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子槿算是终于历了一次,窒息将死的滋味。
“咳咳……”虽说已然缓了些许时候,可见他摩挲颈上,喉中恍若染了炙脔一般,禁不住是轻咳两声,才好受些。
齐欣儿坐了柴子槿右手侧,散乱些许的青丝不经意间被她利落地撩了脑后,衣裳上沾染不知何人的血色已然干了去。
如她这般清秀玲珑的人儿,若真使起劲来,倒也算不得小。
“你没事吧,”齐欣儿抬眼是柴子槿打量神情,当下面上显了歉意,几分局促,几分羞赧,朱唇喏喏,“抱歉,是我——”
“不,”柴子槿当即是打断了她往下的话语,恶狠狠是转眼看去,那尚不自知的罪魁祸首,“这事怪不得你,真要道歉,也得是它!”
它,柴子槿眼里罪魁祸首,老神在在,身子伏了桌案,以手撑着脑袋,唇吻合着它专用瓷杯,不紧不慢地小酌两口香茗。
通体是雪白的毛色,足趾处露了桃红粉色;其下曳动着一细细长长的尾巴,其上点小的脑袋摇摇晃晃,垂着眼帘,见了人性化的散漫之色——齐欣儿见了此状,心上忽是想着,还真是如出一辙。
柴子槿左手侧,桌案上,是一巴掌大的白鼠。
似是才撞见柴子槿怒目相视,那白鼠悠悠打了呵欠,而后拖着长音,缓缓说道:“什么?”
“什么什么,我可都险些被你害死了?!”见它俨然一副怪不得我的模样,柴子槿当即是气不打一处来,甚是觉着两胁作痛,“你这大晚上的,也不点灯,也不打火,处处窜着做什么鬼?”
“我需要点什么灯,打什么火?与我而言,凭这碎碎月光,已然足够。”齐欣儿见了那白鼠鼻尖耸动,颇是不屑地冲着柴子槿翻了个白眼,“我不过是遥遥见了灵兰山门怎得显了形,过来瞧瞧生了什么情况罢了。若真论起来,不是你说着下山三日,却是当晚打早回了,我又何必如此?”
“照你这么说来,倒还是我自讨苦吃,自作自受?”柴子槿皮笑肉不笑,眉眼牵强,些许渗人模样。
“反正不干我事。”白鼠淡然自若,说罢,再是啜了一口。
“那个——”长长有看了那伏案白鼠有一刻之时,齐欣儿终是心上难耐,问出了声。
“嗯?”一问之下,柴子槿喉中正蓄势待发的言语倒是烟消云散了去,回过头来,见了齐欣儿已是久久凝视着那白鼠一阵,方是想得应该介绍介绍才是。
“唔,它是——”柴子槿食指指向桌案上似是躺得倦了,微微挪了挪身子的白鼠——却是想不得下文,转身问去,“呀,你现在用着什么名字?”
齐欣儿隐约有听得白鼠啧声,不等细想,却见着白鼠后足一撑,站起身来,两只前爪交叉十字怀抱胸前。
“你们二人,可听好了,站在你们面前的是——”
并非是白鼠故意停声,它唇吻如人,一开一合,絮絮叨叨,似是长长说了好些字眼——可齐欣儿再是半分也听不得,好似双耳一瞬聋了去。
急急是欲捂上耳去,不过中途,柴子槿握住了她的手腕。
“你没有聋。”齐欣儿听得清楚,他少年朝气的音色,心上一缓,双手也是停了举措。却是柴子槿见着她一惊一缓朦胧模样,些许游神;再是意识了自己行径,轻轻一咳,探出右手由是自然而然回了颈上。
“啧,还是说不得。”白鼠见状,也是知了齐欣儿并未能听得自己下文,啧了一声,鼠面上五官纂了个郁闷的神情,身后尾巴也是忿忿甩着。。
“试了这么多次,稍微正常些的人,也该是学会放弃二字释作什么意思。”话罢,看去,柴子槿一顿,“哦,你不是人——”
“柴——子——槿——”话音未落,却听得了白鼠昂首锐声,有若柴火上满载水壶开腾之时。齐欣儿却见一线白光,是那白鼠现了指甲,奋身一蹬,跃向柴子槿。
柴子槿见着不紧不慢,却是雷霆出手,拇指食指合力,扼了白鼠后颈;小指一勾,卷缚它细长尾巴——再是动弹不得,唯有忿忿怒视着。
“嘛,这个家伙,因为这般那般的原因,说不得自己的名字。你只唤它——小白便是了。”柴子槿些许思索了下,其实不过灵光一闪——不,事实是完全没有费力脑子,转头向着齐欣儿介绍道。
“呀,柴子槿你这家伙,不要吝啬你那残念的大脑,好好想个配得上我的名字啊!”掌心里的某个家伙,忙不迭是抗议道,“小白——这不成了狗的叫唤了么?!”
“鼠和狗,差得很多么?”柴子槿白了一眼,而后怡然是反报一仇,“抱歉了,我可只有个残念的大脑。”
“咕咕咕——”气不成声。
“那个——”齐欣儿终是找得了插话的间隙,引了一人一鼠回眸。
“嗯?怎么?”柴子槿见着齐欣儿期期艾艾,犹豫神情,些许疑惑。却是他掌上白鼠——如今便是唤了小白之名,忽是觉了背脊凉风,上下毛发一个哆嗦。
“我可以,”齐欣儿咬着下唇,终是说出,自打进门见了白鼠模样后,已然藏身好久的意愿,“摸摸它吗?”
一时寂静。
柴子槿渐渐是露了不怀好意的笑容,越是放肆;而他掌上本就不得动弹的小白,身子越发僵硬,特是见了柴子槿这般神色。
“喂,柴子槿,好歹我们相识十年有余,四舍五入也是一条裤子长大了的亲兄弟了,你一定不会这么对我的,对吧?”声声委婉,小白一面想象江南女子绵绵细语,一面放轻声调缓缓说道。
“你这四舍五入,可算得真行,我可没有你这么年长的亲兄弟。”柴子槿撇了撇嘴,而后再是不看小白作着希冀模样,转去向着齐欣儿说道,“你若是想摸它,自然可以。”
“吱——”是时,厅内又是一壶井水烧了开。
“柴子槿你个天杀的,下作的,不得好死的,没有女人缘的……”任它风言风语,却停不了柴子槿探去的手,也打不消齐欣儿眼里闪烁星光。
见着距离越是小了去,它终是铁了心思,急急一扭头,忍了颈上疼痛,探去唇吻——
“呀——”柴子槿可是时时盯着这个不是狐狸却似狐狸的家伙,险险松了手,迅速是将手移开了好些距离,“好险!”
齐欣儿再是见了一线白光,闪烁而过,却是没了小白的半点身影。
柴子槿见了她可惜地微微叹气,清冷眼里却仍旧闪烁星光,安慰道:“来日方长,总归是能有机会的。”
话罢,不着痕迹向着顶上悬梁瞥去一眼。
“那么,接下来,该是如何……”柴子槿微微伸展些身子,转眼看去,坐了右手侧颇是安静不语的少女。
“接下来,便交给我吧。”
是时,一声轻笑,有若青云霓裳,坠了烟雨红尘。闻声思人,她当是有着标志身段,锦绣华服,柔荑举伞,转了千里明月。
齐欣儿见着,廊柱阴影里。
她静静跪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