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那哥哥他……”洛雪的声音已经有了明显的颤抖,“哥哥他……为了我们……”
“小雪……”洛舒能感觉到洛雪心中由内而外迸发的,如山洪海啸般的感伤,“天已经黑了,你病还没完全好,还是早点上床休息吧。”
洛舒控制着身体换好衣服回到卧室床上,洛雪默认了这一动作,躺在床上,姐妹二人都没有什么话语,各有各的心事。
对洛雪来说,记忆还没有完全恢复,这么沉痛悲伤的过去,她需要一点时间来接受。
不过对于洛舒来说,除了感伤之外,还多了几分愧疚,原因也很简单,她没有对洛雪说实话。
五年前,父母的确是打算把自己和哥哥妹妹三人打包卖给分部的那些研究员们,不过由于哥哥的提前察觉,第二天分部来人打算带她们走时,自己其实是拒绝的。
之所以会去那个后来被哥哥给夷为平地的地方,原因也很简单,看见研究员们,洛雪误以为他们是带自己出去玩的,便吵着要去。
走在路上,自己也只能祈求可以随机应变了。
从出家门,直到哥哥用强力的气流冲破那所由一家废弃工厂改造而成的实验室的墙壁之前,自己都能隐隐约约地听见走在前面带路的几个研究员,似乎在低声交流着如何那这两个难得弄到手的样本搞点不一样的实验。
看起来,哥哥说的话的确是没错的了。
不过在跟洛雪说的时候,洛舒刻意略去了是因为她自己才会去那个地方的,事实上自己很拿哥哥的话当回事,头天晚上就在悄悄收拾东西准备逃走了。
现在回想一下,自己当时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莫名地就觉得,哥哥的话不像是在开玩笑。
“呐,姐姐。”良久,还是洛雪缓缓开口了,“后面的事情我大概都能猜到了,哥哥在实验中失控导致了暴走,毁掉了整个实验室,只有我活下来了对吧?”
洛舒沉默了,她最后的记忆便是身处正在崩塌的实验室中,在根本不知道往哪里逃的情况下,自己所能做的只有紧紧抱紧怀里的洛雪,缩在一个看起来尽可能会是安全的角落。
消防人员和分部的其它负责人赶到现场时,工厂已经被夷为了平地。
人们在清理残垣断壁时,发现了被埋在废墟里的洛舒和洛雪。
洛雪虽然意识模糊,但是各项生命体征还算正常,只不过作为屏障的洛舒就没有那么完好了,不如说正因为有洛舒作为屏障,洛雪才能奇迹般地存活下来。
“快告诉我……这是姐姐你跟我开的玩笑……求你了姐姐……”眼泪不断地从眼角涌出,啪嗒啪嗒地打在了枕头上。
“小雪……”
夜是那么静,静到洛雪甚至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和呼吸。
“说起来,除了调查买家,我还顺道调查了一下一号的家庭状况,有一个很有意思的发现。”月老师从包里拿出了一份收养证明,“一号和他的两个妹妹,其实并没有血缘关系,他是在九年前作为孤儿被洛舒雪的父母所收养,再者,甚至连洛舒和洛雪其实也都不是他们父母的亲生女儿。”
“这还真是一部复杂的家庭伦理剧啊。”随意地吐槽了一句,陈老师把自己拿到的东西也摆了上来,“这是你要我办的东西,我大致看了看,和档案袋里的可谓天差地别。
档案袋里说的是,一号鬼迷心窍被黑社会利用,绑架了自己的两个妹妹,还亲手杀害了其中一个,以及后续赶来的父母。
“喂喂喂,我虽然确实没有翻档案的习惯,但是这样歪曲事实主笔不怕被雷劈吗?”陈老师倒吸一口凉气。
他手里的,档案员手写的东西,说的则是一号的父母为了钱财选择把三个孩子卖给分部的研究中心,然而这种事情在明面上是肯定做不走的,于是便通过黑市这一渠道,不仅把三个孩子卖给了研究机构,研究机构也买下了一家废弃工厂改造成实验室。
“这就是……分部的阴暗面吧。”看着摆在桌子上的东西,月老师发自内心的感慨到,“后来在实验中一号失控暴走,毁掉了整个工厂,在分部成员和消防队赶到之前,从附近的监控视频可以看见,他用一片碎玻璃划过了自己的颈动脉,倒在了废墟之中。”
洛雪已经逐渐睡着了,虽然视野是一片黑暗,但是洛舒却睡不着。
经历了这么多,她也大概明白了,哥哥那天为什么会接受那根都快赶上自己手指粗细的针管,再者,她是知道的,哥哥和自己并没有血缘上的关系,起初哥哥突然疏远了自己和小雪,自己还以为是哥哥明白了自己的身世问题。
只是,洛舒不知道的是,没有血缘关系的,不只是哥哥和自己,还有自己,洛雪和他们的父母。
—————————————————————
我叫洛华,有记忆起就是个孤儿。
童年正好赶上了兵荒马乱的战争时代,父亲被抓去参军,母亲为了保护我在城市沦陷的那天被敌国士兵杀害,我躲在一个小小的箩筐里,最终还是没有避免被发现。
也正是在那时,我掌控了“风”的力量,狂乱的气流瞬间就把发现我的几个大兵带上了天。
得益于此,我才能在近十年的战乱里,苟延残喘地生存下来,也逐渐窥视到了这场战争的真正面目。
我有想过去接触那些高高在上统领阶层的异能者,但是这谈何容易,掌握着军政大权的人又怎么会在一个几岁的小屁孩身上有过多的注意呢?
在战火纷扰中颠沛了许多年 可算是迎来了难得的和平,而我也自然是被当做在战争中失去了父母的孩子送进了孤儿院,没待多久,就被好心人士收为养子,还有了两个可爱的妹妹。
本以为难得平静的生活就要到来,但是仅仅过了两年,就有陌生人找上门来了。
不为别的,当然是为我。
果然,在世人的严重,和那些挑起战争的人一样怀有非自然力量的我,就应该在四年前被当做战犯处死。
这两年,我不敢轻易和任何人说话,每天接受那些人审问罪犯一般都问话,有些时候还要被迫接受一些实验,比如把我一个人留在台风肆虐的原野上,又或者把我从直升机上推下去。
某种意义上,也多亏了他们,我得以开发强化了自己的能力,要不是他们对待我一直都是一副厌恶的嘴脸,我还真得谢谢他们。
但是,某天照常在分部里被审问完又做完一系列的身体检查之后,与我擦肩而过的某位研究员,似乎在我这里落下了什么不该落下的东西。
果然,养父养母从来都不会把身为养子的我视如己出,都说虎毒尚且不食子,他们就连自己的轻生女儿,我的两人妹妹都不放过,居然打算把我们直接卖给研究人员,看着那张写着一个天文数字的票据,我从如此正面地面对过自己的身世问题。
搞不好,从一开始,他们的任务都只是看住我而已。
无论如何,我可以去死,但是小舒小雪他们是无辜的啊,头天晚上,我第一次将自己的异能对人使用,打晕了看押我的两名研究员,只为叫小舒带着小雪快逃。
逃,但是要去哪里呢?小舒才九岁,小雪才四岁,两个小女孩,如何在这个世界上生存下去?
不行,我得去救她们,我可以接受实验,就算是要我死,我也绝不允许那群研究员动他们一个手指头。
既然他想要实验,那我就给他一个结果,一个把整个实验场地毁掉的结果。
这还是我在原野上和龙卷风面对面时,偶然发现的一个路数,只要速度够快,和煦的清风也能变成杀人的利器,甚至是足以摧毁钢筋混凝土的攻城车。
只是,要在这样一个肆虐的暴风之中,创造出一片安全的地方来保护小舒和小雪,我实在是有点高估自己了。
面对着已经不会再回应我呼唤的一具干尸,我的确心如刀绞,妄自尊大的后果让我失去了亲人。
既然这样,小舒,小雪,就让我们在地府相见吧。
碎玻璃划过脖颈之后,我跪倒在了小舒的面前,只求来世为你们做牛做马,在地府相见时,请一定狠狠地骂我两句。
—————————————————————
“那件事之后,分部研究员总负责人老王被问责,最后被撤职,但是对社会公开的结果就把屎盆子扣在了一号的头上。”陈老师和月老师在翻看了许多铁证之后,得出了这样的结论,“对一个已故的人来说,这还真是莫大的侮辱啊。”
“某种意义上。”月老师说,“也正是一号促进了相关法规的完整,说他是一个无畏的先驱者,实在是不为过,再说了,他的养父养母才真不是个东西,养了这么多年的孩子,居然说卖就卖了,不过当年老王也真是大手笔啊,出的价都够现在分部十年的活动资金了。”
“也不见得吧。”陈老师把另一份资料拿了过来,“这也就是所谓的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看看吧,一号养父养母的情况。”
“……”看完之后,两人都沉默了。
原来,常年战火流离的难民生涯,夺走了他们的亲生孩子,还断绝了他们重新生育下一代的可能,收养三个孩子,最初也不过是为了自己的老年考虑,直到一号的异能被发现,老王出巨资要买下他们的三个孩子。
不过,就算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这也不足以抵消他们的罪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