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雨婷端起酒站起来,轻轻抿了一口,“这窗户也太小了,连倚在窗边装忧郁的资格都被剥夺了。”
“楼下有玻璃门,那个比较大。”换了身衣服,姬无雪就像是换了一个人一样。
时雨婷还没来得及接话,就听见一个悠扬的声音,操着一口悠扬的汉音,声调拖长——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还挺有传统风味... ...”时雨婷话都还没说完,全身就打了一个寒战。
这里可是维多利亚,有几个人听得懂炎黄文?又怎么可能有打更人?
“什么传统风味?”姬无雪似乎被搞糊涂了,“明明是在广播宵禁啊!难道这玩意都算是传统风味了?”
时雨婷这会儿不再嫌弃窗户小了,毫不在乎身姿地趴在窗沿上,踮起脚尖向窗户外面看去。
然而路中间确确实实有一个打更人,敲着铜锣,在满是电灯的却空无一人的路上,重复着他悠扬的话语: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他们露馅了。”时雨婷转身倚着墙壁,一双暗红色的眼睛盯着姬无雪。
“什么?”
“他们没有想到,我是一个对维多利亚毫无所知的人。我根本不知道维多利亚的宵禁到底是一个什么情况。”
“什么,到底... ...”姬无雪突然反应过来,“你是说,那群人?”
“是的,他们用这种手法,伪造一种宵禁的假象,但是我根本不知道这样的宵禁会是什么样子,他们的幻境就只能模仿出我印象中宵禁的样子。”
“所以你听到的是?”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说出来这句话的时候,时雨婷自己都在笑。
她抓起自己的怀表,顺手放进风衣口袋里,“带好枪,我看看他们到底想给我玩什么花样。”
没有再追求拔枪时候的潇洒,而是把两把枪紧紧握在手里,姬无雪踱步跟在时雨婷后面。她信任自己这位主人,时雨婷虽然嘴上说着不在意,但是手却一直放在风衣口袋里。只要手指接触到怀表,时雨婷施法也就三个字的时间。
玻璃门外,空无一人。
“三,”
时雨婷把手放到玻璃门上
“二,”
玻璃门发出“吱呀”一声。
“一!”
时雨婷推门而出,在那一瞬间,一个巨大的、散发着蓝色光满的怀表表盘在地下升腾而起,伴随一阵强风,把时雨婷鬓角的头发和她的风衣吹起来。
然而,什么都没有。
姬无雪也跟着出来,手里的枪泛起白色的火焰——又是萤火虫,算是一招鲜吃遍天了。
“什么都没有。”姬无雪说道,“这不是唬人吗?”
“既然他们不想让我们看,那我们就在晚上多看看呗。”时雨婷又把手放回风衣口袋,微笑着说道。
往西边走,是著名的维多利亚银行,再不远处就是圣保罗大教堂以及神殿教堂这样的建筑物。建筑越来越古典,有埋伏的概率就越大——对于一个魔术师来说,一件古代物品总是充满象征意义,用来施法就越简单。
哪怕是魔术师小队,也绝对不会在这种时候往这个方向走。但是两人完全不知道害怕两个字怎么写,顺着坎农街向西一路前进。一路上只能听见两人的脚步声,有规律的嗒嗒作响,除此之外,再无任何的声音。
然后有那么一瞬,就连脚步声也消失了。
“我怎么觉得,那里打雷了?”
时雨婷拉住姬无雪,静静地听着。
突然,在阴影里,深处一只黑色的手。毫无征兆的从影子了冒出来,就向两人身后伸出来。
手起,一棵银色的子弹瞬间飞出,精准命中在半空中的手掌,让它化作一团灰烬消失。
“刚才那是什么东西?”姬无雪话音还没有落下来,四周所有阴影的边缘都变得模糊了起来,一种浓重的血腥味慢慢弥散在空气里。
耳边只有风刮过树叶的沙沙声,四周全部是斑驳得看不出年份的石头,教堂的尖顶就像是一把苍白如死尸一样的匕首,深深刺入黑夜的胸膛里,星星就是飞溅出来的血花。
这是一场谋杀,散发血腥味的是黑夜的血。
从阴影的边缘,滑出一个生物。用人类的语言无法描述它的形状,搜刮尽所有的语言,都只有一个词语能描述它——怪物。
没有任何一种正常的器官,貌似是一个球形的核心,四周翻腾着黑色的云雾,在雾中深处,无数只黑色的手在云雾里翻腾,又像是无数粘滑的触手,有规律的挥动着。
沾着粘液的嘴,眼睛根本无法分辨是从那一个位置张开,似乎是从黑雾的每一个角度,又像是从触手的末端,低声呓语着,就像是毫无意义的梦话。无数双扭曲的短腿,末端勉强可以被称为“羊”的蹄子,但是却并不靠着它移动。
无法看出它的移动轨迹,甚至不知道是滚动还是蠕动,这东西就这么堂而皇之的“走”来。
它每走一步,阴影的边界就滑出一只同样的东西,呓语声也越来越大,那种共振似乎有一种节奏,仿佛是在对什么东西表示崇敬。
“静山河。”
时雨婷抽出自己的怀表,一阵气浪瞬间扫过整条街道,然而就只是停止这一瞬间,时雨婷就感觉到了一阵力竭。
就连她自己都震惊了,哪怕是冻结一个满是人类的房间,都没有像这样消耗过魔力。
不需要任何的言语,姬无雪就感受到了她的疲态,两个枪口指着街道的两边。
“名枪-无雪。”
两个枪口指着街道的两面,猛地喷出苍白的火焰,大有荡涤掉所有污秽的气势。
但是这一瞬间的亮光,没有办法照亮所有的阴影,只要有阴影,那种怪物就源源不断从阴影里滑出来,好似完全没有尽头。
嗡嗡声越来越响,似乎能从里面听出一两个单词,然后慢慢清晰起来——
“从那些黑暗之源到星空之渊,从那些星空之渊到黑暗之源,永远是对伟大的克苏鲁的赞美、对撒托古亚的赞美、以及对那不可言说其名讳的至高存在的赞美。虚空中永远飘荡着对他们的赞美,森之黑山羊将繁衍昌盛。耶!莎布·尼古拉丝!那孕育万千子孙的黑山羊!”
时雨婷心底里突然升起一种恐惧,那不知名状的怪物似乎就在阴影的那一头。她不敢抬头看,星空仿佛就是那一双眼睛,只要看一眼,就会被拖进无底的黑暗深渊里。
现在她需要一个闹钟,能够响彻全城的闹钟。
余光突然看见一座尖塔,她抬手看了看手里的怀表——十一点22分。
右手抓住姬无雪的手,左手的怀表被她紧紧握在手里。
加速十倍,她们还有3分钟零48秒,足够了。
“湮沧海。”
三个字出口,时雨婷感觉到了那种隔离感,仿佛自己和周围不属于一个时空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