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下午,被特莱斯本家当做宅邸的老宫殿。经过一次延迟后,原定的新家主授勋仪式终于顺利结束。
在大多数人看来,眼前这位新上任的家主和他的无数前辈一样平平无奇。但在那些或知道背后缘由,或嗅觉灵敏的少数人看来却并非如此。当在破天荒地亲自前来主持授勋仪式的王面前单膝跪地的尤里乌斯站起身来时,后者都多少听到了帷幕落下的声音。
不过这些变化都是后话了。
“您不打算出席明天的葬礼吗?”
仪式结束后,还没来得及换掉礼服的尤利乌斯面带疑惑地问道。由于整天想着重铸昔日荣光,特莱斯家的礼服也是那种绘画中常见的、繁琐浮夸且略显累赘臃肿的长袍。
“不打算是肯定不会的,毕竟文斯……已故的特莱斯侯爵是帮过我大忙的朋友。不过可惜的是,我现在的立场不太方便。”
感觉这时候还是应该庄重点儿的伪郎女王说到一半临时改口。和刚回到房间就发现附近的庇俄斯等人在收拾行李,并随即跑到这里来的对方一样,此时的欧文尔也还穿着礼服。
但欧文尔的礼服并不是累赘的长袍,而是挂着勋章挽着绶带的黑色军服,唯一算得上累赘的地方只有肩头的流苏和长及地面的黑色披风。
不过和真正意义上的礼服比,欧文尔这身应该被称为丧礼服,因为正常礼服是白军服配蓝绶带,而不是黑军服配黑绶带,更不会在胸前佩洛丽玛丝玫瑰这种丧花。
“立场不太方便?”
很想吐槽说陛下您已经表现得这里是个人都知道您和父亲大人有私交了好吗的尤利乌斯一时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
“没错,立场。”
看出对方想吐槽什么的黑短发青年继续解释。拜制作礼服的人的高超技巧所赐,即便是这种贴身的礼服,乍看之下的她也完全是个较为纤细的青年男性。
“就算表现得再怎么要好,有些东西还是不能拿到明面上。穿丧服可以解释成对死者的尊重,亲自出席葬礼可没办法解释。”
虽然不太想承认,但确实是这个道理呢。
能理解对方在顾虑什么的年轻男子放弃了挽留。
“既然如此,那我也就不强留了。”
“所以明天就麻烦你连着我的份儿一起了。”
没等对方回答,看出这个话题结束了的欧文尔就回过头去继续收拾东西。虽说这种杂事完全可以交给品种猫,但和这比,她还是更习惯自己来。
“这是我应该做的。”
知道私下里的欧文尔就是这么随意的人的灰发男子点头答应,但话题结束后的他并没有离开,而是开始了另一个话题。
“那个……陛下,除此之外,我还有一个问题想问您。”
“还有问题?”
被打断的女青年有些疑惑,不过她并没有不耐烦的意思。
“如果你是指那个我要和你们家家主结婚的联姻请求的话……放心,那是骗人的,那个婚约实际上早就撤销了。”
以为对方是在担心这件事的欧文尔立刻对此做出回应。
“虽然这也算问题之一,但我的目的不是弄清这个。”
听到这种回答的尤利乌斯有些哭笑不得。
“不是这个?那是什么啊?”
一时间实在想不出其它理由的伪郎女王彻底迷惑了。
“准确来说这不是我的问题,而是我自作主张地替其他人问的问题。”
年轻的家主像是给自己壮胆似的深呼吸了一下。虽然被定义为纯血,但他在很多方面都和他“低贱”的混血父亲很像。
“替其他人?”
听到这话的欧文尔更迷惑了。从语境看,尤里乌斯口中的那个“其他人”毫无疑问的是个和两个都有交集的人,但符合这个条件的人不仅不多,而且还都不太需要通过这种方式向她传话。
“没错,替其他人。”
又是一次深呼吸后,看上去是终于下定决心的灰发男子继续说道:
“陛下您是不是喜欢,或者说曾经喜欢过父亲大人?”
与死于内斗的文森特有几分相似的灰发男子有些不好意思地发问。在他看来,这种擅自过问别人私事的行为是可耻的。
他也曾考虑过让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但不知为什么,调查完全部真相的他无法说服自己保持沉默。
于是,仪式结束后,发现欧文尔的动向有些不对劲的尤利乌斯敲开了她的房门。
“如果没记错的话,早在之前应邀登门拜访的时候我就回答过这个问题吧。”
略微愣了一下后,被询问的人边语气如常地回答边继续收拾东西。
“我和特莱斯侯爵是朋友关系。就算这份情谊中真的有那种存在,那也只是我鬼迷心窍地认错了人。简单来说,就算我曾对他抱有好感,那也是错误的。”
尽管早已如此回答过一次,说出这话时的欧文尔还是莫名地害怕被对方看到正脸,所以她从刚才开始就选择借收拾东西转身并在心里祈祷对方快出去。
“您为什么会认为这是错误的呢?”
但事与愿违,对方并没有要出去的意思。
“这还用说?当然是因为我意识到这是因为自己认错人了啊。”
“我不认为在那种情况下选择和故人相似的人是认错人。”
“……”
察觉到对方不是临时起意,而是早有预谋的欧文尔选择了沉默。
“所以你究竟想知道什么?”
一段时间的沉默后,知道这么拖下去不是办法的伪郎女王抢先开口。既然对方在知道这么多的前提下还来找自己,那就说明对方手中的信息不全,即有回旋的余地。
“不,我没有恶意,我只是想替父亲大人弄清一些事。”
感觉气氛不太对劲的尤利乌斯放缓了语气。
替文斯?
得到这种回应的伪郎女王更疑惑了,在她看来,文森特是完全知道这些事的。
“我想知道您当时究竟是为什么没有选择父亲大人。”
为什么没有选择……这问题他本人再清楚不过了吧。
回旋出一堆重复信息的欧文尔有些无语。
“如果一定要挑个原因的话,那当然是因为他选择做个尽职的丈夫了。如果那时的他不是那种完全没往那方面想过的样子的话,我说不定也不会那么放弃。”
对于自己的失恋经历,性格豁达的黑毛败犬说得像是在开玩笑。
“也就是说您眼中的父亲大人和母亲大人感情很好?”
尽管语气没什么变化,但听到这句话的尤利乌斯显然是有些惊讶。不过由于欧文尔此时还背对着他,所以她并没有察觉到异常。
“那当然,我可是相当不想在别人的感情里插一脚的。”
感觉这个话题也结束了的欧文尔继续低下头收拾东西,行为正常得像是刚才什么都没发生。
不想破坏别人的家庭,所以才连进一步的机会都不给自己留吗……如果是这样的话……
得知这些信息的尤利乌斯更没办法保持沉默了。
“那个,陛下,我认为您有必要知道一个事实。”
不知道对方会作何反应的年轻人停了一下。与此同时,转过头来的欧文尔用询问的眼神看着他。
“我的父母和您之前所认为的根本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