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开幕式上的各类讲演完毕，招聘会的会场，逐渐热闹了起来。
带着口罩、制服，手握着一把能和撮子组装的长条扫帚，就这样，杜苹开始了B区的地面清扫工作。
人声鼎沸。
“面试官您好，我叫单忠，毕业于……”
“请用一分钟时间介绍自己。”
“平时接触过电商么？”
“啊，对于互联网+，我是这样理解的……”
四面八方的声音，或多或少的传进了杜苹的耳朵，有些术语他听不懂，有些他稍微能明白些，也有些让他产生了兴趣……
可毕竟他的工作只是清洁，所以无论是什么样的求职展位，他所能呆在一个地方停滞的时间，怎么都不会超过一分钟。
就这样，弯腰清扫的他，不停辗转着B区自己管辖的范围。
当。
也不知过了多久，突然，一个不知何物的砸地声，引起了杜苹的注意。
寻声辩去，杜苹发现了某展位的地上倒落的水瓶。
起初他还愣了一秒，因为他亲眼所见的是，那瓶水就像是新的一般，直到他仔细观察了一下，才发现其水位或许要比没开封的水位低了一些……
瓶盖是扭上的，按理说，这样的水，应该还是可以捡起来喝的——起码在杜苹的认知中，是可以捡起来喝的。
只是……
几秒过去，当在杜苹发现坐在旁边座位上的那个人向下看了眼就完全无所谓的将目光转移回来后，他才稍微明白过来：
这瓶水，那人已经不需要了。
而回收这个瓶子的责任，也就自然而然的进入了杜苹的工作范围。
杜苹赶紧走上前去，在完全没打扰到其他人的情况下，低身，将瓶子捡起，放到了自己携带的撮子中。
“啊，谢了。”
奇葩的是，在看到清洁工过来捡起瓶子后，坐在座位上的那人，还道了声谢。
“……”
杜苹本不想回应，可在思考了两秒过后，他还是稍微回应了下：
“不用谢。”
“那，你对于未来的展望是什么……”
当然，杜苹的回应，只会是和空气说话。
抬头仰望的那人，此时已经和坐在桌子另一面身穿西服的应聘者继续沟通了起来。
待到杜苹从地上站起，一切，就和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B区很大，给杜苹安排的区域也不小，自知不能停留在原地的他，根本没做思索，就只身向不远处另一个随手丢掉擤了鼻子的纸巾地方走去。
雨还在下。
相比于早上搭建展位而言，清洁的工作，并不算很累，只不过需要一直弯着腰，哪里有垃圾，就要去清扫那里。
各式各样的垃圾，杜苹都算见识过了，可能有些还是有用的，只不过当其被认定为可以丢弃后，其命运，便只剩下了被回收处理这一条路。
有甚者，甚至与崭新的无异。
杜苹面无表情，干了一上午活，他也想了很多，但大都是这样无关紧要的想法，而要说他自认为自己想明白了最重要的事情，那就是在经历了一上午的清扫之后，他才恍然大悟明白了过来：
原来，当时在车站避雨的那些人们，今天，都是心怀希望的来参加招聘会的啊……
怪不得。
蹲在地上，回想起自己早上站在厅栏遮不到雨的外面，杜苹倒是没有任何惊讶了。
对于他们，他的心中，只有怜悯。
“真香啊，这真的是给我们的盒饭么……”
“当然是了。”
蹲在杜苹旁边，同样吃着手里面盒饭的李果笑道：
“毕竟这么多企业，总会有一两家愿意赞助我们的嘛~再加上，像这种大型招聘会，上面的人都是很支持的。”
“恩……也是哈。”
杜苹笑着回道，继续开始吃起自己手里的饭。
两荤一素，不够还可以再要一盒，这对于没怎么接触过这种兼职类型工作的杜苹来说，简直是天大的福利。
至于水，更是摆了好几箱在一旁，渴了的话，随时都可以过去拿。
——就像此时站在那里的那些早上遇到的大爷，一瓶水，一口气，一饮而尽，一滴不剩，甚至到最后他们还要用手拍打两下瓶底。
“……那些大爷们，真的很好啊。”
“恩？”李果不明白杜苹为什么会这么说，但她也没问，因为相比于提问，她更像告诉杜苹另外一点：
“内个，咱们就休息半个小时，我劝你还是赶紧先吃饭吧……再者这样边吃边说容易噎到自己的。”
李果的话虽然有些不近人情，但恍然过后，杜苹还是理解了她，善意的提醒。
“……哦，抱歉。”
就此，杜苹还特意向李果道了歉。
“嘻嘻~道什么歉嘛，我只是因为自己吃饭说话的时候被噎过好几次才……呃！……咳咳！咳咳咳！”
杜苹见李果拍起了自己的前胸，嘴角不禁抽搐了两下：
“……我相信你说的是真的了。”
“那你……咳咳！还不去帮我拿瓶！咳！水啊！”
“哦。”
杜苹答应着，随即将自己手里没吃完的盒饭合了上去，快步跑到了那几个大爷那里，取了两瓶水。
“小子，你喝的完吗？”一位大爷质问杜苹道。
杜苹未作言语，只是指了指远处那还在咳嗽的李果，就快步走了。
“哈哈！遭报应了吧！这小姑娘，天天嘴上没德！我就猜到有这么一天，她中午吃饭必被噎着！”
身后，大爷们好似还在开玩笑的话，让杜苹也有些哭笑不得，以至于产生了好奇：
这些大爷，和李果到底有多熟啊……
思考间，杜苹已经走回了李果身旁，并将水向已经稍微舒缓了些的她递了过去。
扭开瓶盖，李果仰着头，咕咚咕咚几口灌了下去。
一秒、两秒……
站在李果前面，杜苹闲着为她计了下时。
八、九、十……
当！
空荡荡的瓶子，被李果按着放在了地上，而十秒前瓶子里那整整500毫升的水，却已悄然不见。
杜苹看傻了都。
“啊！爽~！”
李果豪爽的叫着，一时间，杜苹还在呆呆的眨着眼，并从嘴里，傻傻的问出了一个问题：
“啊……你是，怎么，做到的？”
“哼哼！~”
可他怎么想到，当李果喝了这瓶水而不是酒之后，眼前已然坐在地上的李果，却像是喝酒喝醉了般，双手一抬，摆出了个杜苹时常能在动漫里某些中二角色身上看到的手势，并且，还振振有词的说起了符合她此时人设的台词：
“没想到吧，其实我的真实身份，是来自远古地界的水之国公主，真名为马德里克.劳伦斯.绯祖，当唤醒吾之真名，万千河流皆为吾所统领，大海将为吾奏响诗歌，别说是区区一瓶水，就算是整片**，也只不过是吾子民们口中的盛餐。”
“……哦。”
根本不知该如何吐槽且丧失了想法的杜苹，神色黯然，鼓起了掌，之后才多少能从嘴里挤出一句：
“……夸父听后，直呼内行。”
“哼！夸父也只是神话人物！而我可是真实存在着的！将指引世界走向正轨的圣洁之公主！”
杜苹继续鼓掌叫好道：“我下次去书店，要是书店没有卖你的传记，我直接把它砸了，并喊出‘兄弟们我做的对吗’。”
“哈哈~”
听到这里，李果才放下了中二时的手势，笑着跟杜苹继续讲到：“是不是还缺少了一首BGM~”
眼前，李果虽然还在笑，可杜苹，却一点笑不起来。
直至几秒过去，发现不对劲的李果，逐渐停下了笑声。
而杜苹，也在她完全收起了笑意之后，问起了她：
“原来，你的领域还涉及二次元啊。”
李果闻讯，脸色稍微一变。
“我……没跟你说过吗？”
杜苹直白的摇了摇头。
李果，当即愣住。
几秒过后，恍然间，她反应过来了：
完了，自己的人设崩塌了。
脸色，顿时涨红。
而后慢慢地，李果将自己的脑袋埋在了搭在腿上的两个交叉的胳膊之下。
而杜苹，则默默的坐在一旁吃起了剩下的盒饭。
……
不断地安慰，直到告诉李果自己也是个“老二刺猿了”，李果才在眼中略带有一丝晶莹的泪花之中，微微抬起了头。
“真的？”
“……你难道不知道刚才我话里的梗么？”杜苹汗颜反问道。
“哎……？我平时动漫看的比较多，可你说的那些梗，我一个都没听过……”
“啊这，你就不能多翻翻评论和弹幕么……”
杜苹不知该说什么好了，不过其实他也明白，像处在这个圈子中的人，大部分人都觉得圈外的人是会鄙夷这个圈子的，所以刚才李果会反应那么自我封闭，其实也在杜苹的情理之中……
况且，相比于无奈，此时的杜苹，心里更抱有一丝庆幸。
他庆幸着，自己终于和她，有能交流的话题了。
而且，还是一个话题点颇多的圈子。
“不过，我确实没想到你有中二病……”
“唔——！”
一听到“中二病”一词，李果当真又将头埋了回去，而杜苹非但没继续安慰，反倒嘲笑起来她道：
“啊……咳……公主殿下，身为皇女，你要有所担当，即便遭受外界鄙夷的目光，你也一定要承受下来，坚定不移的走着向前的路，不要停下来啊。”
明明是讽刺，明明李果也知道是讽刺，明明此话甚至都让她那暴露在杜苹视线之中的耳根变红了……
可就是这样的话，两秒过后，却令埋下头去的李果发出了噗嗤的笑声，并抬起了头来。
“哈哈~原来弟弟，你真的也是二次元的呀。”
杜苹摇了摇头，苦笑道：“……我可不想承认，哪怕你叫我……‘梗小将’也好。”
“诶？梗小将是什么？”
李果的眼睛闪烁着疑惑。
“没什么……”杜苹将话题停在这里，然后提醒李果道：“话说你快点吃吧，我们不就午休半个小时么，这已经过了二十多分钟了……”
“诶！”被杜苹这么一说，李果这才想起自己刚才的饭还没有吃完，于是赶紧拿起饭盒来，嘴里还埋怨起了杜苹道：“你怎么不早点提醒我！”
说罢，李果便狼吞虎咽了起来。
坐在她的旁边，杜苹的嘴脸，带着微微的笑容。
——直到他的目光，无意转向了别处。
……恩？
那是……刘白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