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常罕见的,雪莉听见了一阵温和的敲门声。
“请进。”
她老早就听见了两个脚步声,又听出来那种钢铁和地面碰撞的声音,本来以为自己的门又要被踹开,但是却是这么一个温柔的声音。
“进来吧,门没锁。”
雪莉喝了一口自己的特浓黑咖啡,对着门大声说道。
时雨婷把门推开,大步走到雪莉面前,用居高临下、却毫无感情的眼光看着这个娇小的女孩子,“弹头。”
“真没礼貌。”雪莉说着,再次把那个档案袋拿出来,交到时雨婷手上。
“每一个探长都要忍受手下侦探的怨气。”时雨婷说着,把档案袋打开,又从西装口袋里抽出一支中性笔,随手在雪莉的桌子上撤了一张纸,开始拓下素描。
“膛线纹路,你... ...”
时雨婷带着自己修表用的单片放大镜,抬头看了雪莉一眼,脸上露出一丝疑惑的表情。那种奇怪的、就像望远镜一样的东西闪进雪莉视野的一瞬间,她马上把自己要说的话憋了回去。
这是人家的专业,自己怎么蠢到问这种问题。雪莉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继续处理她的文件,好像时雨婷和姬无雪没来过一样。
“无雪,你看看这样的纹路。”时雨婷抓起手边的纸,递到姬无雪身前,说道。
纹路的深浅,全部用颜色的深浅标示出来,那些是擦痕那些是膛线纹路,全部用符号注释。近乎完美的放大比例和视角,给人的感觉就像是机器扫描的图例一样。
姬无雪愣了一下,然后接过那张图纸,在旁边把膛线结构反推回去,写成一个一个公式和几何图形——这是计算魔术的通用语言。
“我始终觉得不可思议。”姬无雪一边画一边说,“火药魔术并不属于神赐魔术,然而古神的深渊却是神境,和火药魔术根本就没有关系。”
“也许有个什么火药之神呢。”时雨婷道,“结果怎么样?”
“这里有一个我看不懂的结构,但是我敢肯定是没有什么沟通深渊的魔术。”姬无雪用笔轻轻滑过纸张,“但是就从这个架构来看‘传递信息’这个功能是有的。至于这东西是如何沟通到深渊的,也许得去问尼古拉斯女士才知道。”
时雨婷深吸了一口气,把时雨婷递过来的纸收好,放到风衣口袋了,然后把子弹装进证物袋。
“你真的打算什么都交给我?”时雨婷把证物袋放到雪莉面前,声音冰冷。
“放开你的手脚,想查什么就去查。”雪莉道,“扫尾巴都交给我。”
时雨婷深吸了一口气,一双暗红色的眼睛死死地把雪莉盯住,一言不发。
“我所能做的就是这样,您有您的目的,不是吗?”
“你在威胁我。”
“这是您自己说的。”雪莉仰头盯着时雨婷,那双碧蓝色的眼睛丝毫没有怯意。
时雨婷叹了口气,转身带着姬无雪离开了。没有任何的礼数,也没留下任何的言语。雪莉叹了口气,维多利亚的魔术侧是这样无所作为的,哪怕是作为英顿公学的校长,这个庞大机构名义上的领导人,依然要受很多很多制约。
那种李笑生就在她耳边絮语,却听不清究竟在说什么的感觉,时雨婷已经受够了。她最不喜欢李笑生的一点,就是他爱卖关子的性格,哪怕是死了之后,还要用一个谜题来折磨她。
两人走到办公室门口,时雨婷却停了下来,“无雪,你去帮我转告一下雪莉,说帮我在学生组织里谋一个看起来很有地位的闲职,没有权利最好。”
“好的。”
姬无雪走了,留下时雨婷一个人在办公室里。她在属于自己的位置上坐下,把那张纸摊开。
西装有些硬,但是却相当合身的质感唤醒了她的回忆,思绪缓缓飞到很多年以前,这件西装还静静的躺在西西里手工店的橱窗里,一直静静的等待着她。
当李笑生帮她把这件外套披上的时候,时雨婷以为自己就要平平淡淡的过这么一生,嫁给这么一个自己并不喜欢也并不讨厌的男人。然后像时家所有的坊主一样,生一个女儿,把自己所有的知识都交给她。
这是她曾经选择的、永远回不去的路,李笑生已死,世上再无她愿意托付的男人。身边还有着好多好多需要自己保护的人,早就不能仅仅做一个“天才”就可以逍遥洒脱的时候了。
突然,她突然想起那时候李笑生给她吹嘘的事情——“我给黑桃做了个小序,把黑桃的魔术就写在里面了,要不要猜猜看?”
既然黑桃有这么一个序言,是不是流明也有这么一个介绍它功能的文字?那段文字姬无雪知道吗?对手是不是知道了这段文字才了解到流明的作用,才做出这样的事情的呢?
虽然问题又多了几个,但是时雨婷并没有不高兴,她把披在身上的西装放到一边,开始寻找另一些古神的资料。
这时,电话响了。
“您好?”
“小婷啊。”
“钟楼坊坊主,您有什么事?”时雨婷很平静地道。
“你用了‘那个魔术’,你觉得钟楼坊会不知道吗?在城市里明目张胆的召唤星之彩,你确定不会招来麻烦吗?”
“麻烦大了,但是是英顿公学的麻烦。”时雨婷道,“古神子嗣居然堂而皇之的出现在大街上,这不离谱吗?”
“你自己注意安全,保护好自己。”
“我知道。”
罕见的,自己这些姨妈没有找麻烦,而是随便寒暄了两句,时雨婷一时间还有些不习惯。或许是自己在外面?还是因为自己代表了时家的脸面?时雨婷也不想弄清楚,那种疲惫感从心底里不断的涌上来。
她再睁不开自己的眼皮,在桌子上趴下来,却又睡不着。焦虑、痛苦和困惑同时涌上来,把她的灵魂折磨的遍体鳞伤,她真的累了,想好好休息一会儿。
突然,她感觉到西装被温柔地盖在身上,就像是那时平静生活传来的余波。
“就当是白月光的手罢。”脑海里突然冒出了这么一个想法,那双温柔的手似乎驱散了所有的疲惫,压在心中的石头仿佛一下子被搬开。不过几分钟,她便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