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大概是前一段日子积忧过多,又淋了雨受了点风寒,那时便已埋下了一些祸根。虽然她因为体质过人,之前又一直是维持在幼时形态,所以消耗不大,倒也没什么影响。只是,她最近估计是放下了心事,紧绷的心神瞬间放开,偏偏又化成了成人形态,碰到了月经的日子,所以先前积压的所有阴寒才会一下子迸发出来……”
我有些紧张地问道:“那她到底有没有事?”
“放心吧,老夫刚刚已经把过脉了,没有任何异象。等下熬一碗红糖姜片糖水让她服下,然后睡一觉,出点虚汗就好了。”
这大概是我今天听到的最动听的一句话了。
客气地感谢大夫后,我连忙冲进房间里去,只见小师祖已经重新变回了那副十二岁的萝莉模样,正疲累地裹着厚厚的被子。在听到有人进来的动静后,她微微睁开眼睛,发现是我,下意识地便想要坐起来,一脸虚弱的样子:“真儿……”
“小师祖不要说话,先休息……”我连忙重新帮她盖好被子,然后有些心疼地说道:“大夫已经说了,只是一些小感冒,没什么要紧的,多休息就好。”
“嗯。”小师祖轻轻地嗯了一声,乖巧得好像一个可爱的妹妹。
我轻轻摸了摸她的银白秀发,想起大夫那句“积忧成疾”的话,鼻子不由得有些酸:“小师祖,以后别勉强自己了,你也不小了,得多点注意自己……”
“真儿,女人都不喜欢听到别人说‘年纪不小’这句话的。”小师祖一听,有些生气地皱起小眉头——如果配合她平时那副威严样子的话,这样的表情或者会让我有些心惊,但对于现在一副虚弱的她嘛,反倒显得有几分可爱。
我忍不住摸了摸她的小脑袋。她好像小猫那样眯着眼,不由得缩了缩脖子,包裹着的棉袄又紧了几分。
“别摸我头啦……”
“好好好。”我哈哈一笑,随后掏出一袋油纸包,缓缓打开,露出了里面的三串糖葫芦。
小师祖的眼眸顿时亮了起来。但是当她接触到我那似笑非笑的可恶笑容时,顿时一僵,然后呐呐说道:“你怎么把这东西买来了。”
“啊,不是有人想要吃又不好意思开口吗?”
她觉得不好意思,于是又狠狠地瞪了我几眼——只是生病的小老虎不如猫,那样的眼神威胁只会让某人暗爽不已罢……
“唔,你现在的状况还不能吃,我先把糖葫芦放在桌子上,等你好了再吃吧!”
小师祖只得可怜兮兮地看着我把糖葫芦重新包了起来,搁在桌子上。
然后……然后我发现居然没有话说,总觉得气氛怪怪的。
“真儿。”小师祖忽然又开声了。
“嗯?”
“你在这里,师祖我睡不着的……”
“啊,抱歉。”我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正想起身,忽然被小师祖一把拉住。我回过头来,看到她的神情有些忸怩。
“等,等下……”
“啊?”
“你……帮我把这套出汗的衣服带给那些仆妇洗,顺便帮我拿一套干净的新衣服过来,不然的话黏糊糊的太难受了……嗯,就是那种十三岁女孩尺码的……”
我先是一怔,随后咳了一声,面上隐隐有些激动——莫非那个就是……
“我先说明,你,你可不准闻上面的气味!”小师祖的恐吓声让我小小地遗憾了一下——咦?我在遗憾些什么?我本来就没打算做那种变态的事情啊……
“好的……”我无精打采地向小师祖伸出手,示意道:“那衣服呢?”
“……你等一下。”小师祖脸红红地把脑袋缩进了被褥里面,然后那被褥的形状微微拱了起来,里面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
难,难道,她就这样在被子里面脱衣服?
不行了,我瞬间感觉自己的血压直线上升中,如果此时有测血压的那种仪器的话,可能已经瞬间爆表了吧?
就在我幻想着无数儿童不宜场面的时候,小师祖的声音终于再次传来过来。她只露出一个小脑袋,然后从被褥里面掏出一套鹅黄色的长裙——这正是她今天临时买来换上的那套成人型号的衣服。
我接过长裙,忽然觉得有些不解:“不对啊。”
“什么不对?”
“我总觉得好像还缺少了一些东西……哦对了,是亵衣……疼疼疼!小师祖请放手!”
“哼,谁叫你这么下流!”真不愧是小师祖,就连生病时力气还是这么大。
不过只是捏了两个清淤,小师祖便又好像失去力气一般重新松开了手。我有点不安地替她擦下额头上的细汗,说道:“不要再乱用力气了,好好休息。”
“嗯……”小师祖静静地呼吸着,似乎已经睡着了。我准备起身离开的时候,忽然听到身后声如蚊讷的一句话——
“不要急,以后会有机会让你全部看的……”
我顿时只觉得自己全身的血液都沸腾了起来。
狠狠吸了一口气,正准备冒着死亡的危险,想要转身过去给小师祖一个“爱的抱抱”时,身边冷不丁地突然冒出了一个面无表情的脸容——
“我靠!”
如同火山一般灼热的血液顿时好像被融入了南极洲的冰水。
我摸着胸口,心有余悸地看着那个突然冒出来的家伙,才发现原来是古古。
只是不知为何,她的手中正举着一根火把。
“古古,你什么时候来的!”
“刚刚来的。”
“你手中拿着是什么啊!”
“哦,这是红糖姜片糖水阿咯,大夫吩咐我带过来的。”古古举起了另一边手,我这才发现原来她正捧着一个木盘子,稳稳地托着一碗满满的黑红色药水。
“哦……等下,我不是说这个,我是说为什么你要举着火把!”
“我也不知道啊,刚刚在进门前,也不知道是哪里冒出来的一股怨念力量,让我不自觉地顺手拔了一把挂在门前的火把过来。”
我擦了擦冷汗:“……你还是赶紧放回外面吧。对了,先把药放下,我来喂……”
“不,还是我来喂吧,那个管家模样的人好像找你有事,是关于唐二小姐的。”
“啊?有唐二小姐的消息了?”
我正疑惑着,却发现古古此时的目光却是留在我手中的长裙上。
她脸色古怪地看了看那长裙,然后又看了看床上熟睡的小师祖,忽然说道:“事后?”
噗!
我差点没一口老血喷出来——你到底哪里学来的这个名词啊!
没等我反应过来,这货又说了:“哦,原来相比起先前那种成熟的,你比较喜欢她的这种形态啊。”
“……”
我欲哭无泪,都不知道怎么解释好了。最后只得扔下一句“你想太多了!”然后几乎是以逃跑的姿态逃离了这个房间。
……
“王小兄弟。”一见到我来到大厅后,唐四叔连忙迎了上来。
“有二小姐的消息了?还是说是唐堡主的?”我问道。
“是二小姐的……”唐四叔神情有些古怪地看了我一眼,然后递过一封信给我,“这个是二小姐刚刚寄回来的,里面……好像提及到了王兄弟你……”
“提到了我?”我拿起那个明显已被拆阅过的信纸,然后一字一字地看完。
看完后,我抬头看向唐四叔,很认真地说道:“很明显,她被人骗了。”
“同意。”唐四叔点了点头。
信封里面的内容很简单——这个唐二小姐先是描述了自己加入了某个很神秘很厉害又很帅的组织,里面什么奇怪的人都有,但总体来说大家都很友善,然后她又吧啦吧啦了一大堆,说你们不要兴师动众地来找我啦很烦耶之类的,还说她加入那个组织是为了寻找某人的线索……
嗯,不好意思,二小姐啊,你寻找的那个姓王的某人正在这里泪流满面地看着你的信呢。
也不知道这是一个什么样的组织,在信纸末尾居然还出现了颜文字,我靠,唐朝人也会玩这一套?
没有多想,我重新把思维拉了回来;“要不,咱写张信回给她,跟她说‘我其实就呆在你老家里’,如何?”
唐四叔皱眉:“她肯定不相信的吧?”
我说:“那,让她父亲……哦我忘了,这老小子也玩消失了……那让她母亲来写,她应该会相信的吧?”
“不……”唐四叔摇摇头,叹气说道:“如果她父亲写的话,她大概会有三成机会相信,如果是她母亲写的话,她估计连半成的内容都不信,说不定连看都不看就烧掉。”
我很是无语——这一家子的关系到底有多差啊?这个二小姐难道是那些喜欢半夜跟着非主流飚摩托车的不良叛逆少女嘛!
我无奈地摸着头,然后想了想,问道:“对了,查出信封的来源了吗?”
唐四叔苦笑:“查过了,不过没用的,据她所说,那个神秘组织一直是到处飘荡的,从来都没有固定的居所。”
“有一点消息总好过没有。”我安慰一般地拍了拍唐四叔,然后说道:“这样吧,你把这封信寄来的地址告诉给我,等小师祖过两天感冒病好后,我就和她出发,由那个地址为中心慢慢搜索……不管怎么说,他们肯定是之前肯定是在那个地方逗留过的,应该可以找到一些蛛丝马迹。”
“那就辛苦你们了。”唐四叔虽然也派人去当地大搜特搜过,结果当然是什么也没发现——不过,这好歹也是我的一番心意,他自然也不会推却了。
“忘记问了,那个寄信过来的地址是哪里?”
“那是处于洞庭湖的一条支流——沅水边上的一座小城,名字叫巫州。”
……
……
巫州城郊,某个荒废的破庙里,正微微发出黯淡的烛光。与那昏暗的烛光相反的是,这里却是热闹非常。
十来名人影正围着两张拼凑而成的大桌大吃特饮着,桌上面摆满着无数的新鲜食材,而正中间却是有着两个铁锅,里面的浓汤正翻滚不止,冒出浓郁的香气。
如果我在这里的话,大概会大吃一惊,因为那居然是千年以后才会出现的火锅!
“老大呢?他怎么还不来吃啊?”
“哦,听说最近花的钱太多了,老大说入不敷出,所以正打算从那把剑上抠下几块宝石拿去典当……”
“那也叫剑吗?反正我从来没见过这样俗气的剑……”
“唔,应该是剑吧……我记得老大说过,这把剑叫什么来着?哦,好像是神圣的传说品质终极无双之加10强力祝福追百分之一百六十附伤火焰伤害三千混合……”
“别念啦!吃饭吃饭!哎哟,好烫!”
“急什么!那是唐二妹妹才刚刚放进去的牛腩,还没熟呢!”
“啊,我就是要吃那一块唐二妹妹亲自放下去的牛腩,谁都不准跟我抢!”
“阿弥陀佛,贫僧也要……”
“你个死和尚来凑什么热闹?滚一边去!不然佛祖会怪罪你的!”
“此言差矣,佛曾经曰过——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
众人决定无视这个和尚。
“说起来怎么没见信田那小子?平时一见到吃的他不是最勤快吗?”某书生大概是和某人抢东西抢得多了,一时间没见到那货,居然有些不习惯。
“听说他白天吃太多臭豆腐了,肚子不舒服,正在蹲茅房呢……他好像蹲了一个多小时了。”
“哈哈,真是活该!”
……
里面热闹的声音不停地传出外面,正站在破庙外欣赏夜空的两个身影微微一顿,然后其中那个白衣公子打扮的中年人笑了笑,说道:“这些唐人真会玩。”
马洛瞥了一眼白衣公子腰间那把华丽而又恶俗无比的佩剑,目光微动,忽然说道:“说得你好像不是大唐人似的。”
白衣中年人怔了一下,脸上露出一丝苦涩和沧桑。他的相貌看起来很年轻,皮肤光滑白嫩,看上去好像只有二十岁左右,但是那双眼眸却是深邃无比。就连马洛这个活了七十年的老家伙,在面对这个中年人时,也总有一种莫名的心悸感和窒息感,那种感觉就好像是在翻开那厚厚的史书时所迎面而来的那一股沉重无比的感觉。
或者说,是历史的厚重感。
这个中年人到底有多少岁?马洛并不确定,但是他知道,这个中年人的年龄肯定比他还要老,甚至很有可能是李忘生那个时代的人也说不定……
在听到马洛的话语后,中年人自嘲一般地笑了笑,然后用寂寥的语气叹息:
“或许,我自己都不清楚,自己到底是属于哪里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