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怕了你了。”
和眼神极其可怕的病人对视一段时间后，庇俄斯一个扶额承认了自己的败北。
“如果被你嗅到一点儿我要坚持原计划的气息的话，你大概是不惜自杀也会阻止吧。”
“如果你强硬过头的话，我确实会这么考虑，你那个我没机会反抗的前提完全是你一厢情愿。”
知道对方投降了的欧文尔露出恶作剧得逞般的微笑。
“看来不管兰开斯特那边答不答应，现在的我也不得不把海德排除在外了。”
在辩论中败下阵来的医生无奈。
“毕竟排除的话是有可能活，不排除的话是绝对死，如果被凯尔知道他的宝贝女儿被我逼死的话，我大概这辈子都回不了赛里斯了。”
“你明白就好。”
明明是在床上躺着，占据了优势的伪郎王女依然以居高临下的语气说道。
“不过我放弃原方案的原因可不只是因为你拿命要挟。”
“哦？除这之外还有什么呢？”
听到这话的欧文尔好奇。
“赛里斯的贵族有新旧和中立之分，这一点你知道吧。”
“以前以为这只是什么单纯的称呼，去过希思黎斯后彻底知道了。”
“旧贵族是那场大混乱前的主流贵族，组成这一阵营的家族虽然不多，但随便一个都是一方霸主；新贵族恰恰相反，组成新贵族的大多是之前的边缘贵族，不仅数量多，个体力量也弱。所以一旦领导新贵族阵营的斯图亚特家崩盘，新旧贵族间的实力平衡就会受损，再加上见风使舵的中立贵族，赛里斯必将陷入混乱。”
“原来我家有这么重要吗……”
知道自己家很牛逼，但不知道自己家有这么重要的欧文尔有些傻眼。
“虽说身为特级医生我到时候可以跑到赛里斯以外的任何地方，但作为脑回路正常的赛里斯一份子，我可不想看到那副混乱图景，更不想看到那些旧贵族复辟。”
“旧贵族有这么可怕吗？”
由于生在大混乱之后又被自家老爹保护得很好，只在书上见识过大混乱前的欧文尔对此没什么实感。
“尽管没亲眼见过，但作为经常出入于贵族家庭的医学世家，见过并传下来的事情有不少。”
“都有些什么呢？”
不久前还皇族气场全开的瞬间变成缠着大人讲睡前故事的小孩。
“让我想想……你知道玛丽亚·安东尼德·乔瑟夫·姜奴·德·罗列奴·奥德丽修吗？”
大概是为了缓解刚才可以用剑拔弩张来形容的气氛，此时的庇俄斯堪称有求必应。
“玛丽亚·安东尼德·乔瑟夫·姜奴·德·奥德丽修……”
听到这个名字的欧文尔轻声重复了一遍，之后眼睛便亮了起来。
“是那位早早嫁入大混乱前的赛里斯皇室，最后因为铺张浪费等原因在大混乱中遭到斩首的异域王后吧，除了教科书外，我喜欢的那本书里也有提到她。”
“你觉得她是什么样的人呢？”
“很难说吧，课堂上的她奢侈无度，即便有一个被囚禁当众砍下头颅的悲惨下场，但也是不折不扣的反面教材。至于我喜欢的那本书里嘛……我以前是不太喜欢她的，虽说混乱开始时很有担当，但一些行为实在是有点儿……不过同样身为公主，现在的我也不是不能理解她为了填补内心空虚纵情玩乐的心情，只是说到底，那个形象也只是后人根据历史虚构出来的。”
“确实，无论是否被诬陷，那位王后给人的第一印象——挥金如土这点也是真实的。即便是事出有因下场悲惨，这也是永远的污点。”
听到这种话的庇俄斯用感慨着什么的语气说道。
“不过在我的家族长辈的口中，那位王后除了奢靡、天真和意外的果断外，也有不同的形象呢。”
“不同的形象？”
“虽然和你所知道的这些特质一样不完整，但毕竟是亲身经历过的长辈的话，所以应该还是比较可信的。”
“他们说了什么？”
“王后虽然奢侈无度，但也不是完全不顾及民众呢。即便被众多人民憎恨，被诸各种谣言重伤，看到民众生活困苦的她也依然在努力地帮助民众，比如削减宫廷经费，请求贵族援助人民之类的。虽然这没能改变什么，甚至在一段时间内完全被人忽略，但我并不认为她是个差劲到极点的王后。”
历史是由胜利者书写的。为了显示自己的正确性，无论有过怎样的作为，败者都难免会被当作反面教材，其闪光点会在一定程度上被书写历史的人掩盖。最终，除亲历者外，谁都不会知道那段岁月的原貌。
“原来是这样啊……”
听完这些话的欧文尔若有所思。
“天色不晚了，打算赌一把的你也好好休息吧。如果你运气不够好的话，大概还有半个月时间。”
与此同时，看对方不会再提出什么的庇俄斯起身告辞。
“不过，如果你反悔，我也是很乐于接受的，只要时间还来得及。”
在留下一句配合神情语气后可以解读为“我等着你反悔”的话后，一袭白大褂的医生离开了房间。
“身为医生，我不希望看到任何一个有可能的患者死，这点你也是知道的。”
作出内容为“不把真实情况告诉海德，也不用任何手段把海德拉下水”的承诺的数天后，看过病人情况的庇俄斯边写病历边向一旁的莉拉抱怨。除了他和本人外，莉拉是唯一一个知道欧文尔真实情况的人。
“可我们可爱的后辈也真是倔强，明明都已经虚弱到几乎整天都在昏睡了，却依然在弟弟面前装出一副情况不断好转的样子。”
开启了什么奇怪模式的莉拉擦了擦流出来的口水。
“只对美少女感兴趣的妾身突然觉得姐弟爱也不错了呢。”
“我说的可是正事，起码在这种时候严肃点儿吧莉拉。”
感觉对方有点儿破坏气氛的庇俄斯停下收起病例的动作吐槽。
“妾身也想，可一涉及到美少女的话妾身就忍不住嘛。”
被同事教训了的莉拉一脸的臣妾做不到啊。
庇俄斯：“……”
“不过如果要说正事的话，就算欧文尔现在反悔，海德那边也来不及准备了吧。”
大概是为了表示自己接受批评，看上去比刚才正经一丝的莉拉主动谈起了欧文尔的情况。
“是啊，就算她改主意，现在也来不及了，除非兰开斯特家允许我们使用塞缪尔本源。”
明白形势不容乐观的庇俄斯叹了口气。虽说不到最后不能下结论，但现在的欧文尔实在不像是能痊愈的样子。
“既然如此，那就试一下吧。”
忘记病历还摊在桌子上的庇俄斯像是下定什么决心般猛然起身。
“虽说得到允许的可能性很小，但万一呢？”
“你要去阿尔伯特？”
猜到对方要做什么的莉拉开口询问。
“当然。”做出决定的庇俄斯快步走出书房，“我会尽快赶回来的，这段时间的欧文尔就交给你了。”
“交给我吗？”
一直烦恼于欧文尔从不找她看病的莉拉狂喜。为了让对方早点儿出发，本该把那一丝正经丢掉的莉拉立刻跟了上去。
“那就让妾身来帮你整理材料吧。”
随着两名医生的离去，病历就那么摊在桌子上的书房一片寂静。
可没等这种寂静维持多久，不知从何时起就隐藏身形站在门外的不速之客来到了庇俄斯刚才在用的写字桌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