“所以，你这就——顺势加入了他们的那个联盟？”
晚上回到旅馆后，萨尔不可置信地望着爱德华，后者只是漫不经心地摆摆手：“不用这么大惊小怪嘛，他们说的也有道理，人多力量大，一起去兽人领地，也有个照应嘛。”
“你、你就不怕他们是合伙来坑你的？他们仗着早就认识，彼此之间签订什么协议，然后打算坑你一大笔钱——”
“不是‘打算’，是已经坑了一大笔钱了。”
爱德华指着旅馆院子里的大包小包：“我说我刚到撒拉扎尔镇这里，什么基础都还没有，虚心向他们请教了一下该运什么货物去兽人领地，那里的家伙们会比较喜欢，然后他们就不由分说地‘送’了我一大堆东西，说是我都加入联盟了，就用成本价给我一批最好的东西，帮我度过前期的难关——”
“……让我看看。带着霉味、不知道在仓库里放了多久的麻布，馊了一半、只能喂牲口的粮食，还有什么？金属矿？兽人领地最产各种矿物，他们让你贩矿去兽人聚集地？？他们收了你多少金币？”
看着在货物堆里皱着眉头翻检的萨尔，爱德华耸耸肩：“也没坑我太多，只是比市场价贵了百分之三十，我还以为他们能要到百分之五十呢。”
“我知道你钱多金币多，月溪镇啥都缺就是不缺金币，但也不是你这么糟蹋浪费的……”
“嗨，本来就是用这些金币买一个和他们在一起的身份而已，这些货物嘛，装模作样带着，再买一批好一些的充样子就行，反正他们带的肯定都是好货，这就对了。”
萨尔表情这才稍稍缓和了些：“我就知道你肯定不会拿这些次品货物去兽人聚集地——等等你刚说什么。什么叫做‘他们带的都是好货’？”
爱德华露出了天真无邪的笑容：“当然就是字面意思。只要他们带的东西够好就行了，咱们带什么其实无所谓的——要不是为了装样子，我连一点儿货物都不想带。”
“……我明白你意思了。薇薇安和小紫呢？”
“她俩被那些商人们的家眷邀请去参加女士的聚会了，好像被当做了我带的女眷，想要和她俩打好关系——当然更主要的是可能看薇薇安比较大聪明，想从她那里侧面打听一下我的情报。”
“那你就放心让薇薇安——”
“嗨。你还真当她不聪明呀？”
萨尔不说话了，若有所思。爱德华却不打算放过他，随手从旁边站着的茉莉手里拿过一瓶果子酒，倒了半杯塞在了萨尔手里：“有个事，商量一下呗？”
“什么？是要商量接下来的行动么？”
“那个等薇薇安她们回来再商量。趁薇薇安和小紫不在，刚好我们谈点男人之间的事情——你妹子怎么回事。”
“哈？”萨尔一只眼向上翻一只眼向下看，张大嘴巴，假装听不懂。
“别给我装傻。最近你们家里是不是有事情？每当我看见她的时候，你们的表情都很奇怪，似是根本不打算让我跟她有说话的机会。是她怎么了，还是你们怎么了？刚好还有点时间，今儿把这件事说清楚好了。”
“……这样啊。”
萨尔长叹了一声，接过酒杯，一饮而尽，眉宇眼角之间露出了三百六十五道沧桑：
“艾德啊，不知道你能不能理解，自家原本一直缠在自己的小妹，突然间长成大姑娘的那种感觉。记忆中还是个天天在腿边缠着自己讲故事的小丫头，不知怎么的，就突然长得那么高，那么漂亮——但是在长大以后，你也会清楚知道，她终将不会缠着你，终将会投入到别的男人怀抱中呀。一想到这些，我其实还是挺难过的，仿佛就要有人用小刀从自己身上活活剜掉一块肉一样哎呀你打我干啥酒都洒了——”
“……说人话。”
“你不是要就着酒，谈一些男人之间的事情么？我这不符合着你，好不容易感慨了这么一大段，你就——”
“我不是让你拐弯抹角转移话题的！”
“……算了直说吧。你喜不喜欢我妹子？”
这次轮到爱德华呆住了：“呃……？”
“只有两个选项，喜欢，或者不喜欢。”
“……如果只有两个选项的话，那当然还是选喜欢，豆豆还是挺……”
“三个选项就选中间对吧？本想多问你两句，看来也不需要了。刚才的问题当我没问过，继续喝酒。”
“嗯，喝酒。”
两人的酒杯空了，茉莉沉默地走上来，帮两人斟满。
“爱德华啊。”
“怎么了？”
“我一直有个问题想问你。”
“说。”
“你身边那么多姑娘，你怎么——”
爱德华也长叹了一声，拿起酒杯，盯着晃动的、映照在杯口里的一捧月色，瞳孔目光中映出了三百六十五道风霜：
“小机灵啊，不知道你能不能理解，每个男人心中都会有的那种英雄梦想。虽然男人往往都是为了自己喜欢的女人而奋发图强，但当站到一个地位，拥有了某些权力时，有责任感、心怀正义的男人，都会想成为自己心目中的那种英雄——不只是我爱和爱我的人，还有和平和安宁、平等和自由，少女唇角的轻笑和儿童天真无邪的容颜，以及春天明媚的花和秋天丰收的果实……啊，原谅我有些笨拙，无法描述清楚，但有很多，有更多，都值得去奋斗，去赌上自己的命哎呀你又为什么打我——”
“……说人话。”
“你刚问了我问题，我不是正在回答么？我这不想了半天，好不容易才想到答案——”
“我要的是答案，不是听你感慨这些奇奇怪怪玩意儿的！”
“……算了直说吧。她们都很重要，我大概也是知道她们心意的，我不是不知道要去回应，我只是想用自己的方式去回应……你小时候应该也听过吟游诗人各种各样的故事吧？骑士或者王子披荆斩棘，历经千辛万苦，保卫了国家，拯救了公主，最后在人群拥簇和欢呼声里单膝跪下，为她献上胜利——”
爱德华再次一口将杯中酒饮尽，长出了一口酒气：
“我是觉得这样很酷，也是男人真正应该做的啊。担当起责任，给她们看得见摸得到的美好生活，就是我的回应。”
这次反倒轮到萨尔震惊了，细细品味着爱德华说的话，琢磨了半天，干脆又一个巴掌拍爱德华头顶上：“你跟我说这些干嘛！这些耍帅的话应该对着你家的姑娘们说啊！”
“可偏偏，这些话又是没办法对她们说的。说了不就不帅了。”
“不过……”萨尔细细琢磨着，眉毛慢慢地斜了起来：“你说这么多耍帅的话，本质意思还不就是在逃避不打算正面面对？”
“……这不叫逃避不正面面对！这叫做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没区别。”
萨尔看爱德华酒杯空着，干脆自己拿过酒壶斟满，两个满满的酒杯碰在了一起：
“我感觉你在这方面有心结。不知道什么东西阻拦着你，让你驻足不前。”
“……好像是这样。”
“有什么心结？说来听听？之前曾被哪个女人伤过，让你不相信爱情了？”
“……算是吧。之前曾经也对姑娘心动过，结果发现对方完全就只是喜欢我的身份……”
萨尔直视着爱德华：“我觉得不对。你不是会因为这种小事而消沉的。还有其他的么？”
当然有啊。
爱德华在心里深沉地长叹了一声。
真正的心结，是自己是穿越者，不属于这个世界。
会不会有一天，自己会像当初突然来到这个世界上一样，又突然地穿越回去？
若在此之前，当面回应了女孩子的心思，待到自己真回去了，那岂不辜负了一片心意？
为什么来到这个世界，还会不会回去，是自己内心最深处想要探明、但又不想也不敢去承认面对的，尤其当和身边的人相处多一天，这种忧虑也就更多一天。
因此，一定要继续研究魔法、研究科学、研究神明，待到一切来龙去脉都搞明白了，也许就是自己可以正面心意的那一天了……
“……没有其他心结。年轻时候很单纯的，就是因为这件事情……”
“爱德华你知不知道你撒谎的时候是不会和别人直视的？”
“这——”
“算了。既然你不说了，我也不问了，每个人都有自己心底的秘密。换个话题吧。”
爱德华点头：“嗯，换个话题。一直都在说我的情感问题，你呢？你和索瑞尔谈得怎么样了？有看上的矮人姑娘了么么？”
“索瑞尔大叔给我介绍了三四个，我都见过面，关系相处的都还不错，准备等现在这档事忙完回去就办婚礼。现在困扰我的问题是谁做大谁做小——”
爱德华惊讶：“这种问题也要困扰的么？”
萨尔很严肃：“当然要困扰！谁做大谁做小是婚姻里很严肃的事情！所以我在想，要不要回去多和她们约会几次再下结论——”
“少爷少爷！我和小紫逛回来啦！她们送了我们俩好多好东西呢！诶，你们在院子里干嘛呀？”
薇薇安从正厅传来的声音，打断了萨尔和爱德华的聊天。两人同时站起来：“那闲事就聊到这里吧。薇薇安回来了，接下来就开始商议，前往兽人聚集地后的行动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