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了好几十分钟,直到时雨婷从烟夹里拔出最后一根烟点燃,姬无雪才开口说道:“他们为什么要拿走这具尸体?”
“肯定是防止别人从尸体上看出什么。”
“不是。”时雨婷随手把烟头谈进棺材里,然后弯腰把这具空馆盖上,用沙哑地声音说道,“如果他们都对法医学忌惮到这种程度了的话,就不会在威灵顿拱门面前玩那种把戏了。”
“他们搬走尸体,肯定是有某种作用的。”时雨婷拿出怀表按下复位键,旁边的浮土又一点一点盖回去,还原成原来的模样。
“第一次,他们的召唤物还很小。第二次就有建筑物那样的体积。中间提升的关键到底是什么?这才是我们应该问的问题。”时雨婷道,“据我所知,维多利亚除了我和时生再没有时家人,没有人能够做到像我一样的还原时间。”
时雨婷再次看向墓碑上的那一行字,左手把衔在嘴里的烟拿下来,右手轻轻抚摸着那一行花体的维多利亚语。
难道是向黑山羊的祭祀?时雨婷脑海里冒出莎布那副模样,现在的莎布哪有心思去管人类的祭祀,估计在她看来,有价值的人类也只有时生和作为时间之神神选的时雨婷了。
而且西敏寺外和英顿公学礼堂这两个地方,怎么看都不像是可以作为祭祀莎布的场地——万物之母可看不上人类的建筑。
“难道他们想创造某个东西?”姬无雪道。
“什么?”
姬无雪用眼睛盯着那行墓志铭,“‘我自向天’这句话在语法和语义上根本说不通。我只能当他做某种仪式的符号。”
“不知道您听说过没有,弗洛伊德的人类论。”姬无雪看了一眼时雨婷,时雨婷也盯着她,顿时让她脸色一红,低下了头继续说道,“作为人的思想,可以分作三部分——自我、本我和超我。”
姬无雪指着脚边的那具空馆:“这是本我,代表了生物的本能。然后墓碑,是自我,人类处理现实世界的能力。”
沉默了半秒,姬无雪道:“最后是墓志铭——超我,代表了一个人理想化的人格和追求。”
“所以?”源赖直子不明白姬无雪想要表达什么。
“所以,”时雨婷扔掉烟头,“他虽然死了,但是还活着。”
“什... ...”话到嘴边,源赖直子明白了。
在正常的世界里,人们对活着的定义是“拥有一具能活着的躯体”。
但是这个墓地,利用了魔术上的象征手法,用一个完整的物体表达了一个人活着的全部。所以在魔术意义上,他还活着。
“以象征意义或者信仰作为原料,催动‘无法用现有科学体系解释的物体或者事件’的手法,称作魔术。”
印刷在教科书上,被每一个魔术师熟记的句子,此时一字一句地敲打在源赖直子的心头。
时雨婷终于是决定离开,两人堪堪跟在她身后,不知道她到底要去什么地方,但是就是有一种莫名的信任。
“如果只是为了活着,那用这么费力的去搞这么多花样呢?”时雨婷像是说给后面两人,又像是说给自己听,“是不是有某种仪式,必须要使用尸体呢?他们这么大费周章的掩人耳目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没有人回答,但在这个时候,大地突然浮出一层浑厚的黑色。这种力量相当熟悉——时生。
那头白色头发出现的瞬间,就伴随着那略带着低沉的声音,和往常不一样的是,这次带着一丝焦急。
“姐,出大事了。”
“雪莉不见了!”
... ...
雪莉只感觉一阵剧烈的胀痛从头上传来,她的第一反应就是自己的头破了,出血了就有机会。
但是后脑勺干酥酥的,连汗水的痕迹都没有。
“你当我们这么傻,会把血留在你头上让你有杀我们的机会?”威尔斯用他特有的苍老的声音说道,“我还没有老到这个地步。”
“我看你是有点糊涂了。”雪莉上下打量着这个苍白肤色的人,就好像是刚刚从坟墓里被抛出来一样,“你绑我过来有什么用?”
威尔斯抬了抬眉毛,“你知道三位一体吗?”
“呵。”雪莉笑了一下,“那我就更没有利用价值了。我可不是圣女。”
这个男人狠狠地瞪了雪莉一眼,好像是不太耐烦和雪莉解释,“你以为圣女圣子就是那个狗屁魔术协会的一个称号吗?你以为那是你随意掌控的玩具?”
“像你这样的血魔术师,完全有能力被称作圣女。那就足够了。”威尔斯在雪莉被束缚的椅子的对面坐下来,“你和血魔术的联系,已经完全有能力沟通神。”
“啊——原来你一直不愿意给自己一个圣女的称号,就是这个理由吗?”威尔斯像是突然反映过来了一样,很大声地说道,“你比我想象得聪明,小姑娘。”
“请叫我校长,谢谢。”
“哦,好吧,校长小姐。”威尔斯似乎很有听雪莉继续讲下去的兴趣,但雪莉却不愿意再说了。
“三位一体。”威尔斯谈兴很浓地说道,“圣子、圣父、圣灵。三者皆为同一神。多么美妙的理论。校长小姐,您将作为圣子,亲眼目睹神的降临。”
“我看你是真老糊涂了。”雪莉说道,“在这里,神性比我强的海了去了,我根本不可能作为圣女在招神。”
“招神?”威尔斯站起来,弯下腰盯着雪莉的脸,一双死鱼眼让雪莉背后发凉,“我们不是要招神,校长小姐。”
“我不管你们做什么,你们都选错人了。”雪莉带着微笑说道。
“你说我们应该选时生?那个哗众取宠的小屁孩儿?”威尔斯轻蔑地说道,“那叫做什么神学?——‘神不在乎’——真好笑。神就算拯救全人类也不会拯救他,因为他不在乎。”
雪莉没有说话,面无表情地盯着威尔斯,她已经窥看到这个计划的致命缺点,但是她并不点醒,她相信总有人能揣测出一切,然后将这个大厦击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