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桌子用抹布发干净，带着褐色和黑色图案的桌子上有着隐约的反光，从中可以看到自己的倒影，我仔细擦遍了桌子的每一角，将它变成使用前的状态。
“这么认真啊，其实不用这么仔细的。”
“没事，反正现在也没什么客人。”
我回过头去对着身旁和我穿着同样衣服的女生说到。
距离从研学那里回来已经过了一周的时间了，目前我在帮因为研学时受伤的雨馨打工，可是令我没想到的是雨馨居然同时有着三份打工，当然在平时上学时期这些打工的安排不是放在一天完成的，都是雨馨在不耽误学校课程的前提下调整出的打工，而接班的我则因为寒假的关系，就主动提出要隔一天上一次班的工作安排，因为时间实在有限，所以只能将三份工作分成两天完成，但这也比在学校上课时雨馨的工作效率高了不少，而现在，我正在一家咖啡厅的二楼。
“你也真的挺不容易的，明明都快过年了还出来打工。”
算是作为当服务员的“前辈”姐姐在旁边，擦桌子的同时问到我。
“反正在家里也没什么事情，就想着帮家里减轻负担，更何况确实是快过年了……雨馨没提过吗？”
“没有，她会经常提到你，但从来没有提到过家里的情况，怎么了？”
“不，没什么。”
外人的话就比较好含糊过去了，毕竟外人也不方便过于了解他人的家里，所以目前家里的事情也就没必要向她说明了。
擦完了一张桌子后，我直起身子，看了一眼二楼的整个环境，由于快过年了，所以咖啡厅这种地方基本上不会来人，所以客人只会在一楼，二楼目前除了防止二楼落灰的服务生之外没有其他人。
扭头看向窗外，不知何时外面已经下起了雪，雪花在空中飘舞的样子，不难让我又想起一周前发生的事情。
“这里也下雪了啊，温度也越来越冷了。”
现在正常研学的同学们肯定是已经回来了，但除了那些主动在手机上找我的同学我会回复之外，我基本上没有去可以找同学们聊天，当然其中的原因并非是我还是和以前一样不愿意和别人交流，而是因为平时还要打工，同时还要照顾腿脚不便的雨馨，如果真的有时间我则会直接躺在床上睡个午觉之类的，而且最主要的原因是，由于平时我也已经习惯了没有多少朋友的日子，所以并没有去找人聊天的习惯。
“真的，下雪了啊，我有点事要先回去了，先走了，拜拜。”
前辈姐姐听到我的自言自语后看了眼窗外，然后便匆忙地离开了，当然，因为是打的小时工，只要时间到自然是可以走的。
我看了眼挂在墙上的表，确认了现在已经快要晚上了。
“好，我也准备回家吧。”
不过，在回家之前还要绕一下远路。
我将工作服换了下来，从咖啡厅里出来，呼出了一团白雾，轻轻地摸了摸自己脖子上的围巾。
很暖和，也很让人安心，这是曾经雨馨送给我的礼物。
梦里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也已经记不清了，但有一件事情是肯定的，那就是因为梦里发生了什么事，所以我现在比以往要更加珍惜这件礼物了，每次看到它完整的样子，我的内心总是有种莫名的喜悦。
我朝着家的反方向走去，在路边的公交车站牌前等待公交车的到来。
目的地和咖啡厅距离并不算远，距离我坐上车到下车中间也就十几分钟的路程，不过若是从家坐公交车的话就要花上半个小时，但就算来回有一个小时的路程，我也是会经常来这里——市中心医院，这便是我要来的地方。
我和雨馨的家属于城市靠边点的公寓型住房，距离市中心这里半个小时的车程，既不算近，也不算远，但如果没什么特别重的病的话，家附近的小医院就可以解决。
我一边走进医院内部，一边想着。
我来到这里的理由，当然已经不用多说了，我按照记忆中的路线一路走过来，经过我从昏迷中醒来时的那栋楼，走到路尽头的那一栋楼里面，乘坐电梯来到楼上，这些流程在这一周内少说我也有三四次了，可以说我基本上每天都来。
来到那个熟悉的病房，我轻轻推开病房的门，虽然这么做也不会吵醒屋里的两位病人，但我总是这么做，就当他们会被吵醒吧。
“我来看你们了，叔叔，阿姨。”
我轻声说到，并没有人回应我，这也是当然的，因为病房里雨馨的父母还在昏迷中，直到现在也没有醒过来。
可是，我进到屋里，却发现有一个人站在窗户边，正看着窗外。
“你是？”
只见那个人穿着褐色的羊毛大衣，低着头像是在玩着手机，听到我的声音，他回过头来，那是一个男孩，长相有些稚嫩，但实际年龄并非看上去那么小，一头黑色短发更能凸显他长相的帅气，不用想就知道，他一定很受颜控的女孩子喜欢。
“小康？”
“姐……”
林睿康，我的小姨的儿子，也就是我的堂弟。
“你不是在国外吗？怎么回来了。”
“我听说了你们家的事情，就飞回来来了，主要是我父亲因为工作问题实在抽不开时间，我就代替他回来了，主要是有一些事情想找你们。”
看着小康仍然是那个小康，我心里不知为何安心了不少。
“对你来说最重要的事情就是你的母亲吧，你的母亲找到了……很早就找到了……”
不，不会吧。
仿佛垂下来的心，再一次被勒紧，悬了上去。
小康虽然吞吞吐吐地说着，但没有停下的意思。
“事故发生后很快便找到了你的母亲，但是，她已经当场……”
“假的吧，小康你真是的，怎么一回来就开玩笑啊，这不是你的……风格……”
我越说声音越小，不自信的感觉一下子冲过头顶。
“……”
“快点承认啊，这种玩笑一点意思都没有——”
小康没有继续解释下去，但也没有解释下去的必要了。
“我的父亲……爸爸知道吗？”
我感到仿佛一股电流从嘴唇，一直扩散到全身，迫使本来稳定的身体不断地颤抖。
“他知道，但他决定向你们两个隐瞒这件事，就用失踪作为借口来掩盖，对吧？”
“嗯，其实我也不是没有想过这种可能，可我一直相信，妈妈还没有……”
说着说着，我走向小康，准确来说是小康身后的窗户，我无力地从小康身边经过，用手撑着窗台跪在地上。
“我知道这件事对你压力很大，但……总归是瞒不住的。”
“我……我……”
过于激动的情绪导致我已经无法再说出那怕完整的一句话，任凭我怎么忍耐，这种强烈的悲伤都无法被止住。
“啊啊啊啊啊啊啊——”
放声痛哭，这是我唯一能够做的事情，我想努力去抛开曾经的回忆，可是我做不到，因为曾经那个最亲我的人，如今却不在世界上了，不在这个世上的任何一处地方，那个曾经将我辛苦产下的，将我养大的，是我世界上最伟大的人，如今却与我不在同一世界上了，这种打击，让我失去冷静，只能以泪洗面，用哀嚎来表达自己的痛苦。
明明这里是病房，叔叔阿姨还需要休息，我却如此任性地在这里哭泣，实在是不像样。
“妈妈已经不在了。”
每次想到这句话，我都会哭的更大声一点。
不要，不要，不要，不要——
内心在抗拒，但仿佛始终有声音在提醒自己，自己哭的原因是什么，仿佛自己怕哭了一场之后就会将这件事忘得一干二净一样。
没过多久，护士便走了进来，小康带着我从医院里出来了。
再次冷静下来，是在医院外的蛋糕店，小康为我买了一杯饮料，让我喝了下去。
“冷静了吗？”
“谢谢，好点了。”
小康看着我用吸管把玻璃杯中的饮料一饮而尽，拿出手帕轻轻地抹去我脸上的泪水，眼睛周围有些疼，大概已经哭红了吧。
小康还是一如既往地对我微笑，他从小时候就是这样，每当我和雨馨被欺负的时候，他一定会第一个跳出来保护我们。
“对不起，我没想到你的反应会这么大……因为我之前和雨馨姐通过电话了，她说你失忆了，我就觉得你应该会更能接受这件事情。”
小康有些惭愧地低下头，见到他这样，我也没办法责怪他，不如说，他根本就没有做错什么事情，正如他所说的那样，这件事没办法永远掩盖过去，我和雨馨迟早会知道的。
“没关系的小康，我早就做好心理准备了。”
我伸出手，轻轻地抚摸着小康的头，发丝从我的指尖划过，被如此抚摸的小康有些害羞，红着脸微微低下了头。
也是，这么长时间不见，小康也长成一个大男孩了，看样子是不是真的把我当成“异性”去看待了？
“还有，雨馨说错了，其实我已经恢复记忆了。”
“可是我上午才和她通了电话——”
“我没告诉她。”
我打断了小康的话，平静地说到。
“……为什么？”
“本来原因只有一个，多亏了你，我又要因为不让雨馨太过担心而不得不继续装失忆才行。”
“不让她担心？”
“嗯，我亏欠身边的人太多了，从爸爸妈妈，到叔叔阿姨，再到雨馨，他们都在用自己的时间来陪伴不完整的我，我能做到的，仅仅是利用自己微不足道的力量去帮助他们，对他们的亏欠，是我一辈子都还不来的。”
“我……算是个局外人，没办法随意评价你们的家里的情况，但我有办法帮助到你们。”
“什么办法？”
“姐，你有想过出国留学吗？”
我听到这句话，先是愣了一下，接着马上反应过来。
“你说的该不会是……”
“我父亲所在的公司虽然现在一直在走下坡路，但是公司曾经资助过的学校还是在的，如果你或者雨馨大学去那所大学的话，凭你和她的成绩，一定能拿到奖学金，虽然不能改变你母亲离开的事实，但肯定能解决不少家里的资金问题，而且学校向公司承诺的承包成绩优秀的留学生机票和部分学费，还有我父亲——”
“谢谢你小康，我会考虑的。”
小康正在有条不紊地说明着，而我再次打断他，对他示以微笑。
“小康，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是我不准备搞什么特殊待遇，我会考虑一下出国的事情，除此之外，我不准备接受任何施舍，就算我同意，我父亲也不会同意的。”
我站起身来，准备离开。
“来我们家吃个晚饭吧——对了你住哪里啊？要不直接来我家住吧。”
“不了，我在医院定的有酒店，每天过来照顾一下叔叔阿姨也挺好的，而且有人和我住在一起，过几天我们要坐火车去外省，就不去打扰你们了——让我送你回家吧。”
“不必了，坐公交车可以直接到我家门口。”
“这样啊，那好吧。”
小康的声音里带着失望的情绪，但我没办法安慰他，只能拿起了自己的包，做出解释准备离开。
“谢谢你今天请我，下次换我请回来吧，我要回去给雨馨做饭了，她脚受伤了我要照顾她。”
我走到了店门口，回过头来看向小康，他正有些失落的看着手机，我看了看他的脸，然后走出了店。
上了公交，我找了个座位坐下，突然听到了自己手机的消息提示音，以为是雨馨发来的，便打开了手机。
并不是雨馨，而是小康发来的。
“其实你能平安无事地生活下去，就是对家人最好的报答了”
消息只有这么一句，仅此一句。
我看着车窗外刚才的蛋糕店，只见小康透过玻璃一样在看着我在的这辆车。
“当面说不出来就别来这一套了，你这笨蛋弟弟。”
我知道他没办法听到我说话，却还是自言自语说了一句后，关上了公交车的车窗。
当我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了，我们家平时是六点吃的晚饭，今天回来的实在是太晚了，所以刚下公交车，我就飞奔回家，打开了家门。
“你回来了。”
迎接我的是趴在沙发上的雨馨，她正在玩着手机，见到我来了，便把头抬起来，看着回来的我。
“你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雨馨看到我的脸，便立刻担心起来，我则把头别过去，说到。
“没什么，眼睛发炎了。”
“我就说你别一回家就看书吧，来过来，坐下。”
雨馨坐了起来，拍了拍自己旁边的位子，故意给我留了一块更大的地方，我也没有拒绝，顺手关上身后的门，把包放在一边后，来到沙发前躺了下来。
我正好躺在雨馨的腿上，雨馨把桌子上的眼药水拿了过来，打开了瓶盖。
“从小你就喜欢看书，经常熬夜看书，所以你的眼睛就容易有点毛病，所以桌子上经常备着眼药水，不过多亏了你们家基因好，你居然到现在都没有戴上眼镜。”
我没有回应，只是看着她把眼药水凑近到我的眼睛前。
“来，闭上眼。”
我听从雨馨温柔的声音闭上双眼，接着她轻轻地拨开我的眼皮，滴入几滴眼药。
“好了。”
我闭着眼睛，雨馨也没有说什么，两人就这样保持着膝枕的动作。
好怀念，曾经也没少躺在雨馨的腿上，为什么现在会感到怀念？
大概三分钟之后，我睁开眼睛，坐起身来。
“好了？”
“嗯，应该吧，这是抗疲劳的眼药水？”
“对啊，怎么了？”
“没什么，我该去做饭了。”
幸亏自己在中午做饭的时候准备了一点半成品，晚饭没一会儿就完成了。
“真想不到，一周前还是厨具都用不熟练的小芳居然能做出这么好吃的饭菜。”
“还是你教得好，怎么样？”
“阿姆……嗯，好吃，点赞！”
“你开心就好。”
雨馨开心地吃着我做的饭菜，可突然，雨馨停了下来。
“小康给我打了个电话。”
“他啊，我去医院的时候也见到他了。”
“他给你说什么了吗？”
“你……知道吧，那件事……”
见我说话吞吞吐吐的，雨馨便明白了小康已经向我说明了我母亲的情况。
“对不起，这件事我什么忙都帮不上。”
“说什么呢，你能平安无事已经是帮我最大的忙了——好像你也和我说过类似的话。”
“是吗……虽然这句话说的有点不合适，但你能看开的话就太好了，不过我要说的还有一件事。”
“出国留学的事情？”
“嗯，小康也和你说了啊，关于那个留学，我想去。”
“去国外留学，真的好吗？”
“我也不知道，不过从能见识到更多世面这点来说的话，我感觉去国外不会亏，更重要的是……”
“奖学金，对吧，不过如果真的去国外留学，也不一定会得到奖学金的吧，国内不也可以吗？”
“国内当然也行啊，但你也不是不知道，国内最不缺的就是人了，竞争压力是客观事实，我们也没办法。”
“所以你要去？”
“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去，我想去外面见见世面。”
雨馨眼里闪着光，我能看出她的决心。
“好，那我们一起去吧。”
“如果可以的话，就这么说定了！”
“嗯，一起加油。”
我开心地点了点头，而雨馨却趁机用筷子夹住一口菜送进了我的嘴里。
“那就麻烦你把这些蔬菜也都加油了吧。”
“你分明是不想吃！”
我和雨馨就在这种小打小闹下，结束了这顿晚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