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第二天,黑龙寨里面的所有人才得知我们已经逃走了的消息。
五名守卫很是忏愧,在那个老太监的厉声质问下,纷纷惶恐地跪地请罪,但最后却是被白痴亲王李仪一句话给打消了——
“算了算了,朕心情很不好,你们也不要跪在那里了。”
“但是……”老太监有点不满,激愤无比,嘴里的口水都快要喷到李仪的黄袍上了:“他们这次失职实在是太大了!绝不可宽恕!”
五名跪在地上的守卫微微一僵,心里不由得闪过一丝忿怒——若不是你这个老太监在那指手画脚,我们会笨到全部人都跑去灭火,然后被人家一网打尽?
当然,这五人只是如此想想而已,他们可不敢当面顶撞那个老阉人。反正他们低着头跪在地上,也不怕脸上的神情会出现纰漏,从而被这个老太监给瞧到。
李仪那呆滞浑噩的眼中闪过一丝异色,忽然说道:“这样啊……啊,对了,那就罚他们抄白先生布置给他们的功课吧!十遍!一个字都不能少!”
说吧,李仪又用很白痴的眼神看向了老太监:“仇叔叔你觉得这样的惩罚如何?朕觉得抄十次作业是最痛苦的事了……”
“谢皇上恩典!”五名守卫大喜,没等那个老太监发话便连忙磕头谢恩了。他们当然高兴,因为按照山寨规矩,犯了这种错误的话,往常情况下至少都得被砍掉一只手以示惩罚的。而现在,白痴亲王轻描淡写的一句话便打消了他们的惩罚,他们如何能不高兴?
老太监闻言,虽然不满,但李仪都已经下旨了,他也不好反驳,只得冷哼了一声。
看着感恩戴德的五人离开的背影,一直站在附近的叶卿微微一笑,心道光王陛下越来越是游刃有余了。今天放了这五名守卫,那么从此以后,这五名守卫肯定会对李仪态度大转的,心存感激的——即使其中可能还有人是老太监的手下,但人心这回事,又有谁能说得清呢?说不定某一天,老太监的手下便会全数死心塌地地投向李仪了也不一定……
踏着枯枝落叶,叶卿负手于身后,来到了郭巧儿所在的那间竹木小筑附近。昨晚一刀劈断了我武器的那个貌不惊人的守卫正与郭巧儿说着话,他见到叶卿来了后,随后便扔了一把带鞘的窄刃唐刀给叶卿,说道:“呐,还给你。”
叶卿接住,微微一笑,问:“这把刀好使不?”
“非常好,真不愧是藏剑山庄的神器之一,一刀就把昨天那个小子的重剑给砍出裂痕了。”这人说道,然后忍不住又问了一句:“话说起来,那小子也算是你的同门了,为什么你还特意要毁掉他的重剑?”
“玉不琢不成器。”叶卿淡淡说道,“他太过依赖那把武器了。”
“切,你还真够狠心的,明知道人家就是靠那把重剑才能聚气……要是我有这么一个可爱的后辈,我才舍不得下狠手咧!”这个家伙显然也是挺有眼力的人,一眼便看出了我与重剑之间的秘密。
叶卿面色平静,对这男人的话无动于衷。他扭头看了一眼显得异常安静的郭巧儿,忽然问道:“巧儿,怎么你今天有些古怪,一见到我来就不说话了?”
郭巧儿面色绯红地东张西望,结结巴巴地说道:“有,有么……”
叶卿奇怪地看了她一眼,然后问:“对了,昨天我让那个小子拿腰牌给你,让你放他们走,你看到腰牌了吗?”
“啊?昨,昨天啊?我什么都不知道!”郭巧儿脸色红得都快要滴出水来了,话没说完便转身冲进了房间里面,砰的一声还把门给关上了。只剩下两个大男人在门口那面面相觑。
“这家伙怎么了?”叶卿奇怪。
“大概是每个月的那几天到了吧。”另一人耸了耸肩。
……
马车在狭窄的山路之中奔行着,扬起的灰尘把坐在外面赶车的李叔给盖成了一个泥人。不过他却咧着大嘴露出了洁白的牙齿,一副心情很好的样子。
这是当然了,任何一个刚刚从死里逃生的人,都会和他一样有着好心情。
李叔心想这次真是遇到贵人了。当昨晚被劫匪捉住后,他都已经一脸死灰,已没有活着的打算了,谁料最后却依然可以逃出生天。这一切,都是因为他这次的两位主顾所造成的功劳。
他甚至打算好了,到达目的地后,一文钱都不收,以报答他们的救命之恩。
不过在车厢里面的我却没有李叔那样的好心情了。
我怔怔地看着放在膝前的一个匣子,里面装着的便是那个残余的剑柄以及无数破碎的刃片。虽然早已预想到会有一天没有这把重剑的话,我该怎么办——但我却没想到这一天来得是如此的快。
除了小师祖,其他人都不知道“藏剑山庄锻造废品第一零五二号”重剑对我的意义。
一旦没了这把剑,我那伪强者的外表瞬间便破得支离破碎了。身为一个不能使用“气”的废人,我除了会一点半生不熟的藏剑山庄武技外,还会什么?
没实力,便意味着众多的危险与未知。
在这个残酷血腥的江湖里,我还能再像之前那样,顺利地带着小师祖四处寻医吗?
“我不知道……”
我木然地坐在车厢里,开始对这个世界充满着茫然与不安。
莫思韵并不知道我之所以能够驱使剑气靠的便是那把重剑,所以她一直对我的失魂落魄感到很不解。
“也许,那把重剑对他的纪念意义很重大吧?”她只能从这个方向思考和解释着……
在一片沉闷的氛围下,马车平静地在山路中穿行着,两天后终于再次回到了官道上。以后的几天,都没有再发生过什么节外生枝的事情,马车就这样平安地路过长安,然后顺利到达了远在长安五百里开外的几座透着灵动与仙气的山峰脚下。
掀开车帘,我深吸了一口清冷的山川寒气,然后抬头看了上去——触目所及是深入云霄的高峰,以及覆在上面万年不化的皑皑白雪,让人看了心神都不自主地为之一振。而山顶上隐隐传来的朝钟暮鼓之声,庄严清肃,仿佛连那口淤积在胸口的闷气也散去了不少。
纯阳宫,终于到了。
“走吧。”
别过李叔后,我背着仅剩的那把黑乎乎的轻剑离歌,然后牵着小师祖,与莫思韵一起踏上了通往纯阳宫山门的石梯。清新但却略显寒烈的山风吹得小师祖小鼻子都通红了,我连忙从包袱里找出一条厚厚的外套给她穿上。
“还冷么?”
“不冷了。”
我摸了摸小师祖那可爱的小鼻子,然后想开了很多事情。
是啊,我本来就是一个不学无术的普通人而已,但上天显然对我厚爱有加——我曾经在扬州的比武大会上大出风头,又认识了扬州第一美女,之后还成功地就出了师祖,我还能有什么不满的呢?
当然,小师祖能够成功地恢复到原来样子的话,那就更好了。
山风吹袭胸膛,我迎着风,稳稳地朝上方攀爬着石梯。以后可没有捷径走了,若想保护重视的人,便只能脚踏实地地,一步一步地努力。
一分耕耘,一分收获。这种感觉,其实还蛮不错的。
想到这里,我顿时满腔豪气,忍不住停下了脚步。在莫思韵和小师祖古怪的目光下,我朝着远处的云雾,如同神经病那般大声呐喊:
“等着吧!我可是要当海贼王的火影啊啊啊啊啊!”
嘹亮的呐喊声在寂寥的山峰峡谷之间回荡着。亘古以来都沉默着的天地间仿佛也被这一声所惊,云聚云散,风气雪落……
论剑峰的高台处,一个矮小的身影忽然站了起来,抖落了身上的积雪,然后静静地看着这冰天雪地的山河景色。
他仿佛也听到了我的那一声呐喊,那透着几分苍老气息但却粉嫩丰盈的脸颊上,不自主地露出了一丝淡淡的笑意。
第三卷 此去长安无多路,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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