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仅剩下的一枚金币作为房费支出,我们来到一家便宜的旅店,必须要在明天退房之前制作出能拿去卖钱的魔药,否则就要饿肚子了。
虽然这家旅店收费不高,服务倒是很周到,店员听到我说需要一口大锅,慷慨地询问过厨房后就帮我们搬来了一口暂时废弃没有使用的汤锅。
店员表示可以在房间内生一点火来熬制汤水什么的,但不允许搞会生出大量黑烟的操作。对此我表示他完全可以放心,并且当场示范了一下用魔杖指挥薪火燃烧时产生的灰烟集中成一束从窗户溜出去,不对房间产生任何污染,他便满意地点点头离开了。
“接下来是不是我们可以把原材料全扔锅里去了?”赛娜看上去很是兴奋。
“那你熬出来的东西就不是魔药而是有鲜花气味的白水。”我将魔杖轻点水面,灌注进去的魔力将这锅已经烧到沸腾的白水晕染成淡淡灰色。
“看上去好像工地上的水泥哦。”
“……你在找茬吗?是对我的魔力颜色有什么不满吗?”
“只是在表达我看到的事实而已,话说我以为你的魔力颜色应该会更好看一点呢,比如白色啊粉色啊紫色啊这样的颜色。”
“我觉得灰色就很好看。”我自傲地甩了甩自己的秀发,“不是和我的头发一样好看么?”
“与其说你的发色是灰,不如说更像是银色呢。”
“在魔塔的时候有过一段时间大家都叫我灰之魔女。”
“那为什么后来又改叫星屑了?”
“因为和某个人重名了啊。”
说到那个人,我不禁想起了第一次和她见面的时候。
我们两个人擦肩而过,各自走了几步又退回来面对面想站在一起,就像是在中间隔了一面镜子。因为觉得那可能是某种魔法,甚至还不约而同的伸出手指去尝试触碰,结果彼此的指尖点在一起,感受到了来自另一个人的温度。
不仅仅名字一样,发色,长相,甚至是性格,我们各个方面都有一些相似,她的称号也是灰之魔女,我不太想和另一个伊蕾娜拥有一样的称呼,就特意把称号改成了星屑。
世界那么大,有两个相似的人并不奇怪,甚至有人说过这个世界上无论什么样的人,总能找到一个和你非常想象的朋友,可惜的是绝大多数人一生都没有机会去遇到那个人,这样说来我还算相当幸运呢,毕竟对方也是一名魔女。
“另一个叫做伊蕾娜的人?”赛娜龇着牙笑的很开心,“我倒是很想见一见她呢。”
“你见不到的,她来自另一个世界,与我们完全不同的世界。虽然在一起学习过,不过我想在那之后她应该理所当然的回到自己的世界里去了,未知的地方再好,也好不过自己出生的家吧?”
闲谈到此为止,我将买回来的花朵用剪刀裁成碎片,抛弃不必要的根茎,只留下花瓣和花蕊,用蜂蜜调和之后倒进汤锅。各种鲜花的碎片在沸腾的滚水中起起伏伏,完全没有要融合到一起的迹象,接下来就是魔女该出手的时刻了。
从厨房借来的大锅饭烹饪专用木汤勺伸进锅里,我一边用魔杖操纵着它搅拌,一边感受水中挥发出的魔力。
这个世界上有很多天然就拥有魔力亲和的物品,小到路上随手捡起来的一颗小草,大到从矿山里刚刚挖出来的大块矿石,在懂得魔法的人手中,这些东西都可以有和平常不一样的用法——小草可以榨出拥有魔力的灌装汁液,矿石雕刻附魔以后就可以变成强力的增幅道具,镶嵌进武器或者铠甲提升其威力。
那个女孩子细心培养的花卉品质都不错,不像工业化商家生产的花卉有些并不具有魔力亲和,全部都可以使用。通过富有我个人魔力的水分,将这些彼此原本属性并不互通花瓣碎片调和在一起组合成新的物质,最终再融化掉,这就是魔药真实的制作流程。
有点像是炼金术的过程,物质的理解,分解,再构造,只不过我们魔女不需要理解,是在最后一步额外增加了第二次分解。对此那些炼金术师总是气急败坏的指责我们违背世界的真理,而魔女们对他们的老顽固想法往往回以吐舌头的鬼脸。
顺带一提,炼金术师基本都是男性很难见到女性,光是理解各种化学公式就能劝退无数女孩子了,在某种程度上可以说是和魔女很相似却又完全对立的职业。
水中的花瓣渐渐被魔力的水流彻底浸透,分解,变成各种颜色不一的小片水圈,非常顽固的聚集在一团,彼此互不相容,就像一张五颜六色调色盘。我很耐心地继续加大力度搅拌,直到灰色水流可以冲破他们固执的防御整个吞掉为止。
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越是复杂的魔药就需要越多种类的原材料,彼此冲突的时间也会越长,在整个过程中魔女需要一直保持魔力的运作,一边不停地给汤锅注入魔力同时保证不间断的尝试融合来消磨天然素材里对魔力亲和的抗性。
“这些水快要烧干了。”赛娜一直趴在汤锅边缘往里看,这点程度的热量对她的身体来说根本不是什么问题,白皙的皮肤看起来是被烫红了但其实完全没有受伤。
“是这样没错,混合了魔力的水本身就温度很高,挥发比自然情况下要快很多倍。麻烦你,帮我继续往里面填点水,直到水面快要溢出汤锅。”
站在这样一只大锅面前努力使用魔力,我感觉自己像是处在盛夏的烈日之下,汗水几乎浸透了后背,衣衫紧紧贴在身上的异样感令人讨厌。所以我才不喜欢熬制魔药这种麻烦又费事的魔法,真不知道魔塔里的那个鹰钩鼻普内斯教授为什么那么钟爱这门课。
有人合作帮忙轻松了不少,我不需要再分心去指挥水桶,赛娜承担了这一艰难的任务,每隔十分钟她就会去装一桶水来倒进大锅里。
“话说我熬制的时候也是要像这样费事吗?”赛娜倒完水就继续趴在锅边看,老实说这其实没什么可看的,翻来覆去都是重复的那么些操作,我不知道为什么她却能看的很起劲。
“没错,我大概需要半天的时间来完成这瓶药,天黑下来的时候差不多就能完成,还来得及赶上去卖掉。”
“那么急?”
“因为我们已经没钱吃饭了啊,我可不想今晚饿肚子。”
提到没钱两个字赛娜就有点浑身不自在,好像是在说她的过错一样。她嘿嘿讪笑着拿手帕来拭去我额头的汗水,真是会献殷勤。
“喵呜~”
忽如其来的响声把我们两个人都吓了一跳,转头看去,罪魁祸首就静静地站在打开的窗檐上,如同黑曜石一样通透的深邃双瞳中倒映着咕嘟咕嘟冒泡的汤锅,尾巴高傲地弯曲成S,末端缀着蝴蝶结和一个没有铃舌的铃铛。
“猫?”
似乎是为了回答我的惊讶,那只灰色毛发的小猫抬起前爪舔了舔,不屑的瞥了我一眼。
什么啊那眼神,简直就是在看自己的奴隶一样。虽然说养猫的人都喜欢戏谑自称是猫奴,但那只是因为猫咪很难养熟,这些可爱又可恶的小东西只会在有求于你的时候才靠近过来,不想找你玩的时候要是你去触碰它,它就张牙舞爪的卖弄威风,甚至敢抓你咬你一口。
所以我不是很喜欢猫,相比起来我更喜欢把主人当做一切,总是会围着主人转的忠犬。
按理说大多数野猫都会和人类保持一定的距离,很少主动接近,家猫也同样会对外人相当警戒,像这样站在如此近的距离,还完全没有一点害怕意味的猫咪委实少见。
它的脖子上没有项圈,可是尾巴上又有装饰物,让我一时无法判断它到底是家养的猫还是路过的野猫,也许那枚粉色的蝴蝶结只是某个小女孩觉得好玩就给它戴上的。
“快走开快走开!我可没有时间陪你玩,这里只有一个穷光蛋魔女和另一个穷光蛋龙娘而已,我们连给你吃煎蛋的钱都没有!”我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在自己忙碌的时候看到自己不喜欢的小东西,怎么说都不可能有好脸色。
然而仿佛是故意在挑衅我一般,那只猫咪从窗檐上轻巧地跳进了屋子里,攀上柜子的顶端,那里是整个房间中最高的位置,这样它就可以居高临下的看着我了。
“……”
“……”
我和那只猫咪谁也不服谁的对视,它低低趴在那里,脊背和尾巴都耸的很高,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呼噜声。
“这只猫咪了生气呢。”赛娜笑着说。
“你怎么知道?”
“猫生气的时候就是会这样吼啊,这是进攻的前兆。我奉劝你还是不要再瞪它了比较好,猫这种家伙对情感的变化可是很敏感的,它能看懂你的脸色。”
“哈!”我轻蔑地冷笑,“一只猫而已,我可是天才的星屑魔女,会因为一只猫来打扰我就和它置气觉得自己败给它了吗?”
“老实说我觉得你现在已经气急败坏了哎……”
“不可能!没有这回事!我只是因为对猫过敏所以看到它不开心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