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场灾难。
那一天,天空化为黑色,大地崩裂出又长又深的裂缝,星球的怒火将人类文明的痕迹,如同恼火的大人用橡皮擦粗暴的抹去小孩子天真无邪的铅笔涂鸦一样蛮不讲理的抹去了。
于是没有预兆也没有警告,就连地震观测和天气预报都没有哪怕一毫秒的时间来警示世人灾难的迫近,人类的文明和这个世界被毁灭了。
如果说神真的存在的话,这简直就是回归到了神话中共通的大洪水肆虐之后的世界。
————然而人类并没有灭绝。
人类这种生物,说的不好听点,就像装饰的干净美丽的咖啡店桌脚旁的蟑螂一样,不管来多少次清洗都会顽强的活下来。想要将这个种族灭绝恐怕只能引爆星核吧。
不过这一次倒确实是够呛了。毕竟以幸存下来的人数在没有外援的情况下根本不可能重建文明。而这外援人类应该是没有办法去找的,接下来如果情况正常的话,人类应当会慢慢彻底死绝,星球会被其他生物上位统治吧。
可是人类总是那么幸运,幸运到令人作呕。这一次也一样,简直幸运的让人吐的肠胃外翻。
因为有外援,还是自己找上门来的。
欧洛成醒来的时候第一眼看到的是木质的天花板。
他理所应当的觉得自己在做梦。毕竟这种文明的产物早就在那天他放学回家的路上就毁灭的一干二净,这种梦他做的已经习以为常。
也许自己在印象中最后的那次袭击中已经死去,这是天堂的景象?那可能也不错,就是遗憾了点。他叹了口气。
————开什么玩笑,这种展开在小说里不是很常见吗。我现在当然是活着的。
欧洛成挣扎着将身子撑起来试图坐在床上——嗯,铺着软绵绵被褥的木质大床,还挥发着淡淡的檀香。他迅速检查了一下身体,伤口都被绷带紧紧的覆盖了起来,虽然自己很虚弱,但是毫无疑问已经摆脱了生命危险。
是什么人救了自己呢……?
“啊,看来已经醒来了呢。”
门外传来一个柔和的女声,听起来给人一种很奇妙的感觉。那个声线和音色听起来稚嫰可爱,但是语气却透露出难以预料的深沉和难以捉摸。
“一切如陛下预料。”那是一个低沉的男音。
“就到这里就可以了,退下吧。”
门被慢慢推开,欧洛成看着走进来的那个人,惊讶的瞪大了眼睛。
那是一个他认识的人————不过不是在现实中,而是在自己的一些爱好里。
那是一个小小的女孩子,穿着美丽的连衣裙,青色的长发用发带束成低双马尾,头上戴着花环。不过她的瞳色跟自己的记忆不同,不是略带忧郁的青色,而是充满生命气息的金色。
但是,除了这双眼睛,这个人的身形完全与自己记忆中的那个人是完全一样的。他略带疑惑的叫出了那个名字:
“七………七罪?”
“七罪”愣了一下,之后捂住嘴巴很可爱的笑了出来。那个音色也是跟自己印象中完全相同的。
“被认出来可是太好了呢。”“七罪”碰着自己的面庞,很高兴的转了两圈,“我找到的人里,很少有人能认出我来。”
“毕竟这么可爱嘛。”欧洛成试探性地答道,“当然能一眼认出来了。”
如果她真的是那个七罪的话————
“是吧是吧?真的很可爱吧!你们人类的娱乐产业创造出的这种奇迹我可真是爱不释手!”
她果然不是真正的七罪。欧洛成想着。不过……
“不用怀疑,我是七罪哦,我可以是任何人。”
然而面前的这个人,微笑地向他介绍起了自己。
“我们这些霍塔卢姆妮娅的子嗣就跟母亲一样,什么都不是,所以什么都可以是。如果我最近突然喜欢上了七罪的话,那我成为七罪又有何不可?”
后半段倒是很容易听懂,但是前面那句话听得欧洛成一头雾水。他觉得自己必须确认一下对方的意图。
“那个……你究竟是谁,这是哪里?”
“呀呀,别着急别着急,别那么有戒心嘛,我如果想杀你的话易如反掌,何必还在这里跟你浪费时间?我是来跟你做朋友的哦。”“七罪”将手指搭上嘴唇,向欧洛成眨了眨眼。
“要不这样吧,”意识到对方并没有恶意的欧洛成干脆跟她开起了玩笑,“如果你是可以随意变身的那种类型的话,你变成十香的话那我就更乐意跟你做朋友了。那是我本命。”
“哈哈!不错不错,离成为朋友更进了一步呢。”“七罪”向前走了一步,“那么……”
她原地消失。欧洛成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发现那张自己很熟悉的脸占满了自己的整个视野。
他差点惊出一身冷汗——那个不知道是不是七罪的女孩子现在就以鸭子坐的姿态坐在他无法动弹的大腿上,而且位置十分不妙啊!他感觉自己的身体要起反应了……
“七罪”面带难以捉摸的微笑,用食指和大拇指轻捏住了欧洛成的下巴,欧洛成感觉自己都能感觉到她的呼吸和自己的心跳了。
“欧洛成,对吧对吧?是这个名字,我没有念错。因为这个世界发生的某场灾难的影响,跟很少数的幸存者一样得到了与众不同的能力。能力是……嗯,跟自己的本命夜刀神十香一样,是使用灵力凝聚出刀刃并且增强自身的身体能力呢,嗯……”
欧洛成惊恐地听着面前这个素未谋面的女孩子就像背书一样说出自己的情况,而且少女空着的左手正撑在自己的大腿上,离某个不妙的位置距离并不远。
“18岁,真是个好年纪呢。哈哈!比我年轻了不知道多少个世纪。在这个世界还很完整的时候是学生,会做料理,没有女朋友,深爱着自己的二次元本命夜刀神十香……呼呼。”
“不是,你,啊不对,您是在背书吗?”
“呃,可能是读书?不好意思,吓到你了吗?”“七罪”歪了歪脑袋。
“不是,您是怎么知道这些的?不会是读心吧?”
“唉放心!那种事情我就算会我也不会做。”“七罪”又露出了那个难以捉摸的笑容,“我知道这些,是因为我认识你啊。”
“我们认识?”
“水无月九重,水无月九重,记得这个名字吗?”“七罪”笑着用右手拍了拍欧洛成的右脸颊,“那就是我哦。”
“水无月?”
欧洛成觉得脑子很混乱。
那是自己的同班同学,一个挺沉默的女孩子,同样是个二次元人。在他们的圈子里水无月才会变得有话跟别人说。大崩坏之后欧洛成就再也没见过她,他还觉得挺伤心的,因为他以为水无月可能已经死了,水无月也确实是个挺可爱的女孩子。
不过水无月很喜欢七罪倒是真的。
“……你是水无月?”
“我是,但又不是。我不是说了吗?我可以是任何人。”
“七罪”将双手撑在欧洛成的大腿上,脸颊微红的对着他滔滔不绝。
“准确说,水无月九重是我的碎片。我的真名是拉米狄忒,那才是母亲霍塔卢姆妮娅给我起的名字。而水无月九重则是拉米狄忒的碎片,所以我就是水无月九重,也就是那个你的同班同学。如果你喜欢的话,叫我水无月也没有什么问题。”
“不,不是,我大概理解了……”
“至于这里是哪里……”“七罪”的笑容多了一丝慈爱,“这里是亚里忒斯莫吉厄斯,是我的城市哦。”
“我是亚里内特内的皇帝,被这里的人称为水银皇。在位长达三千年的王。”
“七罪”将右手抚上胸口,郑重其事的自我介绍。
欧洛成明显的感到,气氛变了。
他能在那双赤色的眸子里看到什么,那是属于长生不死者的睿智和威严。他能感到自己因为受伤不能行动的四肢想本能的行动,对这个孩子下跪称臣。那是身体因为畏惧而产生的本能。
“好好休息吧,欧洛成……我确实认识你,但是我很确定,你需要很长的时间来了解我。你从未认识过真正的我。”拉米狄忒笑了笑,之后就用手指轻触了一下他的眼皮。欧洛成立刻感到一阵莫名的睡意席卷而来,将他拖入了梦乡。
“哦,小哥,皇帝真的亲自去见你了?”坐在吧台前的那个鲛人族大叔一边擦着酒杯一边跟面前的欧洛成欢乐侃大山,“水银皇大人很亲民,但是亲自去见某个人那还真是很难见到的事情。毕竟亚里忒斯莫吉厄斯就算只剩下了十二万条命,她也得一天到晚忙个不停啊。”
欧洛成慢慢嚼着蛋包饭,一边向大叔打探更多情报。
“那个……大叔,你能跟我说更多亚里忒斯莫吉厄斯和水无月……七罪……啊不对,水银皇的事情吗?”
“那我恐怕你得划个范围,真要讲起来那可是一个月日夜不停都讲不完的啊。”鲛人族大叔笑着跟他说。
这个小酒馆的装修大概是中世纪风格,但是来这里用餐的消费者倒都是有现代人的文明。虽然大家有说有笑,但是常见的打架斗殴环节完全见不到。
“就……地球不是崩裂了吗,这座城市是怎么回事?”
“哦……是问这个啊,很正常,被陛下救回来的人基本都会问这个。”
鲛人族大叔一边给一旁的一位客人倒了一杯啤酒,一边满面春风的回答欧洛成的问题。
“亚里忒斯莫吉厄斯是从天外飞来你们的星球的。我只能告诉你那么多。”
“这样吗……”
那看来,水无月可能是水银皇丢出来的渣……毕竟她自己说,水无月是自己的碎片之类的?大概是起到了个定位作用吧。
“就这样吧,谢谢大叔的款待。”欧洛成站了起来,向门外走去。
“哪里,陛下身边的红人肯来光顾,那可是给我大大的做了个广告啊,常来啊!”鲛人族大叔笑着向欧洛成的背影挥了挥手。
欧洛成在回去的路上仔细观察着这座城市。
亚里忒斯莫吉厄斯充斥着魔法……对,字面意义上的魔法。从自己获得那个能力的那天起自己就感到一种奇特的能量在身体里流动,那是类似能量或者魔力的东西。那天自己就是把那种能量用的见底所以导致自己差点当场暴毙,然而在这里仅仅只是睡在床上,他就感觉自己体内的能量一直在得到补充。
这座城市没什么科技的迹象,但是确实很大。城市中有不少废墟,当然也有正在重建的部分。然而这座城市依然很美丽。
他向城市中央的白塔望了望。
那是“凌空之白塔”,水银皇的玉座,也就是亚里忒斯莫吉厄斯的王宫。水无月,呃,七罪……不,拉米狄忒现在就在那里忙里忙外吧。
能不能进去找到她,问她更多事情呢……不过像她那样的大忙人,这样进去找她不可能的吧……
“我家有那么漂亮吗,这样盯着目不转睛?”
“不是,我只是在想一些事情,能不能进去找你之类的……诶不是,等会?”
欧洛成惊地后退两步。他很确定刚刚拉米狄忒站的位置上除了空气什么都没有,而她现在就保持着初见时七罪的模样,抱臂而立,跟自己一起看着那座白塔。不得不说她脸上似乎有一丝得意。
“很吓人的喂!”
“好歹我也是皇帝,能不能别对我这么大大咧咧的?”拉米狄忒叹了口气。
“你那天还不够大大咧咧?”
“开玩笑开玩笑~比起这个,我有事找你。”
“七罪”转过脑袋,郑重其事地向欧洛成宣布:
“欧洛成,既然你现在受我的庇护,那你暂且算是我的子民。同意吗?”
“同意。”
毕竟这里可比那个坏掉的地球环境好多了。
“那你就得服从陛下的命令。没错吧?”
“没错。”
这语气,确定不是小孩子对我撒娇?
“限你明早之前,去东北城区的冒险者协会报到。报上你的名字就可以了,他们会告诉你更多情况的。”
水无月九重的脸上再次挂上了那副难以捉摸的笑容。
“别让我失望哦。”
时间为下午四点二十四,因为毁灭纪的影响,天空现在永远被令人感觉十分不适的黑云覆盖着,还下着小雨。地点是亚里忒斯莫吉厄斯的“独角兽门”,也就是内壁的东门。
这是欧洛成恢复行动能力之后第一次在这座城市里闲逛。事实上,那天第一次与【七罪】见面之后,他在床上被对方那诡异的手法直接催眠,狠狠地睡了三天。在这期间里他的饮食和疗养似乎有专人负责,这使他现在感觉有无限的精力。
他趁机仔细地观赏着这座城市。没错,是观赏。亚里忒斯莫吉厄斯真的是一座巨型艺术品。民居的风格看起来类似于地球的中世纪,但是又有着明显不符合地球的建筑风格。居民各个都很热情,还有着类似于地球的人情味——当一个可爱的卖花女孩飞奔到自己面前拼命的推销花朵,又略微业余的偷瞄欧洛成其实空无一物的腰包时,欧洛成觉得亲切无比。
他也远眺了一下那些神殿。那些神殿既是用于参拜已经毁灭的亚里内特内行星诸神的神龛,也是用于支撑亚里忒斯莫吉厄斯在宇宙空间中飞行的引擎。现在拉米狄忒似乎打算让亚里忒斯莫吉厄斯在地球停留较长时间,这些神殿也就成为了亚里内特内学者和历史学家的天堂。据说某些神殿也改造成了拉米狄忒搜寻到的幸存者们的聚居处,当然某些激进的亚里内特内人也反对就是了。
不过在拉米狄忒面前,所有人都被治的服服帖帖。
“新鲜出炉的洛瑟伊面包,刚刚从那边的面包房折跃过来的,保证地球朋友们也会喜欢哦!”
“荧光之海出产的胖尾鱼!本地人喜欢,地球朋友们也欢迎品尝哟!”
街道上叫卖声不断,行人来来往往川流不息。如果这讨厌的阴天可以放晴就好了,更加符合这副生机盎然的景象。欧洛成心想。
“……这部分城区,总感觉在哪里描述过?”
欧洛成有一种莫名的感觉。有机会跟【七罪】确认一下吧……
虽说皇帝陛下给了自己指令,但是这皇都还是太大了点,他有点找不着北了。
眼前是一座大门,似乎是用一整块奇异的黑紫色矿物劈成两半建成的。两边大门上都雕刻着栩栩如生的独角兽,门的高度大概有地球的大学教学楼那么高,总之就是,嗯,挺宏伟的。
“东北城区的……冒险者协会,吗。”
欧洛成循着亚里忒斯莫吉厄斯发放给每个外来幸存者的引导结晶一边在人流中穿行,一边艰难地找着路。真是好难找啊……
根据鲛人族酒馆老板大叔的说法,亚里忒斯莫吉厄斯的市场和货币是暂时不允许提供给外来者们使用的,虽然拉米狄忒承诺过,一定会给予地球人在亚里忒斯莫吉厄斯同等的权利,但是现在可能还不是时候。地球人想要进行商品交换和武器锻造之类的,必须在东北城区“伊卡罗尼亚门”和“优玛门”为界划出的幸存者特区进行。大多数被搜救来的地球幸存者居住在那片城区,那里也是冒险者协会的所在之处。欧洛成倒是被【七罪】特许,可以直接居住在离凌空之白塔很近的地方。【七罪】说那是看在那么多年同学的份上。
至于冒险者协会,那是拉米狄忒亲自协助建设的协会,旨在召集有能力的幸存者组成冒险者的队伍,去已经化为人间地狱的地表上进行各种工作。例如搜集其他幸存者和资源,当然最重要的是……搜集要定期上交给拉米狄忒的税收。没错,水银皇的援助当然不是无偿的……她要求幸存者们定期上交给亚里忒斯莫吉厄斯一定量的“某种物质”,作为税收。
欧洛成一边在脑中慢慢整理情报,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伊卡罗尼亚门之前。
前面就是地球人的聚集地了。欧洛成深吸一口气,向前迈出一步。
……当下最重要的仍然是情报。
我要弄清到底是什么毁掉了我的世界,我还必须找到我的家人。他们一定还活着,就在地表上的某个地方,我能感觉到。
欧洛成不禁握紧了拳头。
幸存者居住地的气氛显然要比外面死气沉沉。
这可以理解。毕竟有很多人不仅是人类种族的幸存者,还是……家庭或是友人中的幸存者。
欧洛成可以看到有很多年轻的少男少女们,就坐在屋前目光呆滞的凝视着天空,脸上很明显有干掉的泪痕。拉米狄忒一定用了什么手法才稳定住了这些可怜人的心智,据欧洛成所知,营救回来的幸存者中,没有发生一次自杀之类的事件。这可不大寻常。
欧洛成顿时觉得有点对不起这些人。自己的情况实在比他们乐观了太多太多。
他又看到前方有一个有着巨大烟囱的屋子,一股一股的黑烟从上方喷出,伴随着钢铁的敲击声。看来那里就是铁匠铺和矿石的雕刻处了。欧洛成看到那栋屋子正好走出一个染着金发的彪形大汉,身穿一身盔甲,提着一把崭新的巨剑满面春风的走了出来。
欧洛成注意到,越靠近城区中央,这座聚集地的活力就越旺,毫无疑问是因为冒险者协会的关系。
欧洛成终于站在了冒险者协会的大门前。
这座建筑是完全的木质结构,门前的屋檐上挂着一个看似十分凶狠的龙类头骨。不断有奇装异服的人们在这里进进出出,有些人手持大剑或背着长枪,还有些人手持书本或是法杖。欧洛成在地表见过这些人,不过当时大家只是为了生存各自为战。
各自为战。
“感谢您接下这项委托……希望您能平安的回到伊卡罗尼亚之门的门前。”
“啊~帮大忙了!这只巨型北美箭猪可以给大家吃上好几天呢。”
“这瓶药剂便宜点卖给我吧,求您了!”
喧闹的声音此起彼伏。
欧洛成回忆着【七罪】的吩咐。他大跨步走过去,挤过拥挤的人群,来到了委托发放处的前台。
前台的负责人是个留着栗色长发的大姐。她头都没抬起来:“我们不欢迎插队的冒险者。这是陛下的规矩。”
“是你们的陛下让我来的。”欧洛成慢慢说道,“我是欧洛成。”
那个女人抬起眼看了他一眼,拿起手中的笔,指了指后面的一扇门,那扇门上贴着写着“协会会长办公室,没什么要事还来浪费我时间的就别想站着出来了哟~”的纸片。
欧洛成不禁咽了咽口水。
“别这么紧张,会长其实是个很好说话的人。”
栗色发大姐说。
“有多好说话?”
“上次她觉得有人浪费了她时间,我们跟她求情说,一条腿就差不多了。结果她满足了我们。”
“还是打断了一条腿?”
“不,是除了右腿之外全部打断了。很仁慈吧。”
欧洛成感觉冷汗直冒,但还是走上前去敲了敲门。咚,咚,咚。
“进来。”
是一个女声。声音很熟悉,熟悉到欧洛成当场就想起了声音主人的身份。哦,那没事了。欧洛成想。
欧洛成满面春风的走进房间里去。
如他所预料,坐在办公桌后面的是一个身材矮小的白发女孩。穿着一身明显大过她应穿尺寸的黑色男式大衣,她如同往常一样戴上了大衣后面的连衣兜帽。她的眼瞳是赤色的,只不过这次的神色已然不再具有曾经欧洛成印象中那用于伪装的,看似无邪而羞涩的光芒。
“水无月。”欧洛成叫出了对方的姓。
水无月九重,水银皇拉米狄忒的碎片,友善的微微一笑。
“好久不见了呢。”
“你委托我来见你,你不觉得很好笑吗?”
水无月九重叹了口气,看起来对此十分无奈。
“看来陛下已经告诉你了,谢天谢地。这部分就不需要我来解释了。”
“我印象中的你跟那个拉米狄忒陛下……”
“别老是直呼皇帝的名字,这不礼貌。”
“好吧,陛下。你跟陛下的性格完全不同啊,这其中有什么玄机吗?”
“原因很简单。”水无月稍稍把身子往后倾了倾,“皇帝允许她的分灵具有独立人格和灵魂,但是代价是必须对她绝对忠诚。如果有必要,陛下可以随时将我们召回到她的体内去,并且抹除掉我们存在的一切痕迹。”
“们?”
“她当然将灵魂的碎片洒向各个宇宙……毕竟亚里忒斯莫吉厄斯需要有一个灯塔来指引前进。负责这个宇宙的地球的只有我罢了。我本来打算好好迎接陛下到来,她承诺过只要在一颗星球上完成补给,就会赐给分灵永远的自由……可是我却……”
水无月的眼角似乎有泪光。
欧洛成看出来了,印象中的水无月是真的,眼前这个才是伪装。
水无月是个善良,怯懦,内向而体贴他人的女生,现在也是,但是迫于形势她必须坚强。
欧洛成下定决心,走上了前去,就像以往一样摸了摸水无月的脑袋。
“欸…?”
“我会想办法帮忙的,一定会的。”欧洛成温柔的抚摸着水无月戴着兜帽的脑袋,“不要哭啊。”
“欧洛成,我一直很害怕……从那天开始……”水无月闭紧了眼睛,眼泪从眼角一直流出来。她抱住了欧洛成的腰,“很多人都死了,我没有本体的记忆,这里的所有人我都不认识……我表面上是皇帝的分灵,但是真的,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没事了,没事了!别哭了啊,振作一点!我在这里呢。”
欧洛成安慰着水无月,从口袋里掏出手帕,帮水无月擦眼泪。
“……救救大家,求你了。”水无月从欧洛成的怀里抬起头,大眼睛里全是眼泪,“去地表上,把能救的人都救回来……”
“我早想这么做了,伤好那一天我就想去了,你们的陛下不让我去啊。”
欧洛成苦笑着摇了摇头。
“现在可以了。她就是让我转告你这件事的。”
“……不是,为什么她不亲自跟我说?”
“因为这里是冒险者协会。”水无月将身子退出来,又戴上那副坚强的面具,“你需要的帮助都在这里。无论是我还是水银皇本人,都不会允许你就这么形单影只的去地表送死。”
“……那我该怎么做?”
“跟你读过的小说差不多……你首先得在我这里找几个同伴,然后在这片城区换身装备。你之前那身行头能活到我们找到你真的是个奇迹。”水无月转了转手指。
“同伴……有没有情报能给我看看?”
“不需要。”水无月叹了口气,“因为你的同伴是我。”
“……蛤?”
欧洛成觉得一脑门黑线。
“不是……你不是会长吗,不应该有一大堆要事要处理吗?而且就你和我去?”
“协会的事情怎样都无所谓,会有人处理的。至于后面那个问题,你和我就够了。”水无月面无表情的看着欧洛成。
“我——”
“我们很清楚你的实力。按我们这里的阶位排序的话,你的战绩至少能让你达到第四层。”
“最高有几层?”
“八层。”水无月补充了一句,“我在第八层。”
欧洛成看水无月,看了很久。看的水无月差点露出自己的本性,要脸红着哭出来。
“不是,你这么强?”
“对,对啊……”水无月被看的都有点结巴了,她带着一点哭腔说,“我,我好歹也是水银皇的分,分灵啊……不要这样怀疑的看着我啊……”
欧洛成想了想,觉得也是。
“好吧,那哪里可以换装备?”
“出去跟雅达姐说一声,她会带你去的……就是那个栗色头发的大姐……”水无月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
欧洛成点了点头,就往外走。不过最后他想起来件事。
“……不是,水无月,”他回过头去,“我不觉得你现在是能狠下心去把人除了右腿之外所有身体部位都打断的样子啊?”
“……哈?”水无月挠了挠脑袋,“那是……那是……本体搞的恶作剧啦……我才没这么干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