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我送送你?”
小叶子荒寰试探性地问道。
“我可没骑车来,那么远的路,你打算让我走回去?”
“啊这……”
“脚好累啊,脚好累啊~”夏一华假装呻吟。
“可是,这附近没什么旅店之类的,很偏僻的……”
夏一华环顾四周,神色不变。
“我觉得,这儿就挺好。”
荒寰脑子里嗡得一声。
虽然自己每天都在此起居,那是因为家就在此处。留一个女孩子在这潮冷的屋里,着实不大符合帝国传统的待客礼节。
换言之,假设朋友住在此处留小叶子荒寰一宿,他脸上都未必会好看。
毕竟古代哲人曾有名言: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玲已经有十几岁,不是小孩子了,经历得比常人更多,也自然不像小孩子一样需要哄睡。然而睡前有人在身旁陪伴,任谁都会更加愉快。
“哥哥,今天吃得好饱喔……”
“嗯,睡吧。”
玲沉沉的合上了眼睛。
荒寰站起身来,门外站着装束和刚进屋门没多久时一点都没变,举足无措着站在原地的夏一华。
“前辈别不是没带牙刷吧?”
“咕!”
“我不会是说中了?”
“……”
夏一华站在原地,脸憋得和身上的衣服一样红。
“我这就去买……”荒寰讪讪地说。
荒寰匆忙穿上外套出门。还没走出小巷,身后的门便吱呀作响。这门上了年纪,藏不住任何秘密。荒寰回头一看,果然是夏一华跟了上来。
于是荒寰冲着她招了招手。
“前辈,今天真是让我见到了不一样的一面啊。”
“小叶子倒是不管在哪里做什么都一样呢。”
“这还真是谢谢夸奖了。”
“根本没在夸你啊!”
灯光惨淡,洒在地上的白,是月光映着雪。犹如蕴含着魔力的什么被点亮,以微弱之光照亮脚下。
“我这还是第一次在别人家里留宿。”
夏一华突然冒出一句。
“那你为啥非要留在我家啊……”
“怎么,不行吗?”
“前辈坚持要留下来的话,那请务必做好早上会被冷醒的心理准备。”
“就是这个。”
夏一华平静地说道。
“诶?”荒寰疑惑。
“被寒冷折磨这种事,小叶子你明明每天都要经历一遍。区区一天晚上,我也得打起精神才行!”
“所以,你到底在跟什么东西较劲啊……?”
一言一语之间,浅雪上的足迹已经蔓延很远。远处,一个招牌在闪着灯光。然而靠近了才发现,便利店里并没有人。门锁了,灯也关着,只有招牌在亮着而已。
“不知不觉这么晚了啊……连便利店都关门了。”夏一华说。
“这么不便利也好意思叫便利店?”荒寰吐槽。
雪迹常常不会留到第二天拂晓。阳光虽不至于炎热,温度也已经高过雪的溶点。
至少在今夜,脚踏上去,能留下痕迹。
两人什么都没买到,草草回家了。
“幸亏你跟着我,要不然我自己一个人空着手回来,怕不是要挨打。”
荒寰脑筋一转,开了个玩笑。这玩笑效果显著,夏一华立马打了他一拳。
“没想到你居然主动讨打——在你看来,我就是那种无论如何都会不分青红皂白先揍你一顿的暴力前辈吗?”
“所言极是……开玩笑的饶命。”
于是夏一华松开勒着荒寰的脖子。
荒寰揉揉脖子:“前辈大概是在有经常在关心我的吧,比非凡哥和舒弋对我的关心更细致。表现得太过明显,就算我也感受得到。”
“因为你是我第一个后辈嘛。”
“那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后辈出现了,岂不是我就失宠了?”
夏一华轻轻用手刀敲荒寰的头:“你把我的职场关心当成什么了?”
荒寰洗漱过,夏一华仍是怯怯地站在卫生间门外。
“前辈,你要不今晚别刷牙了?”
“感觉挺脏的,不太想那样……”
“那要不用我的牙刷?”荒寰又开了个自以为会挨打的玩笑,“反正我们已经接过正牌的吻了,区区间接接吻不过是小事一桩……”
他微闭着眼睛等着挨打,却等了一场空。睁开眼睛,夏一华竟真的托着下巴,一副认真的样子。
“听着……好像可以……吧?”
“不不不前辈要不还是用玲的吧……”
“为什么?”夏一华问。
“你说为什么……”
“为什么?”
夏一华神色认真,眼睛直盯着荒寰游离的目光。
“因为……因为我有,我有口臭。”
“……算了,你不喜欢的话。”
不知道为什么,在听到夏一华放弃用自己的牙刷时,荒寰心里除了安心之外,还闪过了一丝遗憾。
小屋子里没有沙发,没有浴缸,除了荒寰与玲两人的房间,没有其他地方足以平躺。
夏一华一进到小叶子家的屋门,出去暴走一般的厨艺展示那时之外,便变得相当乖巧,总是跟在荒寰身后。没有主人开口,就连坐下都不肯。
为了在冬天里睡得尽可能暖和,荒寰给自己和玲的榻上本来就已经尽可能加上能加上的每一条被子和毯子。
如今既要自己度夜,又要留给夏一华一处地方,荒寰只能从毯子里抽出一条甩在地上。自己躺上去,再用毯子把自己包裹起来。
夏一华坐在荒寰的床上,盯着把自己包成粽子的荒寰出神。
然后她脱了鞋子,两脚并在一起互相搓了搓,再然后把腿脚缩进被子里。
“原来,小叶子早晨醒来看到的是这样的光景。”
荒寰没回话。夏一华睁着眼睛,一直看着眼前。
不知过了多久,她问:
“小叶子,醒着吗?”
“嗯。”
荒寰回答。
这段对话没有下文。又不知过了多久,他俩似乎是睡去了。
荒寰醒来,先是发觉天的昏黑,进而记起冬天的早晨本就如此。但他没听到小叶子玲准备早餐的声音,一切寂静,说明仍是夜晚。
再进而,他发觉半身麻痹,身上压着重物。他看过去,是夏一华趴在他一侧。
再进而,他发现卷在自己身上的毯子已经散开,房屋寒冷,这才是他醒来的原因。
他挪动了一下胳膊,夏一华便也迷迷糊糊地醒过来。
“小叶子。”她叫了一声。
“嗯。”荒寰回了一声。
“可以哦。”她说了句莫名其妙的话,没有前言后语,叫人完全不懂含义。
荒寰把毯子盖在两人身上,天渐渐泛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