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里,产房门口,一个男人正在紧张的来回渡步身后两个坐在椅子上的男人开口劝说。
“大哥,别急了,会有结果的,休息一下吧?”
蒋家的三个男人急急忙忙的从各自的工作里请假。
因为他们的母亲严令让他们必须过来。
老大是工地的包工头,老二是一个装修师傅,最年轻的老三刚刚从大学出来实习。
三人对生养自己的母亲自然是爱戴,平时老人也理解他们。
今天大哥的妻子又被送进了医院,大哥要有孩子了。
蒋建华自然是既紧张又高兴,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母亲的脸一直比较冷漠。
看了看自己的弟弟们,两人齐齐摇头,
不明所以。
自己的父亲在自己找到女朋友后重病,在自己结婚时离去。
母亲有些不待见妻子,似乎是认为她如那种民俗迷信中认为妻子是什么灾祸。
但自己依旧是爱她的,父亲的病她也知道,虽然颇有微词,但也不是经常对妻子说些什么。
见母亲看着窗外阴沉的天,拄着拐杖的手因为太用力捏的泛白。
“妈,怎么了?”蒋建华忍不住开口询问,莫名出现慌乱感使他心跳加快。
轰隆!
炸雷响起,乌云密布,白色的闪电划过夜空。
“灾星。”
面色苍白的老妇人低声开口。
“什么?”
蒋建华没有听清。
“先生!出问题了!”
护士急急忙忙的推开房门,面色焦急,冲到他身前,说了一大堆话
蒋建华虽然也读几年过书,但什么羊水栓塞他根本不知道,他只听见了。
“致死率较高,请签署知情同意书。”
蒋建华颤抖着在协议上签下自己的名字,脸色苍白,回头看向了一直站在窗边的老母亲。
那是他长这么大都从未见过的表情,老人瞪着眼,似乎看透了他的灵魂。
面部青筋暴起,干枯的嘴唇微微张开。
“灾星。”
轰隆!
炸雷作响,蒋建华莫名的腿软,瘫坐在地上,看着地板,两眼无神。
无视掉医护人员还有自己兄弟的叫喊声,伸手抱住了自己的头。
“真的是,灾星?”
但他保留着自己最后的倔强,孩子应该是他疼爱的延续。
灾星又怎么样?名字?就叫....毅非吧。
蒋毅非没有见过自己的母亲,父亲说她因为我去了很远的地方。
“只有你乖乖长大,才可以去找她。”
奶奶只要看见他就会怪叫着挥动拐杖打他,他很怕自己的奶奶,想不通为什么她这么吓人。
为什么这么对我?
父亲说奶奶生病了。
“只要你还没有长大,奶奶的病就不会好。”
很久以后,有一天,父亲承诺带他去旅游,五岁的蒋逸飞高高兴兴的上了气氛莫名沉重的面包车。
蒋毅非趴在床沿看着车外不断倒退的景色,开心的笑着。
直到,汽车停在小镇的一个路口,他的二叔扯起笑脸,让他先下车,已经....
到站了。
“爸爸,你在哪?”
“叔叔?奶奶?”
蒋毅非被留下了,还有他这些年来稀少的衣物,在他不大不小的背包里。
他呆呆的站在原地,看着小镇来来往往嬉笑的路人,没有哭,没有闹。
无喜无悲。
有路人微微侧目,看着这个这个面生的孩子。
但没有人向他搭话,因为他就像一个,不小心跟父母走散而站在原地等待的。
聪明的乖孩子。
他站在街角,看太阳从高空落入彼端,残阳血红的光芒倒影在他的眼眸中。
让他有了一些不知名的改变。
直到夜幕悄悄包裹住视线,微风轻轻地吹动他的发梢,除了偶然一两声狗的吠叫,冷落的街道上寂静无声。
“我要长大。”
他对影子说。
蒋建华坐在医院的大厅中,思绪回到他与她相遇的第二天。
工地突然来了一个醉酒胡子拉碴的老汉,工人围着他叫骂,动手动脚。
而老汉只是在地上来回打滚就拖住了十几个壮汉,直到他来到。
老汉顺着他想要搀扶的手,摁着他的肩膀在他耳边轻声低语。
“你这一生,娶妻不可生子,如若得子,是为灾祸,弃或...”
“杀。”
浓郁的酒气让蒋建华皱起了眉头看向老汉,老汉却咧嘴一笑,冲开工人的围堵,窜进了人海之中。
他没有在意,认为不过是一个老汉的胡话。
安葬自己的妻子,轻轻的抚摸着怀里深睡的婴儿。
“你一定要,好好长大。”
蒋建华轻轻的呢喃被寒风感染,温柔的祝福变成了严厉的命令。
在蒋建华得子以后。
第二年在工地视察施工进程被不知道哪里落下的砖块砸了个中度脑震荡。
庆幸自己带着安全帽,但延误工期赔了钱。
第三年老二在帮别人装裱墙纸时出了意外摔断了腿,好在情况特殊,正好摔在了活动气球上。
在医院躺了两个月。
第四年老三因为母亲死死拦住他不让去应聘,说什么街上会发生车祸。
结果第二天新闻报道,在老三的必经之路上发生了意外。
迫于自己兄弟越发诡异的眼神,还有母亲不稳定的情绪。
几近崩溃的中年男人只得忍下心来,将自己的孩子抛弃。
撒下谎言,将自己的儿子带到一个不知名的小镇里。
本想送到福利院,但却被母亲面目狰狞的直接痛骂一通,
“你还想他去祸害别人吗?我知道他该去哪!”
蒋建华没听说过这个小镇,但也无所谓了,侧面看向后视镜。
里面倒影着将蒋毅非留下的街道,还有他自己的脸。
“再见。”
他对镜子说。
在回程的路上,太阳的灿烂光辉撒向蒋建华的眼瞳,他没有摘下头顶的挡板。
耀眼的光辉遮掩了他眼底的阴霾,直到残阳的光芒同样倒影在他眼眸之中,与他的儿子....
如出一辙。
小镇上最后一个家居里的灯被关上了。
蒋毅非站在路灯底下,额前的长发使他的面庞隐藏在阴影之中。
直到木头嘎吱作响的声音自身前传来。
“天煞孤星?不不不,似乎还要有趣那么一些。”
背着木箱的大汉在他身前俯下身子,随着他的动作似乎有微弱齿轮扭动的声音响起。
虽然细微至极,但在悄无声息的大街上,连身边蝇虫扑棱着薄翅的声音都有些吵耳。
与其说小镇的人们喜欢早睡,更不如说他们在惧怕着黑暗。
或是黑暗里的东西。
大汉僵硬的扯起嘴角,看着蒋毅非。
“那么,小朋友,你在这里做什么呢?”
蒋毅非听见声音缓缓抬起头,空洞的眼瞳倒影出转动的齿轮,然后显现出了大汉的脸。
他的笑意更深了几分。
“我,在长大。”
“这样吗?那么,我知道长大的方法,你想知道吗?”
蒋毅非僵硬的点点头,接过大汉伸出的手,大汉笑容灿烂,如同捡到了什么宝贝。
木头的嘎吱声缓缓穿过街道,房屋里的并未入睡的居民颤抖着裹紧了自己的被子。
嘴巴开开合合低声的喃喃自语,似乎在祈祷神明庇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