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夜，长安外，短松冈。
千里孤坟。
我伫立在那以花岗大石砌成的大墓前，下意识地伸手去抚摸着那个用鲜血写成的墓碑，指尖微微颤抖——可以想象得到，那年小师祖咬破手指一笔一划地在那墓碑上刻下“爱人王真之墓”几字时，是多么的悲恸和伤心欲绝。
幸好，最终还是没有辜负到小师祖……
我收敛起那丝悲伤，然后在墓碑面前坐了下来，摆了两个小碗，以及一壶酒。
酒香弥漫在这荒寂的孤坟上空，我端着自己的那碗酒，情绪复杂地看着面前那个坟墓，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祭拜死去的自己……大概，很少有人会有像我这般的经历吧？
“你，到底是是不是我呢？”
“如果不是，那你又是谁？”
我自言自语一般对着墓碑说道，并没期待会有人回答。李白在带我来这里后，大概是不愿打扰我，所以暂时离开好一会了。
我自言自语了很久，随后开始沉默喝酒，喝着喝着，忽然产生了一个冲动——我想把这个墓给掘开，看看那属于“自己”的尸体到底是怎样的。
幸好稍后便想起，自己的尸体早已化为骨灰了，就算挖开，里面也只是一罐火灰而已吧……
冷风一吹，微微有些醉意的我悚然而惊。我缓缓回过神来，对自己刚刚的那个惊人想法产生一丝后怕。
娘的，这酒后劲真大，才喝了半壶就喝多了。
慢慢地回想起以前看过的那些穿越小说，我开始产生了一丝猜测，这个失去的身体，会不会是当初我魂穿过来时，所占据的替死鬼呢？
但是如果是这个猜测的话，又有很多漏洞——比如当初穿越过来时，我穿着的衣服打扮等都是和穿越前无异的，而且，就算是替身，怎么可能会有和我长得一模一样的替身？就连我这个对自己身体无比熟悉的人，居然也察觉不出身体有什么异样……
这样一来，比较说得通的解释，便是我当时的确是以自己本身身体穿越过来的，而不只是灵魂穿越上身而已。
但是，那么问题又来了——既然我当初是以自己本身穿越过来的，那为什么我那时挂掉后，现在还能出现在这里？而且据老爸所说，我第一次穿越后，在现代世界之中，还是残留着那具身躯，被当做植物人的，那么按照这个猜测的话，岂不是说在两个世界，同时有两个我的存在？
那现在坐在这里喝酒的我，到底是真的我？还是……
酒意逐渐散开，在冷风的吹拂下，我只觉得自己浑身都起着鸡皮疙瘩，为自己所作的种种猜测而惊悚。越是细想，我就越是觉得很不安，甚至慢慢地陷入了一道死循环当中。
“我，到底是谁……”
一道有些懒散的声音忽然冒了出来：“白痴，你就是你啊！”
我回头一看，居然就是那个葬剑会的老大，中年人。
怔怔地看着他，我正想问些事情，他却是率先对我说道：“别纠结那些问题了，那只会让你变成一个白痴而已。难道你忘了《武林外传》里，那个吕秀才是怎样用这个命题把姬无命说死的吗？”
说罢，他便径直来到我的身边，也没顾忌什么，一点也不客气地端起另一个碗一饮而尽。
完了他还砸砸嘴，问道：“还有酒吗？”
“那是给死去的我喝的……”
“什么死去的你？你就是你，没有第二个你。”中年人瞪了我一眼，然后说道：“反正这酒，你的就是我的，我的也是你的，何必介意呢？”
看我还在那一头雾水晕坨坨的样子，中年人小声地吐了句“孺子不可教也”，然后索性自己动手，亲自把我手中的酒壶给夺了过去，自斟自饮。
在舒爽地喝光那半壶酒后，中年人见我还是那样糊里糊涂的样子，索性拍了拍我的脸，说道：“清醒一点，我给你说一些事情。”
我眼睛一亮，然后正襟危坐，洗耳恭听。
然而出乎我意料的是，他并没有向我解释那我与“我”的问题，反而是牛头不搭马嘴地说了那么一句题外话：“你知道，圣人之上还有一个境界吧？”
“是的，李白前辈已经跟我说过了，是剑道。”
“嗯。其实我先前也忘记了，幸好后来又通过某个方式记了起来。剑道，之所以凌驾在圣人之上，靠的便是那六大神通。”中年人顿了一下，继续说道：“那六大神通，分别是——无距，长生，破虚，慈航，无为，以及游神。”
“六种神通，之间并没高下深浅之分，而是各有各的玄妙。无距，就是通过对气的深刻领悟，可以从容地利用这世界的所有裂隙，可以用来行走，一步万里，也可以用来开山劈石，撕天裂地；而长生，顾名思义，即时可活千年万年，百病不侵；破虚，就是突破空间的束缚，在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之间来回，但这种事情毕竟太过有违天道，所以往往会伴随着一些意料之外的事故，并不是那么好使的；至于慈航，这种事情基本只有那些到达剑道境界的老和尚才会知道，我也不是很了解；接着是无为，这个比较容易理解，就是什么都不用做，意念便会替你完成所想之事了，比如意念驭剑啊，意念写字啊，意念**啊之类的……不过这种能力太过讲究顺其自然，所以有时候也不是万能的；最后一个，游梦，这个等下再说。”
我听得目瞪口呆，不由得问道：“这也太夸张了吧？这样的话，岂不就是神仙无异了？”
“呵呵，其实所谓神仙，也只是相对而言的——这就好像那些不懂修行剑气的人，在看到会剑气的高手时，便会惊为天人，怎么想都不理解为何那剑会发出夺目光芒，还可以锋利无匹的；而那些高手在看着圣人时，也会觉得不可思议，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何气场可以强大到让如此夸张的地步，刀枪不能近身。”
我隐隐有些明白了：“你的意思是，其实那些剑道的人，也是和我们一样的凡人，只不过他们的境界太高了，做到了我们想都想不明白的各种神迹，所以我们才会觉得他们是神仙？”
中年人很是惊讶地看着我，赞道：“看来你还有那么一丁点的悟性嘛！”
我恼怒地从他手中夺回酒壶，瞪了他一眼：“你可以侮辱我，但不能侮辱的智商。”
中年人摆摆手，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继续说道：“并不是每人个踏入剑道都能拥有所有的神通，比如李白，他是以剑入道，所以领悟到无距的神通，还有那么三四分意念。而很久很久以前那个肉身成佛的玄奘，则是慈航和长生两种境界并存。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李忘生一旦踏入剑道，估计会是无为和长生这两种，或者更多也说不定。”
我喃喃说道：“就算是这样，也已经够逆天了……”
我说这话并不是没有道理的，比如李白在沙城那一战，便展露出了一人可当千万骑的无上力量。这样的话，如果再多一两个剑道强者，岂不是便可轻松灭掉一个大国了？
“这，简直就是核弹啊……而且他妈的还是可以无限火力的核弹！”
中年人忽然沉默了下来。
我有些茫然地看着他，不知他为什么突然不说话了。
过了好一会，他这才露出一丝苦涩的笑容，缓缓说道：“你说得不错……就是因为太过逆天，所以才会容易招致天妒。于是，不知什么时候才会产生了这么一个想法——我们这些踏入剑道的人，都是破坏这个世界秩序的不稳定的存在和威胁。”
他忽然捋起袖管，露出光滑雪白的手臂，然后比划着说道：“你试想一下，如果把这个世界比喻成一个人的身体，那剑道高手无疑就是这个世界的肿瘤和病毒，若是安安分分地偏安一隅那还好，但若是不安分起来，比如像当初王遗风一怒为红颜而作出的屠城之举，然后又引发另外几个病毒肿瘤的发作和蔓延的话……那这世上，便再也没有秩序可言了。”
“所以，这个世界，便会衍生出一个防疫系统，专门来针对那些踏入剑道的人，一旦发现，便立即消灭，绝不留情！”
我冷汗直冒，开始隐约猜到了一丝他的想法，不由得问了一句：“那个防疫系统……是什么？”
中年人沉默抬头，指了指那天空。
“就是剑道之上的，天道。”
……
夜色无声，静得可怕。
不知为何，我总觉得天生有某双无形的目光在直直地盯着我，后背寒毛直竖。
我犹豫了一下，终于忍不住问了：“天道，也有自己的意识？”
中年人笑了起来，很是沧桑：“是的，我们亲眼确认过。”
“你们？”我敏感地捕捉道了他口中的重要信息。
“是我们。我以前也是剑道中人，当时和我一样境界的还有好几个，比如叶英，谢云流，吕洞宾，李白等。只要是人，就不会愿意干巴巴地等着那天道来收拾我们，所以当时我们和那天道打了一架。”
我真是卧勒个去了——这天道不但有意识，还能拟人化？
而更让我佩服的还是这几个家伙，居然能跟老天爷对打，真他娘的牛逼！
“结果可想而知了，当时叶英和谢云流战死，李白被打回了圣人境界，躲了一百多年，而我和吕洞宾，也是如此。天道本想对我们赶尽杀绝的，但是当时它的消耗也不少了，再恶战下去只会让这个世界的气变得混沌，所以这才悻悻地暂时收手了。而我们几个老家伙趁着对方暂时休战的期间，一边拼命休养生息一边想着应对的方法，然后终于让我们琢磨出了一个方法……”
“什么方法？”
“嘿嘿，天机不可泄露。”
妈的！我真想踹他一脚。说一半留一半，很好玩吗？
中年人看着我苦逼的样子，连忙摆摆手：“我是认真的，这真的不能说，一说出来，天道就知道了。要知道当初为了不泄露这个计划，我们几个分别留下了一具替身当做遮人耳目的诱饵，把天道的注意力给吸引走，然后利用破虚的神通，去到了另一个世界——嗯，也就是你那个现代化的世界了。只有在那里，我们的计划才不会被天道偷窥到，因为那不是属于它的地方。在指定好计划后，我们为了不泄露那天机，纷纷利用某种方式使我们丧失了一部分的记忆，然后再次回到那世界。”
看着我还有疑问的样子，他解释道：“你可能会问，为什么我们都丧失部分记忆了，还能记起这么多事情是吧？其实很简单的，因为当时的我看了一部动画，叫什么来着？哦，是《死WAMG笔记本》，我们学里面的主人公那般，按照自己的性格来预测自己失忆后会做的事情，然后纷纷在必要的地方设置下一步计划的留言，失忆的我们就如同提线木偶那般，一次又一次地按计划进行，然后记忆的片段也就逐渐连接起来了。”
“至于你先前想不通的那个躺在坟墓里的是谁的问题，其实很简单，因为那就是你的替身啊！”
我还是有些不敢相信：“这世上，真有替身这么一说么……”
“怎么没有？既然你那个现代世界，都有克隆术了，那么这里出现这种事物也不奇怪吧？其实呢，这替身本来也不是我们愿意弄的，而是每一个踏入剑道的人，都会被收走一件重要的事物，然后以这事物为核心，演化为一个和你外貌无疑，但实际却不是同一个人的存在。”
一下子接受了这么多信息，我的脑袋就如同浆糊一般，一片混沌。虽然他解释了不少我先前的疑问，但是却又引出了更多的疑惑。
我晃了晃脑袋，这才发现天边已开始乍亮了。
不知不觉间，我们居然谈了整整一晚。
“时候不早了，你回去吧，继续你的大婚。你不需要刻意去做些什么，因为到时候你就会明白，自己该做些什么。”留下这么一句玄之又玄的计划，中年人站起身来，准备离开。
我连忙拉住了他：“等下，我有个问题。”
“嗯？”
“你到底是谁？是王遗风吗？”
中年人愣了一下，然后哈哈大笑，摇头：“是，也不是。准确来说，我只是他的替身而已。”
“那他现在在哪？死了没有？”
中年人笑眯眯地看着我，表情很是欠打：“谁知道呢？”
说罢，他转身，想走，我又是拉住了他。
“干嘛！”
“最后一个问题——”我看着他，忽然问道：“你们的那个计划，叫什么代号？”
中年人一愣，然后中二之气瞬间爆棚：“计划代号，当然是叫‘逆天’了！”
我沉默地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憋了好半天，这才忍不住爆了个粗口：“真尼玛的俗！”
（这一章因为牵涉到这部小说最基本的那套系统，所以写得繁复了一点，大家怕头晕的话，随便看看就好……反正这是为了让以后我写的其他情节时，弄一个好的借口和理由而已。比如，当有人不理解某情节时，小墨就可以厚颜无耻地指着这里说：看看看，XXX章，这里已经说过了呢！嘿嘿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