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天早上从睡梦中醒来都会感受到这个世界满满的恶意。
离开温暖的被窝,这里没有梦中的锦衣玉食、自由奔腾或是春暖花开,只有满目疮痍的墙壁,阴冷的寒风和厕所里传来的漏水的声音。
室友都已经逃出这间破旧的寝室,赶去地狱般的教室去忍受煎熬了。我犹如一个垂死的老人挣扎着下床,头晕目眩地走向厕所。顺手将室友着急出门时忘记关上的房门合上,阴冷的寒风终于不再肆虐于屋内,这使得原本一无是处的房间得到了一点小小的改善。
该死,他们就不能记得顺手关门吗?这屋里还有个病人呢!
我不喜欢冬天。冬天很冷,这让我非常不舒服,即使在室内开起了空调,干燥污浊的空气也会让我很难受,更况且,对于习惯于冷水洗脸的我,在冬天进行这项例行事项仿佛就是一种日常挑战。我关紧了漏水的龙头,迟缓地拿起牙刷,开始洗漱。
刷着牙,我抬起头看了看自己的脸。真是一张好难看的脸啊,我不禁对自己心生厌恶。无论是相貌还是神色都令我感到恶心。
我忍不住干呕了一下。看那被病痛折磨得毫无起色的面容,枯黄干燥,雀斑布满了脸颊,许久不剃的胡渣让整张脸看起来非常肮脏。
啊!还有那双永远睁不开的、小小的死鱼眼,讽刺的是,在这之上还有一副浓浓的粗眉毛。再看看杂乱无章的翘起的头发,一发黑发中还掺杂着丝丝白发,简直不敢相信这是个二十岁小伙的面貌!
唉,看不下去了。我倒掉了漱口水,随手抓了抓头发就当梳头了,接着顶着接近冰点的刺骨的寒冷完成了冷水洗脸的日常挑战。我瑟瑟发抖地从厕所里出来,换上了衣服。因为生病的原因,我卧床休息了三天,其代价即是三天的缺课。即使今天仍感不适,恐怕再无故缺席的话,也许我可以在寝室安心地睡上一整个学期了。我是一个非常不善与人交流的人,那种感觉就仿佛将我放入沸水熬煮,所以让我忽悠医生为我开病假单是显然不可能的,当然,我也没有任何朋友来为我请假或是代我解决病假单的问题。
正因为如此,我才能够靠着自己一直走到今天。这么说或许言过其实了,事实上,我这一路完全是在孤独和寂寞的折磨下苟延残喘过来的。
我如此孤独寂寞,并不完全是我一个人造成的,当然我不会逃避属于自己的那一份责任。我可以十分有底气地说出这句话。我并不是想说这个世界怎么样或者这是谁的错。我清楚地明白世界真实的面貌是什么样的,也明白世界没有错,而我也很清楚,我有责任却没有错。我要说的,是有关于人的。我要说的,是关于这个世界如何将恶意展现在我们人的面前,并且我们人是如何应对这满怀恶意的世界的。在这里一棍子把所有人都打死显然不妥,那么就好好想想自己个人的经历还有我接下来的故事吧。
我打理好自己,戴上黑色的手套,把围巾胡乱地在自己的脖子上缠了一圈,背上破旧的绿色书包,走向屋外冷漠的世界。
走出湿冷的宿舍楼,外面的世界仍被一团乌云所笼罩,路面非常湿滑,但所幸雨已经停了。尽管依旧相当寒冷,但没下雨总是好的。
其实我并不是不喜欢雨,相反的,我爱雨天甚于晴天,只是雨水打湿我的裤子会让我感到相当不适。即使如此,在我身体健康时,偶尔也会出去淋雨,如果真的喜欢雨天,那就不要撑伞去好好感受它。有一首古老的诗谣里有这么一句:你说你喜欢下雨,但你却在雨天时打伞。我却不会。
雨停了对我来说,省去了判断是否撑伞和担心裤子被打湿的烦恼。我抓紧时间踏上了走向教室的路。我虽然是非常随意,甚至可以说是自由散漫的人,但是我自认为是个时间观念很强的人,该做的事就一定要做完,约定的时间就一定要赶到,上课坚决不迟到。迟到这种事,既打扰到了师生的注意力,又会让大家将目光集中到迟到者的身上,而那种目光聚焦时万箭穿心,羞愧难当的感觉真令我毛骨悚然,况且迟到了就失去了选择座位的机会了,迟到几分钟付出这样的代价实在是难以承受。每当我的同学向我抱怨某个老师仅仅因为他迟到两三分钟而惩罚他时,我着实难以理解这样的心情,究竟有多大的原因才能够迟到?难道说我们现在的人只能利用迟到来吸引到他人的注意力了吗?通过这样的方式凸显出自己的存在感真的合适吗?
我在上课之前成功进入了教室,随便找了一个空座位坐了下来,教室的角落。除了我的室友,没有人认识我。尽管这间教室里三分之二的人都是我同专业同班的同学,对于我的记忆力和观察力来说,将他们的脸和名字对应上是没有问题的,而我自己则由于低存在感从而无法让他们印象深刻。我对此没什么意见,毕竟他们也没有义务和必要非得认识我这么一个人。记住我这件事对老师来说却不难,只要他手拿着点名册,即使他根本没见过我我、对我的脸完全没有印象也能够知道我有没有来上课,从而好好地认识我的名字。对于老师而言,我唯一的存在感恐怕就是点名册上的一个名字和一张平凡无奇的考卷吧。
“白夏。”
“到。”即使我努力发出了声音,但如此音量仍然无法在教室里掀起一丁点的波澜,大家依然低着头各自处理私事,老师继续念下一个名字。我不知道老师有没有听到我的声音,想着心烦也就算了,我低下头稍事休息。
不惹任何麻烦,不多管任何闲事,不和比人有过多的交流。这是我的人生的信条。这也是支撑我独自一人走到现在的关键所在。
我独自一人坐在教室的角落,即使我的身边余留着一个空位,也不会有人胆敢来坐。只要教室还有其它可选的座位,就不会有任何一个人选择这个位置。尽管他们不认识我,但是他们都有印象,这里坐着一个奇怪的人,虽然不知道名字,但是看起来很孤僻很可怕,长得还很难看。就是如此,每每有人靠近座位,一旦看到我,他们便会将视线挪到他处,我不需要做出任何反应,他们就会选择逃开。简单、省事。
没办法,人类总是对于未知的事物感到非常恐惧。
这在常人看来也许是一件非常羞辱的事吧,对我来说倒是特别的好。
以这种方式让见过我的人对我印象深刻,从某种意义上说,算是成功吧,毕竟在这个浮夸的、个性的、病态的社会,让别人印象深刻是一件很难的事,无论是用什么不要脸的、罪恶的或是畸形的方式来炒作自己都是能够被癫狂的大众所接受的。从这个意义上说,我独特、奇怪到令人印象深刻算得上是成功案例了吧。
总之,像我这么独特到奇异的人,没有朋友也是很正常吧。
“我想我会一直孤单,这一辈子就这么孤单。”“我想我会一直孤单,这样孤单一辈子。”这是我最喜欢的一首歌《一辈子孤单》。
在我看来,刘若英是个很棒的女性,因为她很有种,她有良好的心态将单身坚持到四十岁。这一首歌,唱出了她在单身时的乐观、纯净和坚强。这正是我在孤单的生活同样需要的。
天空那么蔚蓝,偌大的世界充斥着斑斓的色彩,唯独我的生活无力苍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