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生生世世不生在帝王家，有人这么说过。
生在帝王家意味着滔天的权势近在咫尺，但是也会有无数难以严明的危险以及身不由己相随。
龙夏以女子之身生在帝王之家，一般来说，王家的女子少有留名青史之人。或是外嫁联姻，或者是寂寂于青史。
可是上天就给了龙夏这样一个机会，让她走上了历史的舞台。她从小被当做皇子培养，父亲的离世让她猝然扛起了王朝的重担。正所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这个世界上少了一个凤织公主，多了一个圣武女帝。
诗雅眼神复杂地看着眼前英武不凡的女子，双手捧着黑色的夜行衣来到她的面前。也许正是因为过去的种种，她才会如此迷恋于她，诗雅愿意扮演她的侍女，她的姐姐，可她却想要让她成为她的妻子。
两个女人之间……那个啥……这……诗雅一直只当龙夏这么说是和她开玩笑，现在才知道，君无戏言。
宽衣解带，龙夏脱下了身上的公子服，隔着薄薄的内衣可以看清龙夏裹在胸前的裹胸布。为她穿上夜行衣的时候，因为以前太多次为她穿衣，哪怕不用眼睛去确认，诗雅也能在脑海里勾勒出那熟悉的曲线。
龙夏的身材很好，用产婆的话来说就是胸大臀圆好生养的那种，而且龙夏长年累月征战在外，久经锻炼的身体没有一丝一毫的赘肉，甚至你还能在她的身上摸到手感很棒的腹肌曲线，不要说女人喜爱，就是男人也会羡慕。
而与好的身材相对的是更好的气质，虽然龙夏身居帝位已经一十七年，一言能兴天下亦能亡天下，可是平日里的她却十分温和。如今走下帝位的她换上一身男子的衣服后，更显得谦谦君子，温润如玉。
也得亏龙夏和诗雅都做了点化妆，把自己的容貌尽量变平凡了些，要不然指不定会闹出什么掷果盈车之类的事情来呢。
“唔，我在想什么……”
从绮丽的幻想中惊醒，诗雅只感觉脸上发烧，这可不是她应该想的东西。她在宫里的时候听说过宫女们讨论某些思春的话题，她的这想法……怎么和她们所说的内容差不多?
不行不行，那可是她的陛下，她的同性，怎么可能有这种想法。
“诗雅，怎么了？”龙夏看破不说破，明知故问。
“没什么，公子，走了下神而已。”可惜，诗雅失神也就在那一刻，她很快就调节了过来。穿衣，束带，甚至是蒙面诗雅都做的一丝不苟，侍候龙夏穿衣这个工作她已经做了十几年了，熟悉的如同自己的第二本能。
两个人都换好了夜行衣，今晚月黑风高，正是探一探林家虚实的好机会。林家宅院不在城内，这就更方便了。那一米多高的院墙在这两个人面前，简直就是不存在。
实在不行的话，龙夏其实也不介意背着诗雅跳上去，就看诗雅会不会答应了。
沿着白天的路一路返回，林家的高墙大院很快出现在了眼前。按理来说这样一座人数甚多的大院夜晚一定灯火通明，可是今晚的林家显得死气沉沉，暗淡的灯火在暗夜之中，给人一种鬼城的鬼魅之感。
“情况不容乐观啊，诗雅。”
跃上院墙的时候，龙夏的眉头忍不住皱了起来。
之前是何以发现这水有问题的？是发现人皆嗜睡惧黑，然后再一步步推测出这水有问题，最后追查到林家这边来的。这本应灯火通明的大宅一下子变得安静了，又会是因为什么呢？又能是因为什么呢？
如果按照之前所说，林家吃水取自那眼深井，那眼水应该是没有什么问题的。可坏就坏在今天那个林家老三吓破胆畏罪跳井，这水吃不成了，那他们会喝哪里的水?
所以龙夏才感觉大事不妙，这才半天时间，这水就把林家的人全灌趴下了？这林家内外死气沉沉，一如之前的岷山所见。
“公子，如果林家有罪，还请公正裁决，不必顾忌。”诗雅小声说道。
“为什么要顾忌你啊诗雅，你是人，这林家皆是禽兽，**有别，你难不成和他们有什么关系?”龙夏撇了撇嘴，用她的方式给诗雅开了脱。诗雅也很聪明地闭口不言，从龙夏的话语里她听出了深深的杀意。
远处，装水的工坊也是一片安静。诗雅和龙夏轻轻从房檐上略过，蜻蜓点水一样跳上了水渠。
竹制的水渠从远处的小山上一路延绵下来，清澈的水流在安静的夜晚里静静流淌，谁也不会想到这清泉之中杀机暗藏。半天就能让林家众人出现和常年饮水的平民们一样的情况，这水中的毒性恐怕已经累积到了一个可怕的地步。
大夏龙雀出鞘，龙夏一剑斩断了水渠，两个人跃下水渠继续前进。失去了水渠承托的水流坠入黄土，发出低沉的噼啪之声。
林家依山而建的小山是一座石山，头顶的水渠伸进了石壁没入山体，那么点大的洞龙夏要是会缩骨功没准能钻进去，现在龙夏和诗雅只能另寻通道。
但是这个根本难不住龙夏，她拿起一块石头趴了下来，俯耳贴地，石头敲击，声音会为她指引出地下的构造。
“地下是空的，这下面被挖空了，有很大一块空洞。”
龙夏说道，她站了起来，丢下石头四处环顾，可是四下里哪有什么山洞或者建筑?不，不如说不这样才会奇怪，这么重要的东西林家肯定严加防备。
“这达官贵人怕不是看风水都找的是一个人，做个暗门都没看见有什么变通。”伸出手拧了一下一旁的石凳，果不其然，石壁打开了。龙夏拍了拍手忍不住吐槽。
又要合乎风水，又要暗门好打开，哪来这么多要求，可还偏偏到哪都是这种要求，这种设计龙夏在抄家的时候都见过好几次了。
“公子，毕竟天下人不都像您那样见多识广啊。”诗雅也忍不住吐槽了一句。十七年的帝皇生涯，龙夏实在是什么场面都见识过了，你就是大门打开跳出来一打大内高手，龙夏估计也只会撇撇嘴说一句不过如此吧。
“这倒也是，穷乡僻壤，也不能对他们有什么太高的要求。”龙夏拉着诗雅走进暗门，顺手在墙上敲了敲，暗门立刻合上了。好吧……连关门的机关都没什么长进。
虽然只是第一次来，但是指不定龙夏比林家自己人还对这机关轻车熟路。
“还有这个，嗯，黄鹤地板是吗？我来看看怎么走，好了，诗雅，跟着我，别走错了。这种破玩意踩到不对的地方会发出很大的声音的。”
“我看看，这里，嗯，弩箭机关，但是只有个样子，里面只放了削尖的木棍，也是，私藏武器可是重罪。不过你只装了这两个是打算防谁呢？连只老鼠都拦不住吧？”
躲过两个机关，龙夏带着诗雅一路下行。这个山间的空洞应该挖出来没有太长时间，人工挖掘的痕迹还清晰可见。甚至这山间的空洞还极为干燥，根本没有山泉从此间涌出的感觉。
“还有这里……啊，这是什么?岔路吗？”
一处路口之前，龙夏停下了脚步，这倒是意料之外的东西。
“公子，要不要我们分头行动?”诗雅提议道。
“诗雅，不要勉强自己。”龙夏愣了愣，但是没有拒绝诗雅的提议。因为她不认为林家能有什么抵挡得住诗雅的人，别笑，如果林家真的只有白天看到的那样水准，还真就不是诗雅的对手。
“公子，您不拒绝我?”这下子换诗雅愣了一下。
“老婆的话哪有不听的?”龙夏冲她挤眉弄眼地笑。
“说正经的。”诗雅不得不又白了龙夏一眼。
“诗雅，你不是我的附庸，一直都是，就像你当初做的那样，你要去做什么，我不会拦着你。毕竟，你又不是去胡闹的。”龙夏趁机把手搭在了诗雅的肩膀上。
“那我去另找个人嫁了。”诗雅狐疑地看了龙夏一眼，突然语出惊人。
“咳咳，虽然你不是我的附庸，但是还是我的侍女。这个侍女嫁人，总得主子同意吧。”龙夏不慌不忙说道，她有的是办法对付这种情况，那些大臣们比诗雅耍小脾气难对付多了。
“我就知道……”诗雅又翻了个好看的白眼，龙夏才不会那么轻易放过她呢。
龙夏却突然回过了头，她突然一把抱住诗雅，同时脚下发力，她竟然是抱着诗雅一下子跃上了山洞之顶，找了块凸起的地方躲藏了下来。诗雅刚刚想问话，却被龙夏用手捂住了嘴。
有人来了?这是诗雅的第一想法，她起初以为是刚刚自己的一番问话惊扰了守卫，可是屏息一听，又不对劲。她只听到了一个很沉闷的脚步声，这不像是什么守卫，反倒像是……一个跛脚老人?
“情况开始不妙了……”龙夏低声说道，藏身方地方很小，两个人就这样紧紧抱在一起，龙夏的话语已经如此之轻诗雅依然可以听见，诗雅也能够清楚感觉到来自龙夏胸膛心脏的跳动。
龙夏的胸膛温暖而又结实，温暖自是不必说，结实……那肯定是被裹胸布压出来的啊。
就在两个人的眼前，一个蹒跚的身影缓缓转出了地道的拐角。
看样子那应该是一个普通的护卫，但是他这个样子实在是诡异到了极点，四肢僵硬，双眼无神。平常人走路不说昂首挺胸，最起码也四平八稳。但是这个护卫……说是梦游都是在抬举他的样子。
“僵尸……”不知道为什么，龙夏和诗雅的脑子里同时冒出了这样两个字。这家伙，简直和故事里诈尸的僵尸如出一辙。
两个人就这么躲在暗处，大气也不敢出一口地看着这个家伙慢慢走开。前面是弩箭机关，龙夏看着这个家伙就这么摇摇晃晃地踩上了机关，然后削尖的木棍毫不留情地刺穿了他。
龙夏下意识捂住了诗雅的眼睛，她下意识以为会有极其血腥的一幕上演，但是她自己也被眼前的景象震撼了。
倘若是鲜血四溅，这两位还真不怕，刀山火海都滚过来了，谁还没见过血咋的?可是眼前这个被几根木棍扎了个对穿缓缓倒下的“怪物”没有流出一点血，那汩汩流出的，居然是清水，毫无颜色的清水。
诗雅挣扎着扒开了龙夏的手，她一下子也被眼前过于诡异的景象震撼到说不出话来。
那个倒霉的家伙甚至还没有死，哪怕身体被扎了好几个对穿，可是这具不知道该被称为人还是怪物的躯壳还在挣扎。
如果是常人，起码他还要惨叫两声，或者是呻吟一下吧，但龙夏只是看到他像是脱水的游鱼一样嘴巴开开合合，却完全说不出任何话来。
两个人跳出藏身处，靠近仔细查看，清水漫地而不见鲜血的诡异景象让两个人谁都说不出话来。
半天，龙夏拔出大夏龙雀，一刀斩断了这个家伙的脖子，他终于停止不动了，光滑如镜的断口本应该鲜血喷溅，可是依然只见清水。
“公子……”诗雅看向龙夏，这位圣武女帝正脸色冷厉，坚如寒铁。
“诗雅，我要拜托你一件事。”她开口了。
“陛下，请尽管吩咐。”诗雅一凛，下意识说出了当初称呼过无数次的称呼。她知道，龙夏这一次是认真的，甚至都不需要揣测都能感觉到龙夏胸中氤氲的愤怒。
“你去较新的那边通道，没猜错的话，这毒水没准就是从那边来的。帮我斩断它的源头，不能再有一滴水漏出去了，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这种诡异的情况今天才发生，但是我们显然来的正是时候。”
龙夏说话的时候又对着那具已经变成了无头尸体的躯壳来了几剑，剑剑到肉，开膛破肚。眼前的景象就是龙夏都感觉头皮发麻，五脏六腑全无血色，让她想起了御膳房里泡在酒里的动物内脏，又或者是溺死者那泡的发白的尸体。
“是，陛下。”诗雅点了点头，抽出了她的武器。诗雅可是侍女，舞刀弄枪佩刀佩剑像什么样子，所以当初诗雅学武的时候，龙夏给她挑选的武器就是一把软剑，平日里藏在腰带里缠在腰间，集美观与实用于一身。
二八佳人体自酥，腰里仗剑斩凡夫。这具诗没准还可以这么解读，女子如剑，也许是名叫美色的刮骨钢刀，也可以是真的能上阵杀敌的铿锵利剑。
“小心，我不知道这种怪物有多少，但是今天一个也不许放走。”龙夏则提着剑走向了痕迹更老的那边通道，那个诡异的活尸刚刚就是从这边走来的，下面还不知道有多少。
不要紧，不管你死没死，龙夏会让你变成真死的。这不是杀戮，而是恩赐，徒留一副躯壳羁縻在世，还不自觉。今以朕命，天恩浩荡，赐汝解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