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宣宗站在数十丈高的含元殿门前,四周无人,只有一个太监在躬身跟着身后。与上一任每时每刻都喜欢带着无数护卫的唐武宗不同,他从来都不带很多手下。别人以为这是因为有马元贽这么一个实力高强的人守卫所以皇上才能如此自信,但实际的情况却是刚刚相反——
只有极少数人才知道,皇上之所以自信到不带护卫,那是因为他本身就是世间数一数二的圣人强者!
马元贽从皇帝陛下那背影上收回敬畏的目光,顿了一下,然后汇报道:“那个擅闯丹凤门的是一个扶桑女子,武功不错,对上六名侍卫也是不落下风,不过气场似乎有点弱。属下已经令人去查询她的资料,很快就会知道她是谁了。”
宣宗抚着那汉白玉的石柱,正驻步望向正南远处的丹凤门。虽然他所处的位置距离那大门有着600米左右,但因为他站在了高处,两地之间又是一览无遗的开阔广场,所以宣宗这才得以清晰无比地看到了那名持刀少女对战侍卫的情景。
刀光闪现,鲜血溅飞。
他的神情平淡而漠然。
静静地听完了身边太监的汇报后,宣宗忽然出声了:“元贽。”
“奴才在。”
“你觉得她能在六位侍卫的围攻下坚持多久?”
马元贽愣了一下,然后如实回答自己的猜测:“奴才觉得,她最多只能撑上一刻钟。”
“为何?”
“她所走的路子很显然是以快和巧为特点的,狠厉有余,后劲不足。这也是扶桑那边的武者们的通病,毕竟他们没有系统的气学修炼技巧,远不如我们中原武者。须知我们这边的武者们从小就接受着系统的学习,对于气的运用和见解从来都是远超他们——若是比拼瞬间的爆发力的话,或许那些扶桑武者能通过古怪的招式来达到出人意料的成果;但若是比拼持久力,不懂得以战养战和在战斗之中劳逸结合的扶桑人,就算把身躯训练得再厉害,那肌肉在长时间的绷紧之下也会逐渐变得僵硬。奴才已经大致看出来了,这个小姑娘虽然不错,但仍然没有摆脱扶桑武士的那种通病,所以她最多只能坚持一刻钟左右,便会力竭而败。”
“分析得很有有理。”宣宗赞赏了一下太监,随后又问:“那你觉得,她在力竭之前,最多能造成怎样的成果呢?”
马元贽眯着眼,盯着远处那片战斗的场景看了一会后,很确定地答道:“伤三人,不会再多了。”
“和朕预料的差不多。”宣宗翘了翘嘴角,却是话锋一转,说道:“可朕却是有着直觉,她应该还可以发挥得更厉害一点。”
太监神情疑惑地看向了皇上。
没等太监揣摩他是什么意思,宣宗便继续自顾自地说道:“信念的力量,有时候能让人迸发出前所未有的潜力。如果她真的是带着必死之心前来的话,那么最后的结果肯定会令我们所有人都大吃一惊的。”
果不其然,就在宣宗说完这句话后,一直与六人僵持着的少女突然出人意料地使出了一招圆环斩,拼着被砍两刀的代价,用那长刀轮出了一道弧形刀光,瞬间便有两名侍卫惨嚎着倒了下来。
宣宗看着少女所使用的那种一击必杀的刀法,眼眸中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情。
“朕大概知道她是谁,又是为什么而来了。”
顿了一下,宣宗吩咐道:“元贽,去跟侍卫统领说一声,就说这个女的不能杀,必须得活捉。”
面对这样厉害的高手,居然还要活捉?可以想象得出,届时肯定会付出不少代价,这远比杀死对方要困难得多了。可是天子下令,谁又能拒绝呢?
马元贽为那个即将损失大量手下的统领默哀一下后,便奉旨离开。宣宗最后再看了一眼远处那名已经快要站不稳的血色身影,然后独自一人转身向着含元殿的深处走去。
宽敞的大殿里只回响着他一人的脚步声,孤独而冷寂。
轻轻触动了一下安置在龙椅隐蔽处的机关,大殿的一角顿时便露出了一道暗门。宣宗很随意从腰间掏出一颗鸡蛋大小的夜明珠,然后径直走进了暗门后的暗道里。而当他的身影消失在暗道的阴影之中后,那个暗门便再次关闭,严丝合缝得似乎从来没存在过一般。
得,得,得……
夜明珠散发的光芒把他的影子拉得长长的,映在那光滑的壁面上如群魔乱舞。没有人会想到,那金碧辉煌的大殿之下,居然还会隐藏着这么一个小小的地下室。而且看宣宗那他熟门熟路的样子,似乎已不是第一次来到这个隐藏在含元殿地下的密室了。他举着夜明珠,然后走了大概十分钟左右,才终于来到了尽头。
空气中散发着一股难闻的血腥味。
来到尽头的密室门口前,宣宗晃了一下手中的夜明珠,漆黑的密室里顿时便露出了好几截和手臂粗的铁链。他并没有踏入里面,而是就站在门口。
那夜明珠的余光只能勉强照出一个盘坐在密室中央的身影。
那也是整个密室里密布的无数铁链交汇在一起的中心点。
一个被铁链锁住了的人。
虽然只是一个模糊的轮廓,但是那个身影仍然给人一种莫名的巨大压迫感。哪怕宣宗早已晋入圣人境界,哪怕他并不是第一次来这里了,也是依旧觉得有点难受和气闷。
强自压下心头那股淡淡的惧意与烦闷,宣宗开声道:“前辈,我来了。”
密室里静谧一片。
在沉默了将近几分钟后,漆黑一片的密室里这才缓缓传出了一阵清脆的铁链碰撞声,伴随着一道嘶哑的声音缓缓而来:“是……谁?”
“是我,李怡。”
又是一阵沉默,那个声音似乎反应很慢,延迟了很久后,这才又缓缓传了过来:“何事?”
“今天,有个扶桑来的小姑娘闯宫了。她说,她是来救你的。”
黑暗中的铁链突然哗啦啦地响了起来。
那人却是死气沉沉地回了一句——
“救什么?这里只有死人,没有需要救的人。”
……
……
“一个人,若是心死了,哪怕他的身体依旧健壮,哪怕他还拥有着世间最强大的力量,那也和行尸走肉无异。”剑奴看着溟,神情很是认真地说道,“反过来,若是心不死,哪怕没了那些看似强大的东西,也不会觉得有什么好可惜的。”
溟端着那杯满满的茶水,却一直都没喝下去,而是冷笑道:“哪里学来的又酸又丑的大道理?你不觉得这些话就好像镜花水月一般,根本就只是自欺欺人的东西而已么?”
剑奴的神色依旧平淡:“道不同不相为谋,我从来都没打算能说服你。”
狠狠灌了一口茶,溟的目光闪烁着,然后再次询问:“你确定我所想要的那个东西,就在皇宫地下?”
“当然。”剑奴顿了一下,补充道:“准确来说,是你所需的两个东西之一,就在皇宫地下。”
溟忍不住问道:“那另一个呢?”
剑奴微笑着看向他,并不语言。
“哼。”溟明白对方的意思,毕竟双方都不会完全相信对方,她能先抛出一半的酬报,便已经是很诚心的表现了。至于另一件事物的下落,他大概也能隐隐猜得出是藏在沙洲的千里地下那个剑池里。不过知道归知道,若想取到那第二个东西,届时肯定还得靠剑奴来亲自带路。这世上只有包括他在内的极少数才人知道,那剑池可不是那么容易闯的,哪怕是剑道强者,一不小心也可能会陨落在其中。
溟忽然出声问道:“你的条件是什么?”
剑奴露出了笑容。
“很简单……”
……
黄昏已到。
我正躺在空荡荡的小院子里,昏昏欲睡的时候,李白忽然摇了摇我的身体。
从睡意中醒来的我精神一震:“终于来了么?”
“不是……”李白的神情有些古怪,指了指后门那个出现的娇小身影,然后说道:“我突然有事……先走一步了!”
话语一落,那身白衣便消失在原地,只余下我一个人坐着竹藤椅上,怔怔地面对着那个熟悉的身影。
剑奴……不,应该是说小师祖,正倚在门边,面若寒霜:“哟,单刀赴会的大英雄,你在等谁呢?”
我有些结巴地说道:“娘,娘子……”
她哼了一声,然后径直朝我走来,毫不客气地一屁股就坐在我的大腿上。伤口上传来的疼痛感与小师祖那柔软的肌肤触感交织在一起,让我再一次痛并快乐着。
“知道痛了么?”
我呐呐而不敢言。
小师祖先是挑了我大腿上一块没有伤口的地方狠狠拧了几下,等出够气了,这才终于不再绷着脸。绕着我的脖子,她轻声说道:“你那些粗劣的借口,也只能骗骗剑奴这种心思单纯的女孩了,你以为我不知道么,明明都一身伤了,还想逞英雄去学别人写什么单刀赴会的挑战书,为了把人赶跑还特意说那些丑话,很了不起吗!”
我自知理亏,有些惭愧的低下头来:“娘子,我……”
一根葱白的玉指正轻轻地按在了我的嘴唇上,堵住了我接下来想要说的话。
“别老想着自己一个人扛,我们已经是夫妻了,有什么困难,都应一起扛才对。”
我下意识地抬头来,只见到小师祖那张俏脸上,正隐隐闪着一丝泪光。回想起那些坎坎坷坷的过往,以及两人一路走来的无数艰辛,我鼻子一酸,忍不住低头“嗯”了一声。
她抚摸着我的脸庞,温柔的声音如同挠痒痒似的在我的耳边冒起。
“闭上眼。”
“嗯。”
嘴唇处传来了久违的软香感,还有那一丝温暖。
再次睁开眼后,发现小师祖正牵着我身上的绷带绳结,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今晚伤势能好了么?”
我有些迷茫地“啊?”了一声,然后发现她的目光此时正落在我的……
“喔,看来还蛮精神的呢。”
小师祖朝我眨了眨眼,促狭的眼眸里透着一丝妩媚。
……
正在扬州某街道啃着油条的李白欣赏着那路边的花树,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忽然诗兴大发——
“春眠不觉晓……”
(听说下一章会有福利……会吗?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