弃道修剑？
除了二师兄与那呆在屋檐上的两人，在场的其他并不知道上官雾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哪怕是身为圣人境界的昼晴也是不知道。不过她并不在乎，无论是练剑还是修道，到了后面基本都是万变不离其宗。她不知道田青山为何能在短短数秒内破阵而出，但她却清楚，对方为了破阵，绝对会消耗掉不少精力和气。
所以在他缓过来前，这也是一个绝好的攻击时机。
挥一挥袖，一道太极图案自她袖间飞速生成，然后天青色的水管粗气旋自太极图处破空而出，卷着漫天的风雪朝着田青山咆哮而去。
与此同时，她的左手却是轻轻一抬，皓玉般的手臂从宽大的袖管里斜伸而出，仿佛在对天招手一般，又似是在朝天礼赞。
然后，昼晴的秀眉一挑，五指骤然一抓！
“五行方尽！”
唰唰唰，带着纯阳宫特有的冷冽剑气，五把透蓝而锋利的长剑在田青山的头上四周迸射而下！
但二师兄时何许人也？在冰山之中修炼十数年，他对气的敏感程度早已超乎了人们的想象，当飞剑自他头顶上空还未完全生成时，他便已经锁定了那几把剑的去向，身形只是轻微地一晃，不需太大动作，他便从容地一一闪过这五把虚构而成的飞剑。
甚至在外人看来，二师兄似乎都没有动过。
五把看似凌厉的虚剑最终只是让他的那件本就破烂的道袍多了几道缝隙，之后便再无建功，最终七零八落地斜插在二师兄附近的雪地之上。
但是昼晴的第一道攻击，也已经来到了他的面前。
从太极小阵生出的气旋才不到碗口大小，可当它来到二师兄身前之际，却已是飞速扩大，如横窜激荡的龙卷风！
只有海边平原或者沙漠里才会出现的龙卷风，是世间无数强大力量之中的一种呈现。远远看上去，龙卷风并不如天雷冰雪和飓风那种自然灾害来得可怕。但是实际上，龙卷风里面那种凝聚起来的力量，远比寻常的自然风暴要恐怖得多。
当它来到你面前时，看着那毁掉一切建筑，连巨石都能掀起并席卷上半空的巨大力量，大概连圣人也会为之震撼而畏怯吧？
龙卷气旋还没来到，那狂暴的气流便已经先一步把田青山的道袍给吹得剧烈翻飞起来，如在风中摇曳不定的破烂旗帜。
但是，那道身躯却一直如旗杆般直立着。
田青山静静地看着那前段已经开始幻化出龙首形状的气旋，双眸却是平静如冰，如千年不变的沉默青山。
一个连雪崩崩于前都不动声色的人，一个如青山般巍峨不动的人，又怎么会被区区一道龙卷风吓住？
咆哮的龙头朝着田青山正面撞来。
二师兄面无表情地看着那道正面而来的狂暴气旋，右手轻抬，握着的剑尖随意地在空中一挑，空气中便骤然多了一股极其冷冽的寒意。
一堵厚而宽大的冰壁，如长城一般横亘在他的身前。
就是这么一道简简单单的冰壁，刚刚在护着萧白衣和小玥两人时，却能抵挡住圣人的一击，还把那锋利无匹的宝剑给反震折断！
那么当龙卷风遇到那冰做的长城后，会引起什么样的反应？
狂风冰壁一相逢，便激起千层浪。
众人先是感到地面微微一颤，然后便听到了细碎的噼啪声密布了整个广场之上。凝目看去，那片横在二师兄身前的冰壁瞬间就裂开了无数蛛网，如同将碎未碎的玻璃。
……
正在屋顶上看戏的王真忽然神色一变，猛然把茫然的郑易给紧紧抓住。
还没等郑易回过神来，他便感到一直强劲的气流四射而出，然后在两耳翁鸣之中，他惊惧地发现自己那快两百斤的肥胖身躯竟然如同气球一般往后飘去。
若不是王真拉着他，说不定他便会被吹飞出去，然后摔落屋后不远处的一处悬崖里了。
狂暴的气旋在僵持了两个呼吸后，逐渐变得虚幻，然后平静地消失在虚无之中。而二师兄身前的那堵冰墙也是随之簌簌掉落，细碎的小冰晶折射着阳光，把依旧从容自在的田青山衬得更为出尘。
但是不知为何，毛发未损的田青山却是微微蹙起了眉头——不是因为这一轮的攻击太厉害，而是因为太弱了。
是的，哪怕那声势很是浩大，但实际上二师兄却敏锐地察觉到，这一道攻击，其实还没有发挥出对方那圣人般的境界实力。
直到冰墙碎裂以后，昼晴的神情重新出现在他的眼前，田青山这才眉头一挑，有些了然起来。
……
心有余悸地重新趴在那早已没有了瓦片的屋梁上，郑易看着地面上一干二净的太极广场，心想这得有多大的风力才能吹走那地上的积雪啊……他正想感慨一下二师兄那不动如山般的威势时，忽然却是瞥见了太极广场的另一处，嘴巴顿时张得鸡蛋那般大小。
气旋消失，冰墙碎落，重新出现在田青山眼前的，却是更令人震撼的一幕——
天生异象，紫气东来。
昼晴双手捧剑，脚踩一道似曾相识的天蓝色小阵，稳稳地伫立在天蓝色的阵法中心。本应乌云密布的天上不知何时开了一小道裂缝，耀眼的阳光带着仙气缭绕的紫气灌注而下，让她的身影少了几分妩媚，却多了几分肃穆和庄丽。
昼晴一边吸收着那天地紫气，一边却是漠然地看着田青山。
平静得如同在看一个死人。
田青山想也不想地，正想持剑冲去打断对方的引气，但却发现自己无法移动。怔了一下，他低头看了看脚边，刚刚那被他躲闪开的五道虚剑看似七零八落地斜插在他的四周。
但是那形状却隐约成一道樊笼。
把人给困住的牢笼。
……
……
先是以虚幻的飞剑为辅，分散对方的注意力。
然后以强劲的龙卷气旋正面硬碰。
就在众人以为这就是昼晴的简单小手段时，却在气旋消散后愕然发现，原来那声势浩大的正面攻击，其实也只不过是一道掩护而已。
而且这些掩护还不止一个：比如昼晴现在所站立的那个小阵，又比如先前那看似无用，却困住了田青山的剑之牢笼。
而那道看似眼熟的小阵，正是先前才在众人眼前露面过的山河阵的微缩版——镇山河。微缩版的“镇山河”并无先前那种主动御敌的功能，但却继承了最为重要的一项。
那就是，在阵法消失之前，阵中之人不受任何来自外界的伤害。
哪怕对方是剑道高手。
一环接一环，短短的几下交手，后面却是埋着无数条昼晴道姑慎密的思维和心计。
就连在一旁观战的王真也是目露讶色：“还以为她只是凭借运气和无耻才侥幸获得的圣人境界，没想到，这个人还真不简单。”
小道童听到王真的话后，神情依旧平静，但是眼眸却是隐有一丝遗憾：“昼晴这个孩子天分本来就不弱。只是，她最终是走错了路而已。”
王真问：“你知道她的过去？”
小道童微微摇头：“不知道，但是寥寥几次的无意见面，我却是能感受得到她心底里的那股怨气。其实，如果不是那股怨气的话，说不定她也没这种动力和耐性爬到今天的这个位置，所以福祸从来都是相依，不到生命的最后一刻，谁都不知道自己所走的路是对是错。”
王真沉默了一下，然后说道：“看来你颇有感触，以前也是遇到过这样的人么？”
“是的。”小道童淡淡说道：“谢云流师兄，也是如那个孩子这般，曾经站在分岔路上，然后选择了另一条路走的人。”
谢云流？师兄？
王真震惊地看着他，总算隐约猜出了对方的身份。小道童似乎并无介意王真的试探和震惊，依旧淡然平静地说道：“紫气东来……看来昼晴这个孩子除了刚刚耍出的那点小心机外，居然也是一个对情势掌握得很不错的良才。”
“紫气东来，是什么东西？”这次不是王真了，而是郑易忍不住出声询问。也难怪，任谁看到如此气势非凡的一招，都会忍不住想要去学啊。
小道童拖着腮部，颇为耐心地解释道：“紫气东来，这是在修炼纯阳功法的弟子在达到一定的水平时，便可自行领悟的一种能力——屏气静心，全身心地向天地拜求，然后便可暂借得那一股三清之气化为己用。”
郑易的神情有些失望：“只是暂借的而已？”
“别小看这个，要是你知道曾有纯阳子弟凭借那三清化身，一剑越境斩落圣人的传奇事迹后，你就不会这么想了。”
郑易震惊而不能言，而王真也是眉头皱起：“那人都已经是圣人了，难道说她还能靠着这股力量暂入上一层？”
小道童白了他一眼：“剑道哪有这么容易入的？所谓再上一层，只是让她自身的元气再丰沛上一部分而已，不过别小看这小部分，当初李忘生师兄和其余几人同为圣人，但却可以轻松地以一人碾压其余几人，难道你就可以说他们就是同等水平了么？而且你不是也有这个体会么，你也是圣人境界了，但要是让你去对付那些寻常的圣人，比如最近传得沸沸扬扬的那个圣人皇帝，恐怕也就几十招内就可以解决的事情吧。”
王真咧了咧嘴，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前辈太看得起我了，我哪有这么厉害啦……”
小道童白眼依旧，还暗自嘀咕了一下：“这无耻劲倒是和以前没差多少。”
不再理会王真，他重新把视线投向那太极广场上。
他的眼眸里同时闪着好几种情绪——有赞叹，有满意，有遗憾，还有惋惜。
“虽然说我也很想看看圣人使用紫气东来后会达到怎样的境界，只是有些可惜啊，你并没有了解田青山这小子学的到底是什么，如果知道的话，就不会在他面前使出阵法这么一种愚蠢的举动了。”
五方牢笼，其实算是一种阵法。
而镇山河，保护着阵内之人免疫一切外界攻击，天下无敌，但……也只是阵法而已。
只要是阵法，那么田青山的剑便能轻易破之。
因为，他修的并不是道法，而是剑宗。
剑与道，曾是纯阳宫的两大支柱功法。但因为剑宗这一派里有着某一个招式，所以在很多年前，剑宗都是稳压道宗一头的。
那个招式，就叫人剑合一——
可破世间一切阵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