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了房，牵了马，龙夏和诗雅在老板一路忙不迭的“走好”声中离开了客栈。昨天入城匆忙没仔细看，走的时候龙夏仔细扫了两眼城门前的布告栏。
布告栏上贴的告示是几天前的，有日常一些诸如送水啊，泔水车不许进城啊之类的告示，也有犯人的悬赏。告示栏还在更新，这最起码知道此地县令并非懒政。
那如此看来，本地怪像还要再奇怪一些了。
出城的时候天已经大亮，街上的行人都熙熙攘攘了许多，驾车出行的人有了，在街边嬉戏打闹的孩子有了，跟昨晚一比简直是换了一座城。
就连看门的守卫这一次也是仔细的检查了龙夏和诗雅的通关文书，和昨天那赶着回家抱老婆一样的急切判若两人。当看到龙夏递出的密使令牌之后，这个家伙立马换了张脸，谄媚地笑着送二人离开。
刚出城，正赶上一大批骡马进城，车上装满了大小密封的木桶，大小上百车，延绵几百米，赶车的，监工的，检查的，前呼后拥，好不壮观。
那是送水入城的车队，偌大一座城镇，吃水都还得依靠外来之水，清水六郡当真是一块艰辛之地。
但是，岷山乃是无水之地吗？
龙夏默默驻马停在一边，只在须臾之间，他就已经把眼前这几百辆车上大小木桶的容量都算了一遍。岷山城上下少说也有几千人，这几百辆车看起来多，然而根本不够这几千人几天吃用。
你问龙夏为什么能做到?久经战阵的人会这点东西不是很正常的吗？当年龙夏率军南征，山高路远，后勤乃是重中之重，一点物资都要精打细算，没这点本事龙夏早就把命都丢在南蛮了。
而且另一个疑问有了解答，也许深井不可能每一个都有问题，统一运来的水就不一定了。
“老伯，你们这一天天吃水，都要靠这人拉马驮运过来吗？这么大一个镇子，够用吗？”这车队进城也要不少时间，龙夏干脆也和一旁卖饰品的老伯攀谈起来。
“唉，公子，你有所不知啊，这岷山啊也说不上多缺水，要不然当年那圣武帝啊，她也不会把咱从那荒地里迁来这里。要说圣武帝啊，还真不愧是天子贵胄，一样的年纪，比我家那车都赶不好的小子强多了。”
老伯五十岁上下了，人倒是精神抖擞，说话之间一看，就连牙都不见缺上几颗，这倒是让人啧啧称奇。
圣武皇帝，那可不就是龙夏她自己吗？这老伯原来是龙夏当年下令迁来的，看样子对自己是感激的紧。被这么当面夸赞，龙夏也忍不住会心一笑，她与一旁的诗雅对视一眼，两个人的眉眼之间皆是笑意。
毕竟在这个年代，迁徙可是要命的活计，不到万不得已谁愿意走呢？而且一路上也不一定会顺利，当年龙夏主持这件事情花了整整两年，十几万人口迁移，那可是了不得的事情。
既然叫圣武皇帝，她做到的事情肯定是对得起这个“圣”字的。掌权者不出钱出力帮忙搬迁，你是等着这些农民自己搬吗？怕不是要搞得留下来的十室九空，无处落脚的哀鸿遍野。
龙夏的手在一串木串珠上停了下来，珠串很精致，应该是全部手工制作的。一根红绳将这些深色的木珠穿在一起，红绳，哼哼，红绳。
“老伯?这串珠子多少钱?”
“哦，公子，二十文。”
“好，我就要这个了。”龙夏爽快地给了钱，这珠子虽然根本和名贵说不上关系，可她就是看的顺眼。
“哦对了，老伯，你刚刚说岷山不是很缺水?那怎么还要从外面运水来?我看这一来二去不光费劲，也挺费钱的吧？”
“哦，公子你说那个啊，嗨，这你就有所不知了。岷山虽然有水，但是当年大灾之后，这边的水味道就一年比一年重，不是不能喝，但是如果有好水喝，谁愿意喝原来那个水啊。只不过啊，这好水也一天比一天贵喽，像我们这样小本经营的，都快喝不起了。”
老伯苦笑，也算是为龙夏解答了这水车入城的缘故。那位老板估计初来乍到还不清楚那么多事情，还是这老伯说的清楚。
“好水?是和郡那边的水吗？按理来说和郡和岷山也没隔着多远，难不成他们那边的水就很好?”
“唉，谁说不是呢。咱啊虽然没去过和郡那边，但是好歹也是听人说过的，他们那边的水也没比我们好歹哪里去。但是架不住人家命好啊，就那个卖水的林家老板，居然在山上挖出了甘泉，唉，这四面八方吃水，可全指着他们呢。”
林家老板?龙夏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诗雅，诗雅也是一脸惊喜的样子。这还真是有意思，知道诗雅本姓的人不多，可是龙夏恰好就是其中一个，那个姓氏也恰好是林。
巧了吗这不是?
“和郡是吗？老伯，多谢了，我正好要去和郡，也正好顺路去看看那眼甘泉。”
“好嘞!公子，慢走!”
…………
“诗雅，你说，那是你家的宗族吗？”龙夏冲诗雅歪了歪头，刚刚她所买的那串珠子已经到了诗雅的手上。
“不知道，公子。到了和郡我们就知道了。”诗雅回以微笑，虽然这串珠子并不名贵，可龙夏送她礼物这件事情可够她开心的了。
“水一年比一年难喝?唉，看来这清水六郡可真是多灾多难。诗雅你知道吗？像这种情况，应该是之前的地震让地下水改了道，搞得很多地方没水喝不说，还好死不死流经了矿脉一类的东西，水里带上了别的东西，才会变得难喝。”
伸了个懒腰，龙夏慢悠悠说起了自己的看法。皇帝吗，总揽天下大事，日子久了什么东西都懂一点。太阳底下没那么多新鲜事，相似的事情又不是没有。
“不过有意思就有意思在，和郡那边是怎么打出甘泉来的呢?四面八方的水都是难喝的浊水，偏偏它就能打出来一眼甘泉?”
“啊？公子，老话不是说圣天子百神相助吗？就算不是正好打到了正常的水源，难道不会是什么上天不忍降下甘泉吗？”诗雅试图解释。
“哈?诗雅看不出来你还信这些神神鬼鬼的啊。要是上天不忍的话，当年我深入南蛮的时候咋没见到它显灵过?掘地十数米不见水，到了最后甚至要杀马喝血，那滋味我到现在都还记得。”
龙夏嗤之以鼻，这世上虽有怪力乱神之事，但龙夏可从来不信天命之说。我命由我，哪轮得到老天来指手画脚。
“那回头公子您成亲的时候，是不是一拜天地都要省了?”诗雅忍不住调笑。
“嗯?成亲?这么说诗雅你是答应了吗？如果是你的话，没准我可以大发慈悲赏老天一拜哦。”龙夏立刻“噌”一下看了过来，诗雅的这个问题很有建设性，必须予以考虑。
“想多了您，公子，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您也不打算留个后代不成?”娇媚地白了龙夏一眼，诗雅只好再找个理由来把这个话题带过去，真是的，她干嘛要提成亲的事情。
“反正我把无字碑都戳在那了，父亲想控诉我的话，在上面随便写吧，只要别把看守太庙的人吓着就好。”可是这哪能吓得到龙夏，死猪不怕开水烫，她才不吃这套。什么天地玄黄，父母之命，她只信自己。
幼年父母离世，她临危受命女扮男装登基稳定国家。三州之乱，是她御驾亲征打下来的。北海自立，是她御驾亲征镇压下去的。黄州饥荒，是她亲自指挥的开仓迁徙。南蛮北侵，还是她御驾亲征深入不毛，七战南蛮打的百族拜服，置归义都护府。
就连日后坐江山而非打江山，一样是她坐朝问道，垂拱平章。上天没有帮过她，父母没有帮过她，是她一个人把羽山带出了倾覆的漩涡。你让我信天?哼，那你先问问老天它凭什么!无稽之谈!
诗雅也是一阵无奈，龙夏的性子她可是太了解了，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那种。你说说，她要是盯上了什么好目标还好，怎么偏偏盯上她了呢？
“所以啊，诗雅，我寻思着数风流人物，我也不说后无来者了，在我这个年纪的应该是前无古人了吧？我总不至于这样都入不了您的法眼吧？”
龙夏还不肯罢休，所以啊所以啊，为什么我不行呢？这天下还有男子比得上她吗？就算是天子，能以一“圣”字为谥号的又能有几人?
“公子，我们能不聊这个话题了吗!”
“啊啊，娘子大人息怒，小生自会注意。”
“公子!!!!!”
“嘻嘻嘻嘻!”
早上的太阳下，龙夏坏笑着打马跑开，诗雅可也是跟着她上过战场杀过敌的人，真惹她生了气，她气急了非得一鞭子抽过来不可。
好吧这应该不太可能，诗雅再怎么说也不会对自己的主人动粗，以龙夏的武功也不可能被她抽到。
可是龙夏还是要表现一下服软的，真要搞什么生米煮成熟饭，龙夏还怕诗雅不乖乖从命?就算软的不行，来硬的以龙夏的武功也照样轻轻松松，可她并不想这么干。
龙夏别有深意的向后看去，正赶上诗雅气鼓鼓地瞪了她一眼。
世间知道皇帝好，后宫三千少不了。也难怪古今多少昏君沉迷美色不理朝政，真的得一妃嫔如此，谁又能不折戟在这温柔乡，直到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
“二十馀年如一梦，此身虽在堪惊。闲登小阁看新晴，古今多少事，渔唱起三更……”
悠悠唱起《临江仙》，龙夏自动过滤了诗雅的目光。来日方长，不急，不急。先去和郡看看，诗雅的家族到底是个什么样。
提亲啊，做这种事情的皇帝可不多见，就让她来体验一回。
(内投失败了，说是不符合SF的风格，真是打击人。最近这段时间两本书都暂时不想更新，虽然肯定不会太监，但恢复看心情吧。气死额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