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您很符合我校对教师的基本要求。接下来的三天，请您保持电话畅通，我校会在第一时间告知您一面的结果，并邀请您参加学校的二次面试，请您静候佳音。”
“好的，谢谢您，面试官。”
面试官微微一笑，摇了摇头。
坐在应聘者位置的女子，也多少笑了下，就从座位上站起，礼貌的说了声“再见”，便悠哉的离开了。
不过，面试官倒没再回复她什么，就开始整理起了手中的简历，因为眼下，已经没有下一个应聘者了。
杜苹与李果就站在一边，二者谁都没有说话。
从刚才听闻面试官最后那段话到现在，二人就默默的待在旁边，直到眼看着那位面试官快整理完手中的简历之后，李果，才从杜苹的身边，用胳膊轻轻碰了一下杜苹。
杜苹颤悠悠的向李果看去，神色显而易见的紧张。
李果见此，不由歪脸皱了下眉头，不过紧接着，还是又用胳膊肘碰了下杜苹。
“……”
杜苹见此，也只得回过头，在深吸了一口气之后，才张开嘴道：
“那个，您好。”
“恩……？”面试官闻声看来，这才发现了站着展位旁边的少年，以及他手里拿着的东西。
“……啊，你是来应聘的吗？请坐。”
“额……我不是。”
杜苹急忙否定说，他的话，自然让面试官稍微一愣，紧接着，才注意到了这个少年身穿的制服。
凝固的表情，逐渐黯淡。
“那个……”杜苹见面试官没有说话，便抬起双手将简历递了过去：“这份简历，刚才好像是从这里被吹了出去，我就给捡回来了……”
“好谢谢。”面试官一边伸出左手接下了它，一边冷冷的谢过了少年。
充满凉意的语气，是有些让杜苹感到不适，不过看着对方确实接过了刘白的简历，他的心里，还是稍微暖和了些。
“哦，是这个人啊……”
面试官看到了这份简历的姓名，嘴角发出了不屑的笑声，随即也没多想，就将这张纸放到了一旁一小摞简历的最上面，接着向还没走开的少年挥了下手。
“喂，我说这位小同志，可以把帮我把这堆纸收拾一下么？”
“啊，当然可……”
杜苹的声音，随着那位面试官手指的方向，而停了下来。
……是的。
面试官此时用手指向的，就是他刚刚将刘白的简历放在顶端的那堆纸上面。
——也是杜苹到目前为止，所清理的最多的垃圾：
简历。
远处，几个黑色的袋子中，装有一摞摞的简历。
只是这些简历，并没有被企业人员带走，他们的去处，只有清洁人员知晓。
所以，杜苹才会有些难受。
所以，他才存有怜悯。
即便，他也知道自己比不上其中的大多数。
想法，会不断的变化。
但此刻，杜苹必须要带着这些多余的人生规划，走向零点。
……
“不是，你怎么非要问这个问题……”
“那你就告诉我呗~哥。”
“啊……好吧”
走在路上，旁边那位只有仰望才能看到其表情的哥哥，平静的说：
“我的高中，不是一个在常人眼里很好的高中，但就是那样的高中，使我真正的脱胎换骨，直到现在，我都很感谢，那时的同学、兄弟，还有老师、教官……
所以，我明白了一个优秀的高中对一个人的命运有多么重要，因此我才要报考师范大学，无论如何，我也要成为一名可以引导别人的高中老师。
这也是我的梦想，我真的想让，哪怕在初中像我一样的人，哪怕是对所有的一切感到失望的人，来到高中，来到我的班级，都会再度振作起来，目光，直向灿烂的前方。”
……
这样的梦想……
只是为了完成这样的梦想……而已。
即便，谁，都不是凶手。
杜苹，从没感觉到世间的一切，像此刻一样，如此的凋零。
眼中，只有黑白的色彩。
他抬起脚步，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已经定好的决策，到底是否正确。
但他就决定这么做了。
非黑即白，小摞的纸张，每一张都是这么打印出来的。
走到它旁边，杜苹用一只手，抓住了这些纸的边角。
“应该，悬了。”
这时候，他的耳中，回荡起了刘白的声音。
明明，应该只是手机中的聊天记录。
但那话语，就是那么的自然。
自然到，让险些丧失了理智的杜苹，稍微惊醒了下。
此时，从面试官让杜苹收拾垃圾，到杜苹抬手拿起，一切，也不过只是短短的五秒。
而李果，也好似觉察到了什么，因此时刻警惕的盯着杜苹。
“啊。”
杜苹一边放低了头，一边张嘴，悄然问道：
“是这些简历不要了吗？”
“……？”
本已继续整理起其他简历的面试官，闻讯又朝那个清洁工看了眼，然后从鼻音了发出了一声：
“恩。”
“您就不，再仔细看看了吗？”
“不用看了，如果有用的话，我不会放在那里的。”
“可他们，毕竟还想让您多看看他们呀？”
按理说，一个清洁工说出这样的话，寻常人都已经可以当是个精神病然后假装没听见了。
但这个整理着简历的面试官听后，却不由再度朝那个清洁工望了一眼。
虽然，他不清楚那个少年在低着头想些什么，可出于一些本不用承担的职责，这位面试官，还是多跟他说了两句：
“小老弟，你要是认真问的话，那我也给你多少上一课吧。
如果简历可以决定一个人的一切的话，那面试就没有存在的意义；而如果简历真的可以决定一个人的一切的话，那么学历，就可以完全判决一个人的命运。想必除了学霸，应该没有人愿意活在那样的世界中吧？”
他的话，固然有他的道理。
杜苹知道这点，他也会认真去思考。
但，不是现在。
“……那么。”跟在面试官的话后，杜苹，向面试官提问道：
“如果有个人，在任何时候都在努力，在任何时候都想要成为更优秀的存在，但是，他却还是在面试这一关，化为了虚无，数次的融化，无数次的枯竭……那么，他还需要，继续努力吗？”
少年的话，稍微让面试官顿挫了一下。
但两秒过后，面试官便收起了那样的表情。
并，语重心长的回道：
“那只能说明，他还，不够努力。”
不够努力。
“……哈。”
低着头的杜苹，轻轻的从嘴里吐出了一口气。
“不够努力，么……”
他用微弱的语气，重复着面试官的话。
但谁都没有看见，他那握住简历的手，已经开始用力。
“要说不够努力的话，那确实，是没有异议的判决。”
杜苹的语气，渐渐恢复到了正常。
……或者说，越来越强硬。
“但是——”
而当说到这时，杜苹，才将自己那一直低下的脑袋，猛地抬起。
“我所阐述的前提就是——”
双眼，充斥着血红色的血丝。
他那不断克制的理智，终究，还是在情绪的激荡中，爆发了出来：
“他已经，足够努力了啊！！！”
话语，与手中的简历，同时甩向了面试官。
站在一旁，李果，已然完全来不及阻挡。
但或许，直至此刻，她也得到了想要的答案：
他们俩的关系，到底……
是放在心里的。
……
经过阴雨的漫长洗礼，傍晚，停滞在D市上空的乌云，终于散去。
映着西落的黄昏，不远处的海边，出现了彩虹。
木栈道上的李果，望着天海的交际线，用右手托着自己的腮，按在木栏之上，一副郁闷的样子。
至于她身侧后放的杜苹，则就那么乖乖的站着，不敢说一句话。
也不知道二人就这样呆了多久，李果，才张开嘴道：
“……我说，杜苹。”
“……啊。”
杜苹不敢不做出回应。
“其实想了这么久后，你的情绪，我也多少能理解点了。”
“恩……”
“毕竟，刘白也曾救过落水的你，当时的在场者，要不是只有他会游泳的话，可能，今天也不会发生这样的故事了。”
“恩……”
“但是。”
“……”
说着此话的李果，终于肯转过头来，接着，她一把将双手按住了杜苹，使劲摇晃着他怒叫道：
“那可是咱俩辛苦了一天的工资啊！就被你那三两句话随手一挥，把钱全给我挥跑了啊啊啊啊！”
“对不起……”
“还有我的工作！原本下礼拜元叔那还有别的工作的！你这一泄愤，直接把我打工的行程计划全给泄没了啊啊啊啊！”
“对不起……”
“说好的帮忙呢！说好的好好工作呢！说好的不需要我操心呢！骗子，大骗子！”
“对不起……”
“你能不能不说对不起了啊！对不起有什么用！对不起又不能帮我找到工作！你要是真的打算帮我！那你帮我找一份新的工作！”
“好、好……我帮、我帮……”
非常愧疚的杜苹，只能答应下李果的忙，可即便如此，李果还是继续摇晃了他好一会儿，才放开了他。
被这么前后摇来摇去后停下，杜苹也有点晕头转向，好在他赶紧走到旁边把住了一旁的栏杆，而李果，则是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继续生着闷气。
杜苹把着栏杆，缓和了好一会儿才稳定了方向，待到他重新向李果看去，看到对方那好似还在生气的背影，只得悄声再度向她道了一歉：
“对不起……”
“真是的，我刚才不都说了么，不要再说对不起了！”
“哦哦……抱歉，我不说了……”
“抱歉也别说！”
“额……哦。”
杜苹打消了继续道歉的念头，转而打算说些什么，可望着李果那很是生气的背影，他的嘴，终究不知该怎么继续张开。
而李果，也在默默等待了一会儿之后，张开口道：
“我说。”
“啊？”
“虽然，我能多少理解一点……可你能好好跟我讲讲，你到底为什么会那么生气么？”
“呃。”
杜苹一顿，只是此时的他根本不敢有什么拒绝的想法，于是便马上答应道：“好……”
“那你过来，坐下说吧。”
“哎？”
看着李果敲了敲自己旁边的座位，杜苹还是难以掩饰着惊讶的长大了嘴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