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凤京，过长亭，秋风百里，稻香依依。
今年又是一个丰收年，万民为丰收而喜，龙夏则为自由而喜。
“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凤京花。虽然不是春天，但是咱也算是知道这句话的意境了，不用称孤道寡，不用惺惺作态。诗雅，你知道吗？我现在甚至激动的想要裸奔!”
从出了凤京开始龙夏就在笑，大概是真的压抑了太久。
“公子，你确定吗？”诗雅掩嘴而笑，龙夏的那些荤段子可没那么轻松对她产生效果。也是，能跟着龙夏南征北战那么多年，不仅能文能武，上马马术也不逊色军中骑手的侍女，哪会被这么轻易调戏到?
“那要不我晚上专门给你看看?”龙夏邪邪一笑策马贴近，伸手轻轻在她脸颊上轻摸一把立刻拉开，俨然一副登徒子模样。唉，自从换上了男装，龙夏看起来是越来越入戏了。
诗雅也只能由着她乱来，她对自己的主子可是了解得很，她可不是什么磨镜之好，也不是什么女身男心，或者说用这些形容词来形容她都算是侮辱。
龙夏是真的觉得自己不仅仅只是一个女人，女人能做的事情她能做到，男人能做的事情她甚至做的更优秀。性别男女，那不过只是个标签而已，她就是她，他就是他，而她是龙夏。
别看昨晚龙夏拿她调笑要不要嫁给她，她没准真的是认真的呢。穿一身红袍八抬大轿来娶她这种戏码，龙夏可是百分百能干得出来的。
“第一站回我的老家清水，他不会是想……”诗雅忽然屏住了呼吸，该不会……哦天呐，这种单刀直入的风格还真的像她。
而龙夏只当没看到诗雅的脸红，清晨的官道上少有人行，正是策马狂奔的好时机。手中马鞭轻翻了个鞭花，龙夏已经跑到了前面。
两匹骏马，一路疾行南下，大陆畅通。走的时候龙夏留了个心眼，给自己带上了一块凤京特使用的令牌。一路上二人若是人困马乏便直接去官方驿站歇息，一盆热水，一顿饱餐，人和马好生歇息一番，第二天便可以继续出发。没过多久，两个人就已经进入清水治下——诗雅的老家。
嗯，当然了，在路上的事情吗……大致可以概括为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好消息呢，两个人一路歇息共处一室；坏消息呢，那就是什么也没有发生。
清水六郡，位于羽山中部，隶属黄州。曾经清水河从此而过，故而得名清水，然而一百多年前清水改道，不再由此流经。自此清水便从稻香两岸化作一片旱土，名为清水，但却一水难求，这就是如今的清水。
“唉……清水郡，我到现在都还记得黄州刺史给我递的奏章。诗雅，你知道吗？我有的时候真的很怀疑这里是不是被天神抛弃了。一场地震，一场改道，一场战乱，曾经的繁荣之地，如今居然连掘地十数米都不见湿土。”
黄土古道之上，龙夏忍不住勒马眺望。放眼之处，且不说金色稻谷，甚至是几棵绿树都难以寻见。
龙夏之前没有亲自来过黄州，没有来过清水。但是她曾无数次从自己派出的官员口中得知过诗雅故乡的现状，百里黄土，风沙割面。
诗雅默不作声跟在龙夏身后，虽然祖籍清水，然而幼年的她就已经离开，再到入宫从龙，她一样没有回过清水。她关于清水的一切了解也只来自于龙夏和其他人的描述，如今看到，一样倍感震撼。
“两年前，我提议过挖掘清水运河，挖通改道后的清水河和废河道，重新引水回到清水，可惜开支太大，这个方案不得不延后，希望凤荷能把这件事干成吧。”龙夏也忍不住叹了口气。
荒凉的景色让两个人失去了策马奔驰的心思，古道两旁，废弃的村庄，荒弃的农田，一切的一切都还能依稀看出曾经繁荣的模样，只是再也没有其中熙熙攘攘的百姓。没有水，什么东西都活不下去，再不愿意离开土地的农民也不得不走。
就像别人说的那样，清水四周是青山，黄州中心是黄土。
第二天傍晚，两个人抵达清水境内的岷山城，好歹赶在闭城之前进了城。这里情况比起上午路过的荒原情况要好很多，这里起码打得出深井，有水，生活就过得下去。
“才是傍晚时分，街上就已经找不到人影了吗？甚至连玩闹的孩童都找不到?”牵着马走在大街上的诗雅忍不住打量着四周，家家户户，门窗禁闭。若不是街上白日里留下的痕迹还在，诗雅都要怀疑这是一座鬼城了。
“公子，这……”诗雅回头看龙夏，发现龙夏一样眉头紧锁。
“诗雅，现在还是申时(下午3点到5点)吧？”龙夏问道。
“没错，应该是申时三刻左右了，反正没有到酉时。”诗雅愣了一下，随即给出了回复。
龙夏若有所思，其实她自己很清楚时间，问诗雅只是为了确认。
“公子，有问题?”
“诗雅，现在可是秋天，不到酉时，日头还高着呢。”龙夏冲远处还未落山的太阳努了努嘴，还挂在天边的日头你就是瞎了一只眼都看得见。
“可他们却要关城了？”诗雅紧跟着明白了龙夏的意思，原来龙夏感觉不对劲的地方是在这里，他们关城门的时间实在是太早了。
再想想在他们进城后，守城的士兵那迫不及待地躲进了屋中的样子，简直像是在躲着些什么。
“公子，难道这里有古怪?”诗雅试探着问道。
“古怪算不上，我看那些士兵的样子也很自然，不是什么心里有鬼的样子。没准，城里这两天闹鬼呢，那倒是解释得通了。算了，诗雅，先找个店家住下吧，有没有鬼问一问就知道了。”龙夏则摆了摆手示意没什么大不了，真有古怪的话那也肯定瞒不过她的眼睛。女帝之眼洞察秋毫，还怕看不穿你有什么阴谋诡计?
既然龙夏这么说了，诗雅也就选择了相信。街上虽然不见人烟，店家也早早关门歇业，可那城里升起的炊烟却倒是实实在在的，这里不是鬼城。
难不成真如龙夏所说，城里闹鬼，吓得人人不敢出门?诗雅想着自己这个荒唐的想法，忍不住自嘲一笑。
圣天子百神相助，什么样的鬼敢近到这位女帝的身前?就算真有鬼胆敢作祟，以龙夏的作风，肯定也是拔出大夏龙雀把这不长眼的鬼砍得魂飞魄散吧？
龙夏走在前头找打尖住店的地方，可这一找不要紧，哪知道偌大一个岷山城居然如此不好找落脚的地方。除了关了门还是关了门，就是敲门也敲不开，最后兜兜转转，直到太阳快落山了，还是在一家角落里的小店才落了脚。
“老板，这住店的地方怎么都好生难找了？这么大一座城，居然连个开门的客栈都找不到。”把马签到马厩的龙夏故意大声抱怨着，她的身后跟着满脸陪笑的掌柜。
“您可别说了，客官，我也纳闷这事呢。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了，这地方邪门的紧，要不是要回来接手族里这家小店，我才不想回来呢。”掌柜正给龙夏与诗雅的马匹筛着草料，一听龙夏抱怨，他那边也是跟着抱怨了起来，两个人倒是奇怪到一起去了。
“听你口音，不像是本地人，你是禹州人?”龙夏仔细打量了一下这位掌柜，虽然皮肤黝黑，但的确不像是在清水这风沙里久住过的人。
“嗨，客官好眼力，咱的确是禹州人，我们这一支啊是早年武皇帝赐恩外迁时迁出去的，做点小本买卖，总比在这里饿死强。这不前些日子，我大伯喝多了酒找他早死的儿子去了，没人张罗后事，就把我找回来了，这店之前也是他的。”
老板麻利地将草料倒进槽中，龙夏默默观察着他的动作。喂马的动作很熟练，应该经常干这事，出去做买卖的商人的确少不了自己动手喂马的时候，他应该没撒谎。
“结果哪知道呢，这族里啊，一个个都是白眼狼。虽然葬礼办得凑活，钱也出，人也来，到了夜里守灵的时候却那叫一个推三阻四，就是到了最后下葬的时候也不见人影。可怜了我那个大伯，膝下无子，连走都走得不安生。”
老板可没注意到龙夏正观察着他，话匣子一打开那就自顾自说着停不下来了，这滔滔不绝的样子，也的确像是做买卖的人。
“你是说，他们就白天来，晚上就不愿意来了？”看样子这个老板没问题，但龙夏注意到了另一个盲点。这老板的意思是……本地的人少有晚上出来的?
“可不是吗，就跟这里的人一个样，白天的时候都正常的不能再正常，一到晚上，活像街上有鬼一样门都不敢出来。您看看，咱这小店冷清的，可不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听他们说啊，不是什么街上有鬼，就是天一暗困得厉害，您说说，这是什么个破事啊。”
“咳……”老板的抱怨让诗雅忍不住笑了一声，她赶忙装作咳嗽掩饰了过去。到了晚上困得慌，这算是个什么理由？
“那倒是奇怪，人到了晚上犯困那是自然的事情，那么多人一块犯困那可就是怪事了。老板，不知道我们客房在哪，我去试试是不是本地觉好睡些所以人发困。哦对了，老板，一间房就行了。”
“好嘞您嘞，二位是夫妻吧？可真是郎才女貌般配得很啊。”老板堆着笑张罗去了，那一句“夫妻”一出来，顿时诗雅的脸就忍不住一红。龙夏现在女扮男装，她依然还是女装，同住一间房，这不是摆明了吗？
“没错，您也是好眼力。服侍好了，赏钱少不了你的。”龙夏正乐得听到这两个字，自然是大喇喇应了下来。老板听的是“赏钱”两个字自然欢天喜地，诗雅的脸则是更红了。
“怎么样，孩子他娘，咱们也去歇息了呗?”而似乎还嫌诗雅不够窘迫，龙夏又凑过来嘻嘻笑道。
“陛下，才离了皇宫几日，就这般没正形了？”诗雅红着脸回答，龙夏嘴上占便宜倒没有多大杀伤力，她跟了龙夏这么久早习惯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对那两个字没有丝毫防御力。
“孤就是在皇宫里才不敢这样的，你当我不想当个花天酒地的享乐皇帝?要是那样，我第一个宠幸的就是你。”龙夏伸出手轻点了一下诗雅的鼻子，这下子诗雅的脸更红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