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言道新官上任三把火,七品官那也是官,花总旗手底下怎么说都有百十来号人呢,不烧火过不去吧?
以上就是花满楼旗下几个小旗的想法,因而听得花满楼要巡街,大家都是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
新官上任三把火没错,可烧火得烧对地方啊,若是旁的百户所去看看大伙刨食的地儿到还行,哪怕和东厂那群没卵子的打架抢个地盘什么的都无可厚非,可东街百户所不管是巡街还是不巡街其实也就都那样,操作起来像极了过了半辈子的中年夫妇的床第之欢,充满了敷衍和应付。
少有几家能刮油水的店随便派个人去就能将印子钱拿回来,连东厂那帮人都不怎么来东街这一片抢地盘,可见这儿有多么的无聊,除非有谁想不开来内城这儿闹事儿……
众小旗都觉得,这花总旗纯属智障。
“还能说啥呢,走着?”说这话的是个三十多岁的汉子,名叫彭广。
和其他几个小旗不一样,彭广是有上进心的,原本花满楼前任总旗卸任后他是很有机会补任的,但很明显花满楼插了队,这让彭广非常不满。
另一个叫柴闵的小旗拉住他,无奈道:“老彭,花长官虽说年岁瞧着小些吧,可怎么着都是上面有人的那种,你莫要做傻事。”
柴闵的担心不无道理,自前任总旗卸任后彭广上蹿下跳了好一阵子,又是送礼又是请客,原本瞧着都有些眉目了,柳百户甚至将推荐函都递了上去,可结果……
在玄武卫能混个一官半职的人都不傻,他们知道花满楼若是没点儿背景的话绝不会就此空降,外加他年纪这么小,这说明后台肯定不软——武官虽然不值钱,但武官也是官啊,总比大头兵强得多吧?而且哪怕是普通的玄武卫,那也不是一般大头兵能比的。
但彭广依然心中不忿的很,刚刚就已经发了不少牢骚了。
说到底,玄武卫系统内大概知道内情的仅仅到百户这个级别,小旗还没资格知道上层的事儿,而且依照套路若是真有深厚背景的话,一般是百户起步——这就让彭广根本不觉得花满楼有多少能量,自是想碰碰他。
哪怕不能将他搞下去,但恶心恶心他不也挺好么?
今日当值的只有四个小旗,另两个没这么多小心思,他们是既无后台又无理想的主儿,可日常也见不得彭广上蹿下跳。听得柴闵劝,其中一个叫王连的就乐呵呵的说道:“东街百户所能做啥傻事儿?倒是那花长官,若是出门不小心得罪了什么不该得罪的人才算傻事,搞不好我等也要跟着吃挂落,老刘你说是不?”
虽然看似是一句闲聊,但这话很有点不怀好意的味道,有撺掇彭广去怼花满楼的意味在里面,甚至连方法都非常含蓄的点出来了。
实际上王连巴不得彭广去怼花满楼呢,因为刨除彭广外他最有可能当上总旗,而且他看得出花满楼大差不差有点来镀金的意味——柳百户的态度就说明一切了。倘若彭广自己作死,而后花满楼调职或升迁,那总旗不就凭白落到他头上了么?
那老刘是资历最浅的一个,叫刘庆。虽然资历浅吧,但他也不蠢,对于这种狗屁倒灶的事情刘庆是懒得管的,见王连问他也只是随便点点头,默不作声。
但彭广听闻王连的话却不由得上钩了,一下子就有了点想法:着啊!这附近住着的非富即贵,花满楼若是不长眼睛开罪上那么几个,看他死不死!这借刀杀人的法子用得!
一念及此他便对其他几人道:“老王说的没错,今日巡街我跟着花长官去吧,也好在旁提点着些。”
见柴闵还想说点啥,彭广便又道:“柴兄莫要劝我,我理会得。”
说罢也不管大家啥反应,径自去找花满楼了。
……
东街这一片花满楼其实是不常来的,即便淮安伯府距离东街并不远。
这主要是因为吧,一来这附近并没有赌坊之类的地方,二来这儿时不时会遇到熟人——国朝百三十年下来老牌勋贵们联姻都连成一片了,毕竟门当户对的就这么几家,搞到现在谁和谁不沾点亲戚啊?
而前身是那么个败家子,因此熟人见了他也难免说道两句,久而久之他也就不来找虐了。
但花满楼自己却觉得蛮新奇,因为穿越以来他还没在京中晃悠过,且前世他也没去过京师,因此此时难免有点初到贵境的心情。
彭广走在花满楼身后半步,他半弓着身子的样子瞧着像个给鬼子带路的汉奸翻译官似得,一边给花满楼介绍东街的情况,一边寻找可以碰瓷儿的权贵。
可走了半晌彭广才意识到自己的业务不纯熟:这个点儿大佬们要么在早朝,要么在当值,女眷早上也一般不会出门,纨绔们则差不多刚刚回家……
彭广感觉自己像个智障,而逛了一会儿后花满楼感觉自己更像个智障:早说了要混日子被开除的,所以巡个哪门子的街?
正当花满楼想掉头回百户所时,街上忽然传来一阵马蹄声。那马蹄声又密又急,不时还有人被吓到惊呼一声,但却没人敢管这事儿——敢在京师大街上策马奔腾的,能是一般人吗?
花满楼举目望去,首先进入眼帘的是一个少女,她骑在一匹浑身雪白没有一丝杂毛的白马上,泼辣辣纵马疾驰而来。
这少女头戴凤翅冲天紫金冠,穿着一件百鸟朝凤云锦箭袖,腰间扣着的白玉狮鸾带使得本就傲人的胸围更加伟岸。少女这一身的装扮宛若一团火焰,近看下她有着一张漂亮的鹅蛋脸,明媚的大眼睛下鼻梁挺翘,丰润的红唇极具诱惑的美感,整个人瞧着英气勃勃,活力十足。
少女身后跟着的是一群银盔银甲女兵,她们各自佩着剑,背着神臂弓,骑着清一色的高头大马,行止间有着一股军伍气息,让人为之侧目。
花满楼一呆之下忽然想起来了:这不是京师久负盛名嫁不出去那位么!
果然,跟在他身后的彭广惊呼道:“戚大小姐!惨了,今日怎遇上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