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我们这种行为算不算是在犯罪呢？”赛娜对我说。
“你是指？”
“侵犯他人财产，这无论是在法梵德还是你们人类的世界里都是一等一不可被饶恕的重罪吧。”
“不不不，你搞错了问题的出发点。”我晃晃食指，“幽灵船是没有主人的，或者应该说它的主人早就死了，如果有人真的对这艘船想打什么拆解的主意，他早就改动手了而不是等到我们来。唯一的解释那就只能是他们没办法解决这艘幽灵船上的问题，想来过去到访这里的人都和我们一样遭到了驱逐，不同的是我们选择留下来对抗他们则选择逃跑。”
想到这点我就开始越发怀疑无夜之国政府，也许他们所谓的塞莲岛游玩活动并非真的只是一个活动，塞莲岛可能根本就不存在。他们只是在通过这种方式把不知情的游客送到海面上遭遇幽灵船，将解决问题的希望寄托在游客们身上。
火焰从甲板下方窜了出来，隔着甲板我能感觉到脚底下产生的高温。塞莲号被成功点燃了，这样一艘庞大的游轮想要将它完全烧到沉没，至少也得十个小时往上。现在只是刚刚开始而已，如果这样能让那群看不见的家伙确实感到危机，也就只有现在现身我们还来得及抢救塞莲号，再晚一点蔓延开的火海那就不是能挽救的局面了。
“我知道你们现在就在这里看着我们。”甲板上一片静谧，甚至没法听到下方燃烧的声响，海浪在船侧拍打着阵阵浪花，“塞莲号已经起火了，如果你们还是不愿意出来正对我们，那就让这艘船继续烧下去吧。它是你们的家，可对我来说不算什么，再不出来见我们的话我不介意继续加一把火，让它烧的更旺盛沉的更快一点。”
脚下木板毫无征兆的开裂！不知道那下面会不会也有夺命的陷阱之类的东西，毫无疑问他们正在用这种方式试图让我心生畏惧。
但是现在的我可以说是已经处在不败的立场上了，花费了许多时光，终于从旅馆来到大海上找到我的扫帚小姐一闪而过，我抓住她升上天空。
“我劝你们还是放弃比较好，在船上也许你们还有机会对我做点什么，天空上可就没有任何办法了，这不属于你们的领地。”魔杖笔直的指向塞莲号，辉煌的魔弹隐隐闪烁，我不喜欢用这种威胁的方式去逼谁就范，这会让我觉得自己像是个坏人。但有些东西，就是要用这种方式才能制裁，“我没有一定要与你们为敌的意思，只是想知道为什么你们不愿意见我，这艘本该用在商业上的豪华游轮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才会变成一艘漂泊在近海领域的幽灵船。这么多年来无夜之国的政府居然没有想办法来处理掉塞莲号么？”
甲板上依旧只有赛娜抬头望着我，她并不害怕那些看不见的家伙们会对她做些什么，反正她总能反应过来。
看样子威胁也还是失败了呢，他们宁可自己的栖身之所被毁灭也不愿意现身来面对一位魔女。
“那就没办法了，我只能认为你们是不该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东西，为了避免以后有人来到这里会拥有同样的遭遇，只有请塞莲号沉入大海。”
我挥舞魔杖，准备将助燃的魔弹打进船舱里去。
这是一枚饱含风之魔力的魔弹，说到火焰最好的伙伴当然是助燃的大量氧气，肆虐的狂风不但会为火焰带去可爱的氧气还会将火焰携裹着传遍所有的船舱。
“唉……为什么你就是不肯走呢？”
空旷的甲板某处突然传来一声悠长的叹息，赛娜吃了一惊跳开避让，灰色的碎屑飞舞着逐渐在那里组成某个人的样子。
不仅仅是这么一个人而已，整个甲板，甚至是整艘船，所有能呆人的地方全都在同一时刻出现了一样的情形，这艘船上呆着的“人”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多很多，远远超过了一艘游轮应该携带的客人数量。
包着头巾的水手，带着相机的摄影师，泳装的美少女，提着公文包的商人，甚至还有出来度假的小孩躲在妈妈的怀抱中。被这么多人一起抬头盯着的感觉简直毛骨悚然，尤其他们每个人的身体都还是半透明的情况下。
这数量实在太过惊人了，那些上层房间里也伸出来了许多张望的脑袋，如果考虑到所有的房间都被塞满的情况，整艘塞莲号上的“人”已经达到了好几千。
“你终于肯出现了么？”抓着扫帚缓缓降落回到甲板上，我依然手持魔杖保持警戒的姿态，对准这位第一个现身的家伙。
他戴着一顶标志性的白色船长帽，毫无疑问是这艘幽灵船的船长，如果要找一个知晓一切的人来解答我的疑问，也就只有他是最合适的了。
“可以的话我真的很不想和你打照面。”船长满脸的无奈，“可以的话我们能不能先把火灭了再说？我不想大家失去赖以生存的塞莲号，她是我们的家人。”
“这得取决于你的诚意和接下来要发生的问题。”我向赛娜使了个眼色，她点点头跳到甲板下面，片刻后传来嘿呀的怒吼，刚猛的拳风钻出甲板直冲天际，她灭火的方式还真是够暴力的。
既然想要对话，那么至少也得展现出最低限度的诚意，如果船长的答案不能让我满意，我还是会烧掉这艘幽灵船。毕竟，他们可是曾经动过要杀死我的念头呢，我可不会忘记那排陷阱。
“你是魔女么？”船长看了一眼我的扫帚。
“来自魔塔出身的顶尖天才魔女，称谓是星屑的伊蕾娜。”我不想表现的太过分，但仅仅是魔塔这个名字就足够让我自傲。
“这么年轻就能来自那种地方？”船长惊讶地上下打量我，由于穿着泳装对这种眼神我非常反感，他好像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失礼举动。
“你只需要知道我有让塞莲号覆灭的能力就好，那边那个红头发的小疯子也不是好惹的对象，你最好不要有所隐瞒。”我压低声音，发出凶狠的威胁。
“我们都看到了你们的作为，如果没有对话的打算，我们是不会主动现身的。”
“也就是说有所求对么？”我很满意他的回答，“塞莲号是不是在很多年前就已经是一艘幽灵船了？它在海上遇到了什么东西？”
“答案其实你早就该知道了。”船长盯着我的眼睛。
那双眼神深邃无比，有着一种久远的睿智，似乎我是在和一个活了很多年的老狐狸对话。考虑到他的年龄要加上塞莲号的覆灭时间，看似是个中年人的船长早就度过了和老人一样的岁月，这并不奇怪。
“为什么总是能在解答问题的时候遇上故弄玄虚的谜语人呢？”从甲板下方归来的赛娜很不开心，“你就不能好好说话嘛？”
“是你的脑子只会走直线不会转弯而已。”我劈手在她脑袋上轻轻巧了一下，“塞莲岛，塞莲号，答案不是很明显了吗，就是塞莲啊。”
听起来这是某个人的名字，而且应当是一位女性，我想不到一位女性干些什么才能让一艘船变成徘徊在海上的幽灵，哪怕她是魔女都不行。
幽灵和亡灵不一样，艾斯蒂尔的父亲那种白骨形态的亡灵，是强烈的执念加上魔力才能形成的产物，像塞莲号这样整艘船都成为幽灵的情况，往往是遭遇了不可思议的意外事件。那些热衷于野外探险的冒险家们经常会遇到看不见的幽灵给予他们指引，大都是过去在这条路上的前人。绝大多数情况下，幽灵的善恶和他们生前保持着一致，死在什么地方就会把附近的某种东西作为寄托的家。
如果有个人能把塞莲号拖到自己家门口，那他就能收获一船的幽灵和一艘可以改造重装后赚大钱的游轮。我想迄今为止没有商人敢把这艘船拖回港口，是因为他们都知道塞莲号的境遇，普通人本能的对生死这种事心怀畏惧。
这样想来无夜之国的政府真是相当卑鄙，自己不敢动手来处理幽灵船，就故意搞了个什么抽奖活动把无知的游客骗到海上去面对。等回到岸上了，我一定要找到那个政府人员给他一发友情破颜拳。
“魔女小姐你是不是被海滨区搞的奖券活动骗过来的？”船长问。
“这事你都知道？你不是在海上飘着的吗，按理说岸上的事情你应该无从知晓才对。”
船长笑了笑，“你觉得塞莲号上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
我愣住了。
他的那个笑容并不和善，相反甚至透露着一股凄惨的味道。
“他们……都是之前从岸上被骗过来的游客吗？”
船长不笑了，“没错，在塞莲号遇难的这几十年里，政府通过各种手段想尽办法让无知的游客来到海上，试图去解决塞莲的问题。结果当然是没有一个人成功，这些游客都成为了死在海上的幽灵。是我让塞莲号一一去拯救了他们，成为幽灵的存在没有依靠要不了多久就会消散，只有这样让他们成为幽灵船上的一员才能在将来的某一天把这份罪恶公布给全世界。”
“这里有几千个人！也就是说至少半数都是这样死掉的？难道就没有人意识到这个问题去向政府质问吗？”赛娜愤愤不平。
“你没有来过海边所以不懂。”我低声解释，“溺水在海滨是一件非常容易出现的意外，每年死于溺水的甚至能达到数万人。几十年里在附近海域死掉上千个人反而是一件非常正常的事，有政府的掩盖除了当事人之外很难会有谁会怀疑这个数字，而且他们还可以瞒报。”
“真卑鄙。”
“要隐瞒一件事，最好的方法不是秘而不宣，秘密总有一天会因为意外暴露，而最好的手段就是让它看上去变成普通日常里的一部分，大家都习以为常了就不会在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