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啧,你小子还真是一如既往的警觉。”
柴子槿不过话落,横梁上悠悠是传了话来。而后见着,一线白光从横梁落下,近了桌案,它身子轻巧,就势一滚,自然地再是懒洋洋伏了桌上。
白鼠,小白。
“不是我警觉,是你这掩息也太糟糕了些,八成狐十五也知晓你正藏着。”柴子槿摊了摊手,无奈说道。
“哼,要不是……”
“行了行了,可就别在我身前说些陈词滥调了。”柴子槿知晓它嘴里嘟嘟囔囔,早是听得耳朵都起了茧子,赶忙打断了去。
小白见也无趣,悻悻停声,再是看去,少年郎如乞儿的模样,不禁嗤笑道:“你可不见见自己模样,还说道我来。”
柴子槿懒得和它这莫名其妙的胜负欲争个高下,单是白了一眼;不过见着小白四仰八叉是平铺了桌上,忽是一想,指上却是比想着更快些,按了它绵柔不失弹性的身上。
“再上些,再上些……”小白也不拒,反是嗯嗯哼哼着,倒指使起柴子槿来,一瞬恍若是酒足饭饱后寻花折柳。
“你既然这么享受,先前怎的就溜得比兔子还快。”柴子槿鄙夷看着它欣快嘴脸,心口不一,大抵如是。
“呀,那可是女人!”小白听了他话,猛是一阵哆嗦,“女人,就是恶魔!”
“你这到底是经历了什么?”柴子槿看去无奈,这个死傲娇加重度恐女症,也幸亏本身是只白鼠,否则不知该是如何处世,“嘛,算了,你的事暂且搁置一边。”
“这话我都听了十年有余了,你这是要把我的事搁置到什么时候?”小白翻了翻白眼,很是不满忿忿而言。
“随缘随缘,这是急不得的。”一如既往,柴子槿随口应付着,“你这梁上看了这么久,可是看出些什么来?”
小白沉默了二三,而后才是缓缓道来:“你是想我看出些什么,向你说些什么?”
“随意发挥即可。”
“这样,我倒是想先知道——”小白侧了眼来,“你下山是做什么事去?”
柴子槿停了手,不紧不慢托了茶盏,杯盖与杯身轻轻叩了两声轻响:“下山买些柴米油盐,不是走前与你和狐十五说过了么?”
“呵!”小白嗤笑,它现下若是再信这家伙的借口,可就真是蠢了。
“今日午后我站着山门口,见着北方燃了一场大火,许是那庄子烧了?”小白问去,柴子槿随意点了点头,权作肯定。
“那庄子偏巧不巧设在青石矿上,也是仰赖这规模算大的青石矿,这些年越是风生水起,甚是更名成了青石庄。”娓娓道来,人尽皆知的事,“不过,这青石庄,还是唤作青石剑庄好些。”
小白瞅了少年一眼,少年照旧是老神在在模样,似是没得将自己的话放在心上。
“这庄子是剑庄设在这儿,以此来监视我们灵兰山的——这事,我想你这灵兰山顺位传人,比我更是明白些吧?”也不待柴子槿如何反应,小白话锋一转,“你这仆一下山,那边便是烧了起来,这其中,也该是需要点解释吧?”
小白静静是等着柴子槿下文,少年实在被它凝视着的眸子看了怕。
“需要我什么解释?你既是说了你站在山门口看见火烧,那么凭你这眼力,也当是看见这事跟我全然无关,分明是秦阑之那家伙放的火,烧的庄,杀的人。”柴子槿放下了茶盏,没好气是说道。
“我自然是见着了。”小白终是长长叹气,“那剑庄的人可没见着,若是这事传了上去,你觉着他们会去找那秦阑之,还是找我们灵兰山?”
“我这不是还救了个人回来么。”
“这话说得,”小白抬眼望去,少年垂了眼帘,“若是那齐欣儿身份没有问题,确是剑庄藏身青石庄的人,当然可以作供。”
“可是,这话,你自己也不信吧?”
柴子槿无话。
小白见着柴子槿不言不语模样,便兀自说去:“这齐欣儿,双腿虽是废了的,可这身修为,合着她的年纪,却算是惊艳。我可是没有听得,剑庄还出了这么一个天才。”
“若真是剑庄不问世的天才,那些个老家伙,又怎么可能会安心将她放了青石庄来——监视灵兰山,这差事可不好当。凡夫俗子,我们自是不当逾越;可若是修炼了的,嘿嘿……”小白阴恻恻冷笑二三。
“再说这齐姓,确是东南有一大家,凭纺织而盛,却也因纺织而衰。时至今日,早是销声匿迹,不知去向了。”小白立了身子,向着柴子槿郑重说道,“如此说来,那齐欣儿,我只怕——”
“你怕什么?”柴子槿挥了挥手,打断说去,“怕人将你逮了去,烤鼠肉吃么?”
“呀,柴子槿!”小白听罢是气得跳脚,“我可是怕你被人算计去了还不知,你还在这对我冷言冷语的……”
柴子槿充耳不闻,它咋咋呼呼说着好心当了驴肝肺,再是被人打死也不救你之余的话。站起了身,合着懒腰,长长打了个呵欠。
见着门外,上弦也是偏了西去。
“你早是知道了吧?”
“见着了,左右猜了七八成,不过经你这么一说,倒是确切了。”柴子槿无所谓地说着,小白一跃二跃,跃了柴子槿肩上。
“那你还这么做,救了她也就罢了,竟然还带上灵兰山来。”小白真是想在少年郎清秀的颜面上狠狠来几爪,让他清醒清醒,“所以,你这是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救她回灵兰山啊当然。”
“嗯——”柴子槿摩挲了几许下巴,而后悠悠说道,“因为,她很可爱,大概。”
“呀……”小白哑然,“真是对你无语了。”
“别这么说,我们可是认识了十年有余,四舍五入也是一条裤子长大的亲兄弟,我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清楚么?”
“这时候怎么就认我了?”小白白去一眼,分外鄙夷。再见少年,眉角微垂,褐黑眼眸里泛着暖意——一切,都与那十年之前,大为不同。
是了,他就是这么一人。
“烂好人。”
“烂好人真是抱歉了呢。”
“灵兰山上,哪个身后不是一堆麻烦事的?上到我那欠了一屁股债的混蛋师父,下到我那整日不见人影的师弟,你是,狐十五也是——不过是多了一人,又能如何?”
“再说了——”柴子槿见着一室厅堂,左右翠竹,正墙上高悬了一副山水之画,“有了麻烦,也是轮不得你们操心。”
“我可是灵兰山的大师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