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至夕阳落下,我的身影开始走向黑夜之中时,殷丝丝似乎仍然还没有相信我对他们作出的承诺。
“我会尽全力保护你们。”
这听起来简直就是天方夜谭一般——他们本来就是要来杀我的,但现在,我却反过来去保护他们?世间会有这样的人吗?
或者说,这是为了什么?
我说不出来,因为我自己也在奇怪。
“我只是为了保护妹妹,莫然,江无良这些来帮助我的朋友……至于他们那些受伤的圣人们,只不过是顺带的而已。”
我内心是这样对自己说着的,但我却觉得这并不是理由。如果说到底是什么时候萌发的这个念头,我想,大概就是在老和尚死去的那一瞬间吧?
没错,当我亲眼看到那个圆寂大师在我面前化为飞灰的时候,我那一瞬间,居然真的感觉到一股莫名的悲伤感。
于是,在我重新捡起那把遗落在圆寂大师遗骸之处的离歌剑时,我的内心深处,正不停地回荡着一阵阵的声音——
“一切,因我而起。”
“我必须得为他们做些什么,哪怕在此之前,他们对我并不是那么的友好……”
“为什么,生命就那么廉价呢?”
“这是不对的,你说是吧,离歌?”
我看着那没入天地之下的残阳,手中的离歌剑在黑夜中颤抖低鸣。
……
……
“来了。”
马蹄声声如雷,大地微微颤动。
抬头看去,冲在最前面的十余骑骑兵,离我已经近在咫尺,我甚至能清晰地感受到那如林般的枪尖上所传来的阵阵寒意。
铁骑突出,刀枪鸣。
最前面的一名骑兵已经把长矛递到了我的身前。
沉默中,我挥剑刺之。
黯淡的夜幕是离歌剑最好的掩饰。
没有激烈的金戈相交之音,也没有兵器相撞迸飞的火花,在满是马蹄声的夜色之中,响起的只有一道低不可闻的衣抉撕裂声,以及一声闷哼。
奔驰的军马从我身边飞掠而过,坐在上面的黑影摔落下来,那哗啦作响的铁衣声中夹杂着某种令人心悸的骨折声。
而我的剑锋,却已经开始迎来了第二名骑兵的冲锋——
噌!
悠长的一阵摩擦声,融入夜色的剑刃剧烈地摩擦着对方伸过来的长长枪身。我一跃而起,顺着剑刃的去势,自下而上地狠狠削了过去!
伴随着一股微微的血腥味,第二名与我接触的士兵应声而落。
离歌剑依旧平平无奇,但我却知道那薄薄的剑刃里面,正流转着肉眼看不见的淡淡灰光。
老和尚先前说过,我没有剑气,这是不正确的。
两百年前的那位前辈谢云流,的确是一位奇才。他在发现自身这个外来的穿越者不能学习这个世界的人吸气聚气后,便开始走向了另一个方向——
“不能以体纳气,那就以器纳气。”
器就是兵器。用他的话来说,既然自己的身体不能与这个世界相性,那为何不使用本就属于这个世界的东西来聚气?
这是个很朴素的道理,但却是被那些圣人们斥之位异端,谢云流本人更是被冠以“剑魔”的恶名……为什么那些高手们在踏入圣人阶段时,总是说在他们这个境界,武器乃身外之物?那是因为,越好越有灵性的武器,自身总是多多少少携带一些独有的“气场”,那种气场与圣人们自身修炼而成的“气场”基本上是不可能兼容的,甚至可以称之为排斥也没错。所以越是厉害的高手,便越不喜欢使用带有灵性的武器,那样并不是一加一,反而是削减了自身的实力。
但我和谢云流这一类的绝气之体,却完全没有这方面的顾虑——自己本身体内无气,所以便只能依靠增强武器的“气场”来变相增加自身实力。
剑刃的锋利从何而来?
我抖了一下手腕,乌黑带着灰光的剑刃再一次切豆腐一般地破开了面前骑兵的厚厚盔甲。
锋利,就是从隐藏在剑刃里面的“气”而来。
所以我先前才能把老和尚的禅杖给砍为两端。
所以我才能轻而易举地破开这些骑兵的护甲。
这就是谢云流说过的,藏锋技巧。
……
从半空落下的我顺势向前滚了几下,在让开了前面戳来的三根枪尖后,猛然起身,然后顿步扭腰,单脚为点,环身转了一小半圈。
表面普通但里面却蕴含着剑气的剑刃带出一片如墨的轨迹,如同书法家们挥毫泼墨的笔法,在夜色中渗出了一道美丽的墨圈。
隐而不发的剑势利落无比地割掉了再次迎面而来的三骑,接连不断的冲锋潮流端终于暂时地露出了一小段的空间。如果此时从高空中俯瞰的话,便会看到,那道如同波浪的海潮最前端的中间部位,被某个倔强的顽石给撬开了小小的一段缺口。
但是……
“还不够。”
我抬首看向远处那个在数十名侍卫簇拥下的不知名将军,然后感受到了那个破旧的铁盔里面传来的某种带有审视意味的目光。
我毫不犹豫的与之对视,一点也不掩饰地对着那名将军散发出一种冲天的杀意。这种杀意甚至能令附近所有的骑兵都能清晰地感受到。
“他的目的是将军!”略显混乱的军阵里传出了数道不安的呼叫声。
一丝笑意自我嘴角一闪而过。
“那个什么什么将军,你等着被我干掉吧!”
“老子要日你全家!”
“你有本事在那别跑,等爷爷来砍死你!”
粗鲁的骂声一出,四周的杀意与寒气骤然变得剧烈起来,那都是在我身边的那些卫兵身上发出了的。看得出,这些家伙现在已经把我视为眼中钉了。
我收回目光,脚步一掠,然后再次窜入了浪涛一般的冲锋阵里面。
之前劈开的一小截缺口,我并没有去那边,虽然那里能获得暂时的歇息,但最后却只会成为明显的靶子而已。
面对数百倍与自己的敌人,最好的战斗方式,便是隐藏在混乱密集的人群里面,而不是像个傻子一样光明正大地显露在所有人的面前。
……
“真是狡猾。”远在数百米开外的马洛将军在与我远远地对视了一下后,轻笑一声。一旁的某位年轻侍卫也跟着点了点头:“看不出这个毫无沙场经验的小子,居然也懂得一些混战的技巧。”
“不,我说的不是这个。”在旁人讶异的目光下,马洛将军提着长枪,苍劲有力的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干净明亮的枪身,然后很是感慨地说道:“他知道自己一个人是不可能保全得了背后所有人,所以故意对我露出毫不掩饰的杀意。本来,他一个人,就算可以抵挡得了在中间部分的冲锋队伍,但是锋面两端的其他骑兵呢?他们大可以不理会中间的他,而是纵马杀向在前一点的那些其他目标。但……在他堂而皇之地对我露出了杀意,还喊出了那样的挑衅话语后,你说其他的骑兵会怎么想?”
那名年轻的侍卫愣了一下,然后喃喃地说道:“……我们视将军为父亲,当父亲受到威胁和挑衅时,自然会拼命去守护,奋力把那威胁扼杀与摇篮之中……”
“是的,他是在吸引所有骑兵们的注意力,然后让后方的李忘生等人减少压力。”马洛将军再次接口解释道,“真不知道他哪里学来的这些东西,真是……可畏。”
如果有现代网民在这里的话,大概会告诉马洛将军,那个技能叫做“群体嘲讽”……
但无论怎样,这种类似自杀一般的行为都没有几个人会选择,毕竟那意味着死亡。
年轻的侍卫沉默良久,然后叹了口气:“他这是在送死。”
再厉害的人,终有力竭的那一刻,在皮厚的大象,在被无数蚁虫啃噬后,终究也会倒下——更何况,这才砍了不到十名骑兵,那个狡猾地隐藏在冲锋阵里面的剑光,便已经不像先前那般利落和快速了。
他们的确猜得没错。我此时已经开始感觉到一丝疲倦了。
连续破开十几名厚厚的盔甲,连续把十数人斩落马下,连续勉力躲开无数次的攻击……
我开始觉得呼吸有些粘稠起来。
身上衣服的本来颜色早已分辨不出来,因为我此时浑身都是血红一片。
——那些鲜血,有敌人的,也有我的。
……
……
扬州至青湖镇里一千多公里的脚程,就算是骑最快的马,也得花上整整数天数夜也不止。但这个世界,除了马匹外,还有一种最快的交通工具。
神行千里。
圣人们踏步间,便可迈过万水千山的神奇功法。
那是一种无法解释得清楚的东西,如果硬是要解释的话,大概就是相当于“虫洞”之类的跨空间传送?
反正就算是刚刚踏入圣人阶段的小师祖,对于这种东西也是没有多大的信心。毕竟这是她第一次尝试“神行”这种东西。
在歇息了半个多时辰后,小师祖便站起身来,开始准备尝试“神行”。
“您……恢复好了?”一旁的阿基很是惊讶。在他印象中,越是“气“力深厚的高手,恢复所需要的时间也越是长久,像小师祖这种程度的高手,至少也得花上大半天才能完成吧?
“只恢复了三成。”小师祖不知道为什么,开始卷起了衣袖,松开了腰间的布带,还脱下了小靴子。她想了一下后,也把双马尾的绑绳也解了开来,露出了一头如瀑的黑色秀发,垂落直至小腿处。
阿基很是疑惑:“才三成……就可以施展神行了?”
“不够,以我现在得修为,至少得花费六成以上的气才行。”小师祖答道,然后缓缓闭上了眼,“我等不及了,总是隐隐觉得,真儿那边似乎正发生一些不好的事情。”
“那你怎么办……”阿基才刚刚说着,便发现自己再也说不出口了。
他看到了自己有生以来最为神奇的画面。
垂在小师祖身后的秀发开始慢慢地变短。发端从她的小腿处,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上升至腰间。
但准确来说,她的头发并没有变长。
之所以从小腿那边缩回到腰间,是因为她“长”高了。
金黄色的长袖变成了短袖。
小短裙变成了超短裙,露出了一双雪白诱人的大腿。
平坦的小胸面前开始隆起,本来合身的上衣瞬间变得很是紧绷,然而这种因衣服紧绷而露出来的某种诱人形状,却足以让无数男人疯狂。
虽然那已经不合身的衣服显得这身打扮有些滑稽,然而那双清秀的瓜子脸与火爆的窈窕身材,却令小师祖散发着一种异样的压迫感。
这大概就是美女御姐的气场?
“我靠!”阿基连忙背过身后,不敢直视小师祖了。此时的他,内心只有一个想法——原来当年盛传藏剑山庄里的一对金童玉女,真不是浪得虚名的啊!
“我走了。”
听着那熟悉却又显得有些成熟的嗓音,阿基下意识地扭过头去,却发现面前的船头早已空无一人。只有那遗留在空中的淡淡遗香与落在甲板处的头绳和小靴子,才说明了他刚刚看到的,真的不是幻觉……
“她这是要,强制激发全身的潜力去救王真吗?”阿基捡起那对小巧的头绳,有些感慨不已。
(我本计划这是最后一章,但发觉,3000多字还是不够写完,所以继续写吧!明天继续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