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叔贵姓?”
“……免贵姓赵。”
“赵大叔也懂火器?”
“……略懂。”
以上就是花满楼初次见到大赵光兴皇帝的全过程。
当花满楼知道了这位赵大叔的真实身份后,每每想起初见这一幕都不由得气得咬牙切齿:你说你好好的一个皇帝,假扮工部官员真的大丈夫?
而光兴皇帝每每想起这一幕就发笑,笑的还格外开怀——国朝又有几个人敢将他叫做大叔?
事件的见证人黄子超此时也不知这位气度不凡的工部官员什么来历——他一个七品武官,便是曾在大朝会上进过宫吧,但也仅仅是远远看过皇帝一眼,哪儿会认得出这位爷啊?且因为国朝文尊武卑的现状,他还得给人家行礼,甚至都没敢过问人家到底是工部管哪块的……
总之,没怎么见过这年头人心险恶的花满楼对光兴皇帝谎报的身份丝毫没有怀疑,他耸耸肩道:“好吧,既然大叔也懂火器,那自然也该知道火铳炸膛是何等的危险吧?如今没法搞这个,大叔今日算是白来了。”
光兴皇帝笑了笑,目光扫过桌上那张图纸,随即伸手取过瞧了瞧,然后问道:“这是你画的?”
皇帝到底是皇帝,这种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的气概进了营帐宛若是到了自家一般,花满楼不由就皱了皱眉:这家伙怎么的……如此自我?
腹诽归腹诽,理论上人家是长辈,所以花满楼还是老老实实的回答道:“是。”
“唔……”光兴皇帝仔细的看着图中那杆依着正常历史在十九世纪末才出现的汉阳造,凝眉道:“这铳的形状为何如此奇怪?铳尾为何这么宽?”
花满楼一头黑线:“那是枪托……”
“何谓枪托?”
“这个……您看,将这枪托抵在肩部,不单单能提高射击的稳定性,还能让火药爆炸产生的后坐力降低……”
“嗯,有道理。那这铳身下部的圈儿又是何物?”
“咳咳,那不是圈儿,是扳机……哦,我的意思是,设计一个机括,扣这里便能激发燧石打火……”
“那铳管为何要做这么长?”
“为了提高射击精度和距离……哦,就是让这铳更准,打得更远……”
光兴皇帝问了半晌,花满楼解释的口干舌燥,且越来越不耐烦:问这么多顶个毛用?怎么着,你想回家开炉炼铁造点土步枪挑战一下皇帝的容忍底线?
貌似是注意到了花满楼的不耐烦,光兴皇帝意犹未尽的放下手里的图纸,似笑非笑的看着花满楼道:“你这些想法么,未经证实也不知有没有用,不过……这些真的都是你在赌桌上想到的?”
花满楼再次一头黑线:咱能不提赌桌么?
光兴皇帝看到他这表情就了然了,或者自以为了然了——他现在笃定花满楼绝非是赌场悟道,而是真真正正的下功夫研究过这些东西,所谓的赌场悟道绝对是他忽悠淮安伯的。
至于为何花满楼不对他爹说实话,光兴皇帝也替花满楼想到了理由:淮安伯这父亲丝毫不和儿子沟通,只一味的揍,威严是够威严了,可也将这孩子吓得够呛,所以昨日自是编了些瞎话……
说起来,也不能一味的揍,还是得双管齐下吧?
嗯,回去先试着揍一顿看看情况?
光兴皇帝脑子里想着这些,嘴上却道:“罢了,朕……正好也渴了,你陪我去喝杯茶可好?”
花满楼此时正口渴,自是应了。
方才听了花满楼全盘解释的黄子超此时更是将前者视作了老师,于是见状立刻派人去安排,并在树下搭好了桌椅引二人入座,随即速速的闪人了——这明显是人家有事找花满楼,自己留着不碍眼么?
坐定后光兴皇帝饶有兴趣的看了一眼花满楼,然后道:“你钻研这些东西,有些时候了吧?”
花满楼压根不知这位赵大叔到底想作甚,但他知道,在懂行的人眼里他拿出的这些东西实在太过于匪夷所思,若是说没研究过那就吓人了,所以略一沉吟便回答道:“呃……大概……或许是吧。”
光兴皇帝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笑道:“那么,若是让你开炉炼铁,能造出你图上画的那种火铳?”
不待花满楼回答,他又补充了一句:“就是随口聊几句罢了,你便当吹牛和我说说,说完我当没听过,这总不犯忌讳吧?国朝百三十年,还未有因吹牛下狱的人呢!”
花满楼松了口气:“那成吧。这事儿……还真不是我吹牛,若是真有合格的钢铁,别说图纸上的那种,我还能搞出更厉害的呢!”
反正吹牛不上税,吹吹又有何妨?便是吹的再厉害,不能炼铁就是不能炼铁,这赵大叔总不能让皇帝破例吧?即便他是工部的官。
所以花满楼毫无顾忌了。
光兴皇帝闻言目光微动:“哦?多厉害?”
花满楼比比划划道:“多厉害?我这么说吧,只要能将我设想的东西造出来的话,一铳打个两三里远都不是问题!”
花满楼这还算是收着说了,正经的汉阳造有效射程三百米,但最大理论射程是两千米,没按着实际说是怕吓着赵大叔,毕竟这年头的火铳撑死也就五六十米的有效射程。
可即便如此,光兴皇帝不由得就是呼吸一顿:“此话当真?”
花满楼满不在乎道:“我骗你作甚?跟你讲,若是大赵全军列装我造的火铳,鞑靼瓦剌简直就是土鸡瓦狗,那茫茫草原就是吾皇万岁的放马场,还用得着固守长城一线?”
听得这话光兴皇帝不由就有些心驰神往——历朝历代,又有哪个皇帝敢说自己真正征服了草原?若真如花满楼说的这般,那自己岂不是能变成妥妥儿的天可汗?
但这念头刚一起光兴皇帝就冷静了:这小子只是吹牛而已,草原哪儿那么容易征服?莫说大军征伐要动用的粮草了,便是全军列装火铳这一条都难上加难,何况他那所谓的火铳到底有没有作用都未知。
一念及此光兴皇帝不由得哑然失笑:“你倒是真会吹,自古以来草原人便是我中原大患,战胜都不易,哪儿那么容易就征服?跟我吹吹没关系,出去了莫要瞎说,免得被人笑话!”
花满楼翻个白眼:“不是您老让吹的么?好吧,放马场算我吹的,可折腾一下鞑靼让他不敢轻犯还不简单?”
光兴皇帝又笑了:“哦?满朝文武都拿鞑靼没法子,且鞑靼那脱脱不花也算得上是一代雄主,而今就连陛下都对其头疼不已,你又有什么法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