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不假外力就可以发生的事情,都是可以自圆其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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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是往日熙熙攘攘的偌大校园,此刻也显得寂寥又空旷,无论是操场还是教学楼,那名为寒假的暂停键一按下,整个校园就好似定格为了一幅安静的水墨画,只待一丝墨迹打破和谐的安宁。
古法曰以动衬静,或许每一幅安静的画面之中都或多或少会有那么个别不安分的墨点,在不打破平静的前提下肆意挥洒,试图书写这静中之动,却恰好衬出了静。
作为行走在这假期校园之中的一颗墨点,白若灵所剩下的感慨,或许也只有无奈和自嘲了。
一如从前的那些日子。
虽然从苏月白那里得到了肯定的答复,但随之而来的,还有自己那一塌糊涂的期末考试成绩。
诚然,试考成这个样子当然不能全怪自己,本来白若灵也打算等之后在找苏月白慢慢把功课补上来,可最近一两天,她改变了想法。
既然自己现在已经是一个普通小学生了,是不是就应该把学习方面的问题处理好呢?
白若灵一向行动力爆表……虽然有些时候有点头铁——就比如直接去放了寒假的学校里找陈老师。
也多亏陈老师不是在分部办公室就是在教师办公室,也多亏白若灵去的时候陈老师刚刚送完苏月白和苏月萌回来,两人在校门口刚好遇上。
白若灵心说来的正好,反倒是陈老师被狠狠地吓了一跳。
不过,在白若灵表明来意之后,即便先前对白若灵还有不小的猜忌和怀疑,身为教师的本分也不允许陈老师拒绝一个虚心求学的学生。
天黑的时间越来越早了,时针才刚过六点,太阳就早早地藏进了地平线,余晖也不多做留念,似乎就在白若灵从教室出来走到校门口这不过十几分钟的路程里,暮色便悄然攀上了天穹。
好在小学的课程并不多,课业压力也几乎没有,连着十天,每天一个下午,就可以把整整一个学期落下的功课补起来了。
第一天下午结束之后,白若灵慢悠慢悠地摇回了家里,靠在沙发上,把脑袋歪向一侧,看着屋内的亮度越来越暗,直到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
可能就算是白若灵自己,也说不个为什么,明明晚饭没吃肚子还饿着,明明已经很晚了该上床睡觉了,可自己就是这样保持着一个不变的姿势,对时间的流逝似乎都失去了认知。
或许这就是所谓“无念”的境界,佛说须六根清净,四大皆空,方可遁入空门,来从虚空来,去还于虚空去——只不过,过分的空和过分的满,似乎并不是互斥的一组条件。
当空得过分时,佛学大师管这叫打坐冥思,是在净化自身,升华灵魂;满得过分且条目繁多时,人们一般称其为拖延症或者懒癌晚期;而当条目很少甚至单一时,这位“冥思者”其实就是一个妥妥的胆小鬼。
直到第二天一早在沙发上醒来狠狠地打了一个冷战之后,白若灵才明白,自己其实一直都是一个畏首畏尾的胆小鬼罢了。
年关将近,傍晚的微风之中逐渐夹杂了些许刺骨的严寒,走在空旷的校园里,白若灵裹紧了身上的衣服,不自觉加快了步伐。
而不远处的校门外,有两大两小四个身影正并排等着她。
或许是补习的时候有些用眼过度,又或是早早收起光辉的落日余晖不足以照亮校门外的人形,又或者只是单纯地不相信自己的眼睛,白若灵在距离校门十几米的地方停下来匆匆脚步,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没错,没错,肯定没错,是她,是他,是她们,自己日思夜想的爸爸妈妈,还有自己托付重任的苏月白和苏月萌,他们正站在校门外,对自己挥手呢。
从迈开第一步,到加快脚步,到变走为小跑,再到撒腿狂奔,短短十几米的路程,白若灵感觉自己跨越了几年的时间,回到了那座小木屋,那个每天可以在妈妈怀里撒娇,可以在爸爸背上开怀大笑的地方。
苏靖翎和苏律都没有说话,只是轻轻抱着白若灵,可就算极力忍耐,也难掩眼角的那一丝晶莹,在这暮色初临的傍晚,就如同明净夜空中的北极星一般亮眼。
或许在这种时候,任何语言都是徒劳无力的,似乎就连匆匆向前的时间长河也愿意屈尊放缓前进的脚步,留一段平缓笼罩在周遭。
苏月白很想说点什么,可眼前三人相拥的场景让她开不了口,苏月萌也是适时地握住了她的手,稍稍用力紧了一下,苏月白也把另一只手搭了上来,同时轻轻吸了一下鼻子。
『哟,小白白你这是被亲人重逢的场面感动到了?』
『就你贫,亲人重逢当然很感动啊,小灵她……也算是了却一桩心愿了吧……咱们也算是,没有辜负她的期望吧……』
『没关系,小白白你别难过,虽然我也没有多开心,但是至少你还有我,我还有你,我们可不是孤苦伶仃呢。』
『哈,话是这么说没错啦,可是小萌,你仔细回想一下,你还记得……咱们上辈子的什么事情吗?』
『上辈子……上辈子那么久远,我肯定已经不记得了啊。』
『果然小萌你也……我也是,说到底也才不到半年的时间,可我就连一件具体的事情都记不起来了,全都是模糊的,只记得个大概。』
『或许再过不久我们就会都忘掉吧,不过我倒觉得忘了也没什么不好的,毕竟咱们都已经是现在这个样子了嘛。』
『话是这么说没错啦,也不知道我在担心些什么。』苏月白摇了摇头,转身把小脑袋往苏月萌肩膀上一搭,擦去了从泪腺挤到眼角的一滴泪珠。
要说为什么不用手,原因也很简单,自己的手现在还被苏月萌握得紧紧的呢。
而苏月萌也松开了握住苏月白双手的手,改为在苏月白的背上轻轻地拍了拍,并把自己的小脑袋靠在苏月白的肩膀上。
“回去吧。”许久,苏靖翎轻声说到,而四周,夜色已经逐渐浓郁起来了。
团圆的餐桌上,一家五口人有说有笑,其乐融融,苏月白苏月萌和白若灵交替着给苏靖翎和苏律讲学校里的见闻趣事,虽然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但苏靖翎和苏律都听得津津有味。
“对了,爸爸妈妈你们回来之后,我们要不要和陈老师说一声啊。”苏月白想起了还有陈老师这茬,“他怎么说也算是分部那边的一个负责人,我感觉招呼还是要打一个的。”
“没事,小白小萌你们就不用操心这件事了。”苏律接过话茬,“分部那边,我和你妈妈会搞定的,一句话的事。”
“那再好不过了。”苏月白笑得很开心,毕竟不用自己再费心思找说辞的确是一件秦颂的事情,“不过,关于我和小萌的事情,最好还是别告诉其他人吧,当然我不是信不过陈老师啊,只是这种事情,感觉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这点放心,爸爸妈妈心里有分寸的。”苏靖翎说,“小陈是绝对可以相信的,不过也正如小白你说的,这种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所以我们也不会给他说啦。”
“还有就是关于小灵的了。”苏靖翎伸手摸了摸白若灵的小脑袋,“就说是我们的第三个孩子吧,这样也会方便不少,平时上课的时候你们就在这里住,离学校近一点比较方便,周末的时候就去那边吧,或者再在这边弄一套。”
“那都是小事啦爸爸妈妈,不过要说的话,我也挺想让爸爸妈妈你们住到这里来的。”白若灵索性身子一斜靠在了苏靖翎身上,“这些事情明天再考虑嘛。”
等填饱肚子,夜色也已然攻占了窗外的空间,合力收拾完房间之后,苏月白和苏月萌本来打算让苏靖翎和苏律白若灵就将就住下,但苏靖翎和苏律还是主张回白若灵住的地方。
虽然先前就差不多隐隐约约地定了要在这边再弄一套房子给苏靖翎苏律和白若灵住,但是今晚要在这里住五个人还是多多少少得打个地铺,不过现在时间倒也不很晚,要回那边去也是完全可以的。
只不过,到现在为止,苏月白都还不知道,苏靖翎和苏律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苏靖翎和苏律到不急着走,反而是和苏月白苏月萌还有白若灵在小区里散了会步,直到走到车库门口,苏靖翎和苏律才拉着苏月白和苏月萌一起上车。
“那个……妈妈,我们送到这里就行了,你们快回去吧,不早了。”苏月白觉得白若灵和苏靖翎苏律久别重逢,肯定有不少话要说,自己也并没有打算在旁边打扰。
“就当是陪陪爸爸妈妈,或者陪陪小灵嘛。”苏靖翎和苏律半强迫地推着苏月白上了车,白若灵会意,也在一旁添油加醋。
“对啊对啊,小白小萌你们就别客气了,这可是回自己家啊。”
在车上,苏月白才猛然意识到苏靖翎和苏律的用意。
原来……他们是真的把现如今的自己和苏月萌当成女儿了——一家人当然要整整齐齐的,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