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那一声声悠长而又有点暴躁的虎啸声,我脑海里闪过无数的念头。但在最后,这些念头化作的行为却是——我拔出了身后的轻剑。
黑乎乎的离歌轻剑在这即将昏暗的深渊底部里变得更不起眼了,仿佛要与周围的黑暗融为一体。大概是类似流氓与板砖,军人与枪械那样的道理吧,轻剑在手的我,不由得感到一阵心安,连那如同鼓风机一般粗重的呼吸声也镇静了不少。
那头尚在很远地方的老虎应该还没有发现我,但我必须做好死斗的准备——我可不会抱有任何期望和妄想,认为这头老虎也是类似宵夜那种通人性的灵兽。而且,通过这位虎兄那叫个不停的虎啸声,我猜测它若不是在发春,便是饿得发慌了。
而现在是冬天,并不是春天。
所以我得出了一个结论——这位虎兄肯定是饿了。
事实上,我并不知道其实冬天才是老虎的交配季节……不过也没差,无论是发情期的老虎还是饥饿的老虎,都不是我可以面对的凶兽。我觉得自己还是远离这里比较好。
白雪飘零,一层又一层的雪花不停地把这宽不到百米的深渊峡谷给铺上了一层冰冷的外衣。我看着身边那些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的枯枝衰草,心想好男不跟虎斗,我还是主动撤离罢。于是最后再看了一眼虎啸声传来的那个方向,我果断转身,一步三回头地,小心翼翼地往相反的方向离去。
山水有相逢,相见不如不见——那位未曾谋面的虎兄啊,咱们还是不要相见吧……
直到身后听不到那虎啸声了,我低着头,又继续走了半个多小时。感觉自己已经离得很远很远了,我这才轻轻松了口气,然后找了个山壁上往里面凹进去的天然小坑,休憩一下,顺便吃下晚饭。
风雪仍然在飘着,而且似乎有变大的倾向。我躲在这个小坑洞里,虽然已没了雪花侵扰的麻烦,但是那强劲的冷风依然还是可以毫无阻挡地灌进来,把我吹得鼻涕直流。
不过幸好,我早有准备——解下了身后的小包袱,我很快便找出了一个火折子,脸上的表情有些得意。
当初苏祚师兄便让我准备好一些干粮以及火折子,我一开始还奇怪要准备这些东西干什么,但在现在看来,这简直就是英明无比的举动。把刚刚一路上捡到的无数枯枝堆放在一起,我背对着吹进来的寒风,又撕掉了苏祚师兄还给我的那本小黄书上的几页纸,然后用火折子点燃,生起火来。
哦哦,简直就是人间最幸福的享受啊!
我掏出准备好的馒头干粮,正想下口,但捏在手里的手感却有些异样,硬邦邦的堪比板砖,甚至令我忆起了往昔,学校食堂的那些隔了一个月的馒头……我无语地看着这馒头,心想这都可以当杀人凶器了。无奈之下,我只得把馒头稍微加热了一下才入口,虽然没这么硬了,但依然很是难啃啊,让人有点难以下咽。
但再难吃,也还是得要啃掉,不然的话,明天可就没力气站起来了。
“先睡一觉吧……白天再出来继续了。”
我嘀咕着,看了看这昏天黑地的雪夜,然后从外面拖了好几个石块枯枝什么的,胡乱砌成了一道勉强可以阻挡风雪的屏障,再用一件宽大的衣衫挂在面前,用石头压住。
虽然还有漏进来的寒风,当相比起之前,已经少了不少。
在这临时搭建的小小坑洞里,我盖着薄却暖和的毛毯,透过石头之间的缝隙看向了一下外面的萤火虫,然后在寒风呼啸中安然入睡……
“……”
不对!这个季节,怎么可能会有萤火虫?
我骤然张开眼,然后看到了一双如幽冥鬼火般闪着寒光的硕大双眸,正透过那石头的缝隙冷冷地看着里面的我。
我甚至清晰无比地看到了那双冷眸当中直竖起来的瞳仁。
“猫科动物,夜晚双眼是都会发光的。”
我想起了以前和老妹去邻居家玩时,她抱着邻居养的那只家猫,然后对我说过这句话。
寒风吹过我背后的冷汗,冷彻入骨。
正当一人一虎隔着一道粗陋的小石墙“深情”相望之时,空气中却是响起了一道轻微地摩擦声。
那是剑刃的金属刃身在平静地摩擦着鲨皮剑鞘所发出的声响,微不可闻,但在此时却好像半夜的琴声那样清晰。
似是嗅到了危险的气味,这头老虎突然举起了那毛茸茸、却一点也不可爱的手掌,朝这道石墙就是狠狠地一挖——
喀拉拉……
石头坍塌,雪粉飞扬下落。
这头凶兽还未来得及进行下一步,它便看到了白雪纷飞之间,似乎有黑色的光芒一闪而过——
一道毫不起眼的,仿佛与夜色融为一体的剑刃悄无声息地自小坑里处递了出来,然后如同破如豆腐一般轻而易举地刺入了这头老虎的喉咙处……
那一瞬间,我仿佛换了一个人般,前所未有地感到一阵清明和冷静。在这头猛兽惊恐的目光下,我面无表情地把剑刺入老虎的体内,然后,稳稳握住剑柄的双手干脆利落地一扭,剑刃搅动!随着那沉闷的割肉声,这头老虎连一声怒吼都来不及发出便重重地瘫倒在了雪地之上,溅起了一地飞雪。如注的血水自它破开的喉咙间潺潺而出,染红了这一片积雪,如同怒放的血莲。
我怔怔地看着那头倒毙的巨兽,过了好一会才突然跌坐在雪地,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一股虚脱感弥漫在我的全身上下。
杀死了?
我居然真的干掉了一头猛虎?
“哈!”
“哈哈哈哈!”
过了很久才反应过来的我,忍不住兴奋地大笑了起来。劫后余生的喜悦与战胜猛兽的兴奋充斥着我浑身上下,我顿时觉得自己又恢复了活力。
我蹲在这匹老虎身边,兴奋地在老虎尸体上摸来摸去,面上不断闪过高兴与遗憾相交的纠结神情。毫无疑问,这老虎的皮肤是很值钱的东西,就算不卖钱,带回去也可以向别人炫耀了。
但令我纠结的是,我不懂剥皮啊!
看着那一身漂亮的虎皮,我却无从下手,简直就是令人心痛。难道说,好不容易猎杀了这么一头猛兽,但最后却不得不把放弃掉它那天价的尸体吗?要知道,老虎浑身都是宝啊!
等下,浑身都是宝?我忽然想起了一件事,眉飞色舞地把这头老虎的后腿给撬开,然后蹲在它身后猛地瞧了半天,最后却是满脸的失落。
“居然是头母老虎……还以为是公的,好歹可以弄根虎鞭什么的纪念品,出去后卖给药材商呢……”
我叹了口气,只得放弃了从它身上弄到什么战利品的打算。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即使在这冰天雪地里也是传出了很远很远。我明白此地已不能久待了,万一还有其他什么野兽被这血腥味引来就不妙,我可没信心继续再来客串一次武松的身份。
可是,离开这里,还能去哪里过夜呢?看着这漫天的风雪,我忽然想起了一个好主意——
俗话有说,一山不能容二虎。这头被我打死的老虎,应该就是先前我听到的那个叫个不停的老虎了吧?既然它都已经挂掉了,那么它的巢穴肯定也是变成空巢一个了,那岂不就是一个天然的安全之地吗?
再加上作为山大王的老虎,它的巢穴附近肯定也是没有其他动物敢靠近的,那更是令人觉得安全无比。
我越想越是觉得合理,于是收拾好包袱后,便又向着之前降落在的那个方向走去,如无意外的话,这个死老虎的巢穴应该便是在那附近了,应该很好找的。
果然不出我所料,在走了大概一个多小时候,我终于见到了在山壁之下,一个高两米,宽约三米多的巨大洞口。看着洞口处的一些小动物的尸骨,以及空气中的那股淡淡的尿骚味,我知道这里肯定便是它的巢穴了。
那种尿骚味,就是那动物们为了宣布领地主权然后故意画出来的标志。我看过动物世界,所以这一点倒是挺清楚的。
“臭就臭一点吧,总好过被冻死了。”
我左手捏着鼻子,右手提着火折子缓缓踏入洞穴里。不得不说,这里真是一个天然的好地方,外面的风雪完全吹不进里面。我在里面发现了一些干草以及散乱的绒毛,心知这个应该便是那头母老虎的睡席了,也不多想,随意把这些杂物堆在了一起,当做燃料点了起来。
温暖的火光在洞窟里面摇曳着,我一边百无聊赖地添加在柴火,一边却四处打量着这个大概有十多平方的小洞窟。当我的视线移到里面某处的岩壁上时,忽然身体一僵,然后不由自主地站起身来,走在这块岩壁面前。
以往,在看过的无数故事里面,主人公总是会在山底下,窑洞里,绝壁上,床板下,甚至是厕所里发现了无数的绝世武功,什么九阳神功啊,九阴真经啊,不就是这样被发现的吗?我一开始发现这个洞窟里面也有字时,那种心情,简直兴奋得不能自已。
我心想自己作为一个主角,终于要触发传说中的“奇遇”任务了吗?
但当我看清墙上的那些字时,脸色却是一拉,然后变得铁青一片。
上面只有潦草难看的一行小字:阳宝哥到此一游(笑)。
我像个傻比一样站在石壁前,呆呆地看着那行小字,感觉自己就好像一个白痴,满心欢喜地从街边派书的人手里领了一本黄色杂志回来,正脱下裤子准备观赏之时,却发现里面满页都是各种梅毒性功能障碍之类的阴暗小广告……
那种心情,实在是无法用语言来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