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滋滋！”
一对红烛因燃烧而发出轻微的声响，透明的泪滴顺着烛身迅速地滴落下去。
昏暗的橘黄色火光中，照出一室的红艳色调。
穿着一身浅蓝色衣服的少年坐在床沿，手里拿着一本无名的册子，眉头轻皱，嘴里不时小声嘀咕，似乎正在苦恼着什么。
旁边，看上去似乎只有十六岁的少女斜躺在巨大的木床上，发出轻缓的呼吸声。
一头长长的黑色青丝披散在红色的枕头上，衬出她白皙的肤色，小巧的殷红嘴唇自然地向上弯起一个小小的弧度，像是在微笑一般。
少女脸的两侧，略微有些婴儿肥的脸颊上，形成两坨浅浅的红晕。
她的身上披了件薄薄的白衣，红色的被子盖到肩膀的位置，里面红色的肚兜若隐若现。
天下第一魔宫的宫主周曦就这么斜躺在，没有一点点防备，看上去似乎已经睡熟了。
其实，并没有。
她是很想睡。
可，每次只要快进入睡眠的那个临界的状态，就会被旁边的嘀咕声给拉回来，快要睡着了，就又被拉回来……
反反复复，她砍人的心都有了。
如果换做是平常，她肯定二话不说，就睁眼起身，把敢打扰她休息的人狠狠地胖揍一顿。
可是，今天的情况不一样。
这个吵着她的不是别人，是一把刚被她捡回来的剑，是一个已经化了形的剑灵。
作为一名剑修，在对待剑的问题上，跟对待什么阿猫阿狗等等其他的东西，是很不一样的，完全可以说是双标。
如果剑灵他想要说话的话，那就说呗，被吵到也没有关系的。
因为，那是她的剑啊。
“所以说，我为什么要跟她睡在同一个房间里，躺在同一张床上？”
周曦迷迷糊糊间，听到纯钧说了这句话，在心里用意念回答他。
剑作为武器，肯定是要时刻带在身边的。
睡同一个房间，躺同一张床是很自然的事情。
如果不是考虑到，今天，她刚把剑捡回来，剑对她还有些抗拒，她都应该把剑抱在怀里，好随时能挥剑对敌。
哎，眼下有一个小小的麻烦是，这把剑已经化形了，会像人一样走动，会说话，会有脾气，有自己的想法。
她还不完全懂得怎么驾驭这把剑。
本来，一开始，看到剑化形了，还以为可以顺便拿来双修，结果，她居然不会双修。
嗯，不过，没关系，很快，她就会搞明白的。
不管怎么说，剑肯定是要随身带着的。
这一点，剑灵不同意也是没办法的。
想到这里，迷迷糊糊间，周曦就睡过去了。
穿着浅蓝色衣服的少年突然从床沿站了起来，回身去看斜躺在床上，睡得一脸香甜的少女。
他喃喃地嘀咕了一句。
“不管怎么说，我还是应该尽快摆脱这个女剑修的。”
因为他突然意识到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他是一把剑，他不会感到饥饿。
直到现在，他都没有吃过东西，可，他甚至没有饥饿感。
他可以不睡觉，如果非要休息的话，找个破庙待着，就算腊月寒冬，刮风下雪，应该也不会生病。
当一把剑也太好了吧。
从一开始，他根本就不应该配合她表演，不应该被她牵着鼻子走，果然，还是离开好了。
“离开”这两个字化作一只飞鸟在他的头上不断地来回盘旋。
他的眼睛却始终注视着陷入沉睡的少女，看着看着，他就不自觉地犯起困来，就像被传染一样。
作为一把剑，他忽然张大嘴巴，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哈欠。
“啊。”
算了，离开的事情，还是等明天再说好了。
头顶上盘旋的飞鸟消失了。
他犯着困倦，吹灭桌上的蜡烛，动作利落地爬上床，拉过唯一的一张被子的一角，往身上一盖，把头枕在唯一的那个枕头上，头一歪，额头轻轻碰到周曦的额头，眼睛一闭，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迅速地进入梦乡。
周曦的额头被碰到，意识有转醒的征兆。
她张嘴含糊说了两个字，很快又睡过去了。
“晚安。”
听到黑暗中一个软绵绵的声音响起。
“晚安。”
他迷迷糊糊间，下意识回答一句，也睡过去了。
***
“哐当哐当……”
车轱辘碾压过不平整的地面，发出阵阵声响。
在带着节奏感的碰撞声音中，纯钧“刷”地睁开眼睛，醒了过来。
一睁眼，他就看到周曦的脸快要贴上来，那双过于澄澈的黑眼睛正近距离地看着他，鼻子贴着他的鼻子，就差把嘴唇亲上来。
这家伙还真的是，能不能学会跟人保持一定的安全距离，不要随便就扑上来。
他伸手推开她的肩膀，拉开彼此的距离，起身坐好，往周围看了看。
奇怪，昨天晚上，明明是睡在一张超级大床上，怎么今天一觉醒来，他就躺在一辆马车上了。
坐在另一边的周曦含糊地说了一句话，像是在说：“你醒啦，手术很成功。”
他转过头，不敢置信地问：“你在说什么？”
周曦表情自然地说：“我在说，你要是醒了，我们就快点下去吧。时间不早了，我们该去抓贼了。”
下去？
他这才意识到，在不知不觉中，马车已经停下来了。
他往外面张望，茫然道：“我们这是在……”
马车外的不远处是一面城墙，城墙下的城门近在眼前。
“王城洛邑。
走吧，我们去抓采花贼。
晚一点的话，说不定就会被那个贼给跑掉了。”
贼会不会跑掉他不知道，但，眼下有一个，是肯定要跑的。
“谁？”周曦不解地问。
“我啊。”
现在，他就想跑掉。
周曦沉默地盯着他看，缓缓地伸手，从旁边的盒子里拿出一块点心，往嘴里塞进去。
“巴滋，巴滋。
你不要介意，我有一点饿了。
嗯，你要吃吗？”
“呵，收起你这一套吧。
你不用再忽悠我了。
我是一把剑，我不用地方住，也不用吃东西。
我几乎没有弱点。
跟凡人不一样，我是无敌哒！
我可以告诉你，剑修，我并不需要什么主人，我是绝对不会屈服，跪倒在你的裙下的。”
“嗯，然后呢？”
周曦听得很认真，吃得也很认真。
“我，现在，就要离开。”
“巴滋。决定了吗？”
“决定了。”
“好啊，那你走吧。”
“真的吗？”
他一脸不信。
“是啊。
毕竟，这种事情是不能勉强的嘛。”
天还没亮，就用马车，把剑灵强行从湛卢山运到王城的人这样说。
“记住你现在说的话。”
说完，纯钧就从马车跳了下去。
不管这个女剑修在盘算什么，既然她已经松口了，那他自然是要逃的。
他下了马车，周曦还坐在马车上，慢悠悠地擦着手，没有别的动作。
纯钧迅速地往前走，往王城而去，很快，进入城内，混入人群之中，如鱼入水，任谁也无法再轻易地找到他。
好耶，他自由了！
就在他站在人群中，仰天长叹时，一点点雨滴从空中掉落下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