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开始确实没在天台看见有别人在。
虽说教具堆成了山,但实际上这里还蛮空旷的,不至于能藏下一个人,我身后的门也没有被打开的痕迹和声音,所以也排除她是在我之后来的。
总之这个女生就这么突然出现在我身后,穿着很夸张的黑色洋装,头发很长,长到及膝的那种,背着一个不大的黑色手提包,嘴里面叼着一根白色圆柱状物体,看着像是香烟,但是好像又有哪里不太对劲。
“这种能如此发自内心的把悲伤和痛苦表现出来的琴声,真是让人难以忍受啊。”
“我猜你是想说这把琴作为一个烧火棍已经到了入土为安的程度了吧。”
眼前的女生给我一种很奇妙的感觉,即便她说出来的不是什么好话,但从她的口中我感受不到丝毫对我本人的恶意,我听着也没有什么不适感。
再稍微仔细的观察一下,果然最显眼的还是她这一身洋装,虽然样式很保守,但是版型却很修身,腰的部分只是看着就感觉呼吸困难,但放在她身上又好像很宽裕。
看脸的话,就是给人一种很清澈的感觉,完全没有化过妆的痕迹,但是又丝毫没有粗糙的感觉,与之相对的头发却一看就精心打理过,肉眼可见的柔顺光亮,还特意留出几股编成辫子。
可能由于天气还冷,她的腿上裹着黑色的裤袜,双腿的比例也很好,综合起来能看出来整个人是经过良好的锻炼过的,毕竟在医院里总是有人来给我讲这类知识,所以具体如何我稍微观察一下就能看个大概。
而这个女生现在正站在我旁边,居高临下的看着我,我不愿站起也不方便站起,又不好一直盯着她的腿看,只能把头低下看着手中的琴。
“话说你是本校学生吧,虽说没有硬性规定,不过穿校服还是有必要的吧,你那夸张的洋装可真是......”
“嘛......有位前辈曾经说过,『果然,好女人要有的是,香烟,屋顶......还有轻飘飘的衣服啊......』这样的话呢。”
“这是什么前辈啊喂......而且你的香烟可没点燃哦。”
“你说这个?”
听我这么一说,女生指了指嘴里的东西,用手掐住以后咔吧一声咬断,咀嚼一番后咽了下去、
“这个是糖。”
说罢她还犹豫了一下,又开口道。
“我不会抽烟。”
对话到这里戛然而止,我们双方都沉默着,但没有尴尬的感觉,我摩挲着手里的琴,她则看着我摩挲,良久。
“天台大门的锁扔在地上,看样子是你比我先来然后扔在那的吧,不过我来的时候没看到有人,所以你藏在哪里了?”
“那里,就在你的头顶。”
女生指了指天台门口的位置,楼梯间墙壁上有钢筋做成的梯子,能爬到顶上去,一般是给维修人员用的,她估计就是从这里爬了上去,在上面待着。
“那你来这里是做些什么呢,午饭时间不和自己的朋友一起吃饭么?”
“我没有朋友。”
女生面不改色的说出这句话,让我着实有些诧异,抬起头盯着她的眼睛,也并未见她有些许动摇,声音也没有异常,也就是说要么她已经对于没朋友这件事麻木,要么是她压根就不在乎,相同点是两者对于一个正常的高中生来说好像都很致命。
“你呢?午饭时间不和自己的朋友一起吃饭却来天台弹琴?”
不知是不是故意的,她也如法炮制了一句话过来问我,但语气里依旧不带敌意,就好像说出这话纯粹是因为有趣,想看看我的反应。
“我啊......我是逃出来的,今天刚刚转来学校有些接受不了同学们的热情......”
“我听说过你,天才转校生,自学考入三十六中,载入校史的人才,还是那个家世显赫的夏芸的兄长。”
说到这,她故意停顿了一下,清澈的眸子里带了一点笑意,看向了我。
“最主要的是......你还是那个柳原的绯闻男友。”
“唯独这一点我全面否定!”
“意思是你不否认我上面说的天才人才家世显赫喽,夏启明同学。”
总觉得顺着她的话说就会有更多的坑等着我,所以我果断选择不接话,而且不知道为什么和我说话的女生总是能变着法凸显出我的木讷,让人实在是不爽。
见我没什么反应,女生也没再说些什么,把裙摆稍微提起来一些,像是要和我一样就这么席地而坐。
“等一下,你要坐在这里吗?”
我指了指自己旁边的空地,确认了一下。
“是啊,怎么,你不想我坐在你旁边?”
“所以说你的裙子很贵的吧......弄脏了就不好了。”
一边说我一边脱下了自己的校服外套,抖开以后铺在地上,然后尽量把衣服展平,弄好了以后拍了拍自己的杰作。
“这样就行了,请坐。”
“哦......哦......谢谢......”
女生突然变得有些拘谨,蹑手蹑脚的坐在了我铺好的衣服上,双臂抱着小腿,用小腿肚夹着裙摆防止走光,倒不如说是防止我看到她走光,不过我还真没什么心情,抱着琴用左手轻声快速的在琴品上爬格子,或者弹一小段练习用的不知名曲子。
“我叫范苗,禾苗的苗。”
她冷不丁的介绍起自己,而我回忆了一下,对这个名字还算有印象,因为布告栏上A班的成绩单里,排名夹在柳原和林浅雪中间的人,就叫范苗。
“合着你和我是同班同学啊......叫范苗呢......”
“很奇怪的名字吧。”
“没有我的奇怪。”
“奇怪?夏......启明?噗噗......哈哈哈哈哈......”
所以我说我到死都不会相信有关我名字的另外一种解释的,有生之年我居然被一个叫做范苗的人在姓名上嘲讽了,这绝对是黑历史,虽然是我自找的就是了。
“你的琴声虽然很悲伤,但是能听出来还带着一丝乐观,手法生疏像是很久没弹的样子......但是基础很牢靠,技术也非常不错呢。”
“我就当是在夸我了,说起来你很懂的样子呢,也会弹吉他吗?”
出乎我意料的是,之前侃侃而谈的范苗却对此摇了摇头。
“我不会弹吉他,很可笑吧,外行指点内行。”
“很可笑哦。”
估计范苗也没想到我会这么说,先是有些诧异的看向我的脸,然后看见我忍俊不禁的表情,瞪了我一下之后又转过头去。
“开玩笑的,钟子期不也不会弹琴么?”
“可你又不是俞伯牙,我也不是钟子期。”
说到这,范苗的表情稍显落寞,也许是怕我看见更多吧,她站起身子捡起地上的校服,拍打干净上面的灰尘以后披在我身上。
“午休快要结束了,我先走了。”
“等会等会......那个啥......”
然而我肯定是不能就这么把她放走的,不然等我回到班级的时候,就不一定上的是哪节课了。
“我腿脚不是很利索,所以能不能请你帮我一下......”
“哦?要我帮你?你确定吗?”
“确定。”
我的话语刚落,范苗就把吉他从我怀里拿走放到一边,紧接着用双臂环住我的腰,随后不费吹灰之力的就把我扛在了肩上。
“你可别后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