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啊啊啊!我明明每一步都在认真思考,每一局都在根据上局的情况改了,为什么还是会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啊!”
天启69998年,某个尚在孕育中的风暴还未影响到神弃之地以外世界的傍晚,历经近一个下午的连败后,沮丧程度随时间流逝愈发明显的银发幼童终于忍不住了。
“为什么明明这么努力却还是不行吗?”
见此情景,银发幼童的对手——虽然没有刻意掩饰前胸的曲线,但乍看起来还是像是个少年的黑短发女子露出了得意的表情:
“当然是因为你对军棋推演的了解程度还不够喽。”
“这不可能!”
在一下午一局没赢的打击下放弃矜持,选择躺在地上撒泼打滚的幼童听到这种解释后更不满意了:
“我和其他人玩的时候都没输过的!”
“但你一开始就盯着棋盘犹豫了半天。”
“这是因为母亲大人的棋盘比平时的大,上面的东西也多很多。”
“这可不怪我哦,这是你自己从架子上拿下来玩的。至于为什么棋盘比平时的又大又复杂嘛,虽然都是军棋推演,但这个可不是给小孩子玩的。”
“所以说我一直输并不是因为笨吗?”
听到这话的幼童停止了打滚。
“当然,虽然是完全不了解的新东西,但你可一直都在尝试和改进。而且和胜败这种东西比,更重要的是知道为什么会出现这种结果。”
说到这里的欧文尔收起之前那副得意表情,转而向还躺在地上的幼童伸出手:
“接下来就让母亲大人告诉你为什么会这样吧。”
军棋推演,顾名思义就是用一定的规则对作战形势进行推算。对于虽然要与伪神作战,但内部各领域之间很少有大规模冲突的神族来说,军棋推演是训练军官决策能力的重要活动。
当然,除军用、严肃的军棋推演之外,也有用于娱乐的民用军旗,幼童平时玩的就是民用军旗中的入门型。
而幼童今天看上的……不仅是军用军旗,还是军校用于教授战史类课程的教具,不仅棋盘比民用军旗大,代表士兵的旗子类型比民用军旗复杂,甚至还能加上地形、天气、阵型这些影响因素。
至于真正被将用来制定作战计划的军旗嘛……那种将势力范围内的自然地形、城镇道路、军队分布和武装情况全部还原出来的棋盘是各领域内部的机密,基本都被妥善安放在一般人接触不到的地方。
“为什么我的战士——法师阵型会输给魔铳队呢?战士在前牵制,法师在后准备不是最经典的阵型吗?”
战士——法师阵型,顾名思义,就是由战士和法师组成的阵型。
由于大规模伤害性魔法有启动慢、施术者在准备期间容易因难以分心遭到攻击,导致术式失败等缺点,通常会安排擅长正面近身作战的战士来为法师保驾护航,战士——法师也就成了所谓的经典阵型。
但和受过正规魔法教育的法师比,大胜的魔铳队则完全可以用野路子来形容。
魔铳是和人类使用的火铳相差无几的武器,由于有无论会不会魔法,只要使用者身上存在魔力就会生效的魔法机关,常在大规模战争中用于装备没接受过多少训练的平民士兵。
不过随着较少接受正规魔法教育的平民进入权利机构,以及刻有精致浮雕的小型铳的出现,很多原本觉得这是低贱之物的上层人士腰间也多了把手铳。
“确实,虽然魔法机关加持下的魔铳的杀伤力比普通火铳高。
但由于只能装几颗铅弹,以及士兵作战能力相对较差等原因,一旦进入填装弹药的真空期,别说是法师,就算是纯用刀剑的战士都能对魔铳队造成重创。”
解答幼童疑问的欧文尔先是肯定了魔铳队的弱,随后又话锋一转:
“但有一个事实也不能忽视——淘汰掉板甲的,正是这些穿透力和杀伤力本就不俗,还能通过魔法机关附加穿甲和高温魔法的弹丸。”
“可即便有自己的优势,魔铳队和战士——法师阵型比起来还是不太行吧。”
尽管在后续对局中也模仿着用过魔铳队,听到这里的幼童依然不理解。
“如果是一组战士——法师对两名魔铳手的话确实是这样,但这种情况在现实中很难出现,战场上的真实情况通常这样的
——由于铳的弹丸比弓弩的箭小,也难拦截回避得多,有经验的魔铳手在遇到战士——法师阵型,且己方人数为战士三倍以上时会聚集起来,先靠轮流射击装弹把战士压制在原地,之后集中火力,在战士组成的壁垒上打开缺口。
如果这些事能在法师准备结束前完成的话,后果应该不用我多说了。”
确实不用多说,因为只要失去战士这层防壁,还在把精力都集中在施展魔法上的法师就是活靶子这件事是不争的事实。
“那第二局呢?虽说当时还不知道这些,但我可是原原本本地把母亲大人第一局的操作还原出来了,魔铳队的人还比第一局多。”
理解了对方第一局为什么能赢的幼童开始就第二局进行提问。第二局除双方互换棋子外非但形势与第一局没有区别,棋子数量差距还更大了。
但就在幼童这边的魔铳手们顺利破开战士组成的壁垒,即将对后排的法师进行毁灭性打击时,魔铳的攻势突然无法继续,原本的胜券在握就这么被翻了盘。
“从第三局的表现看,你应该隐约意识到这股人是去干什么的了。”
说到这里的伪郎女王敲了敲棋盘,第二局的形势随即重现在棋盘上。
没等幼童惊奇的“还能这样?!”结束,调出第二局情况的欧文尔又用手指在棋盘上画了一条线,之前提到的“这股人”的行动轨迹就这么被高亮展示在了棋盘上。
按照行动轨迹,这一部分人在双方发生冲突前脱离了大部队,并逐渐迂回到魔铳队后方。
“和体力魔力这种能自行恢复的不同,魔铳队使用的铅弹是需要专门制造的。只要铅弹得不到补充,魔铳队就无法正常作战。”
所以果然是断补给吗……
可如果是这样的话,那第三局……
“恶灵不需要补给,派人去切断补给不仅是白费功夫,还会导致兵力分散。”
像是看出了幼童的想法,正在重现第三局形势的欧文尔这样说道:
“在战场上,兵力优势越大,胜算就越大。”
“恶灵不需要补给……恶灵不用吃饭睡觉的吗?”
接触到新知识的幼童开始刨根问底。
“睡觉还是需要的,毕竟就算是刀剑,不保养也会出问题。
至于吃饭嘛……从本质上说,恶灵就是归属于伪神的精灵,和精灵一样只需要魔力充足就能正常活动。他们与我们战斗时所需的魔力全部由伪神提供,所以说他们不需要补给。”
“魔力全部由伪神提供?!这魔力量也太庞大了吧!”
听到这里的幼童惊讶地张大嘴。
“不过这也是有代价的。”
某个死于自裁的人的脸在脑海中闪过的瞬间,伪郎女王的神情也灰暗了一下:
“不管是什么种族,只要归顺于伪神,就没有选择人生的权力了。”
“选择人生的权力?”心智还没成长到可以理解这种东西的幼童歪头,“那是什么?”
“举个例子的话就是,即便不用像人类一样为了活命进食,也不像我们一样虽然从理论上来说可以靠魔力过活,但由于肉体性质贴近人类,所以最好还是进食,但精灵依然可以因为自己喜欢就去研究吃,甚至可以因为这个成为名厨。
而恶灵,即便有喜好也不能这么做,因为伪神眼中的恶灵是用来破坏世界的工具,想怎么用就怎么用。”
“原来是这个意思,这么说恶灵也有点儿可怜呢。”
听到这里的幼童发出了这样的感叹。
“确实。”
算是同龄人里最了解伪神与恶灵的人的欧文尔点头。
从他的情况看,那些恶灵大概也和他一样在生与死之间循环了成百上千,甚至上万年吧。
如果是这样的话,对恶灵来说,通过让伪神彻底失去凭依、无法干涉现实,也无法让他们再复活是否也算是一种安息?
因为幼童那句“可怜”联想到这些的塞缪尔继承人在心里深深叹了口气。
“那第四局的母亲大人是怎么打败我这边的恶灵的呢?为了保持人数优势,我可是连那个能一直冒恶灵的法阵都用上了。”
如果把幼童第四局用的恶灵比作一场滔天洪水的话,欧文尔这边的神族军就是一道单薄的墙,怎么看怎么会在洪水到达的瞬间土崩瓦解。
可奇怪的是,处于劣势的墙非但没崩塌,还把洪水反杀了。
“这是因为除极小部分精英外,恶灵不仅平均水平低于神族,还习惯仗着人多多线作战。所以只要能抵挡住最具针对性的初期攻势,剩下的就是消耗战。”
“可对劣势方来说,消耗战就是慢性自杀吧。”
幼童还是很不解。
“所以要想办法逆转局势。如果是普通战争的话,兵力劣势方要做的是想方设法把敌人分割成若干没有兵力优势的小块,然后一个个吞掉他们。但如果敌人是恶灵的话,逆转局势的方法就是这两种:
一是斩首行动。只要解决提供魔力的伪神,恶灵的战斗力就会大幅下降;
二是破坏那个能一直冒恶灵的法阵。破坏法阵能削弱恶灵的数量优势,但只要伪神还在场,法阵就还能修复。”
“所以说和第二种方法比,第一种更好?也更常用?”
听到这里的幼童发出了疑问。
“不,处理伪神需要合适的时机,在那之前,靠破坏法阵来削减恶灵数量也很重……唔……”
随着一阵奇怪的视野模糊,前一秒还在说明的欧文尔抓住了桌沿。桌子的另一边,正学着她之前的样子还原第五场对弈的幼童并未察觉到异常。
这是什么回事?
感觉自己整个人像是被看不见的潮水包裹托起的欧文尔自认为加大了抓住桌沿的力道,但却越发感觉不到手中桌沿的触感和体积。
同时,视线也在清晰与模糊的切换中陷入一片暗红。
然而这一切在完成棋局的还原幼童看来,却只是对方的神情突然变得困倦,之后整个人软绵绵地向前趴倒在桌面上了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