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试官关上房门，屋子里面，只剩下了少年和他两人。
翻看着杜苹的简历，期间，他的脑袋，一直在微微轻点。
“嗯，大致了解了，接下来请你用一分钟，做一个简短的自我介绍。”
呃……我就知道……
少年拘谨的面容下，流下了一滴汗水。
“面试官您好，我叫杜苹，今年十七岁，就读于D市计算机中专学校，专业是计算机维修……要应聘的职位是收展员。
……恩……我知道自己的学历没有优势，但我认为我可以胜任这个职位。”
名为杜苹的少年说完这些，就合上了嘴，时间还剩下三十多秒，但他怎么也说不下去了。
压力很大，看着那个面色严肃的面试官死气沉沉的望着自己，杜苹多少猜到了对方的想法，也知道，这次的面试，估计又要结束了。
“嗯。”
然而，那位看似有四十多岁的男面试官，此后却点了点头，笑了起来说道：
“不错，敢有底气的这么说出自己的学历，以及充满十足的信心，小伙子，看来你很有潜力。”
“……啊？”
杜苹呆滞的张开了嘴巴，一副不敢相信的脸色看着那位面试官。
“知道我们保险行业，最需要、最缺少的是什么吗？”
面色稍显苍老的面试官推了推自己的眼镜，随即问起了杜苹这个问题。
杜苹傻傻的摇了摇头，他这算是第一次在真正的接触到保险行业，确实不怎么了解。
“最缺的就是像你这种敢于说真话、不胆颤的人才。”
额。
我……
我被夸了？
杜苹眨了眨眼，感觉自己似乎出现了幻觉。
毕竟，这是他面试碰壁了数不清多少次后，第一次听闻有面试官称赞自己的。
“不过——”
——砰。
杜苹的心跳，随着那位中年叔辈的转折，猛地颤动了下。
不过……是要拒绝我了么……
杜苹的心中，已经想到了了最差的结果，而这个结果，其实也是最真实的结果。
——起码，对于他而言是。
但杜苹又错了。
“不过——今年才十七岁的你，应该没怎么涉足过社会吧？处世不深，需要历练。”
“啊……嗯……”
心中暗自松了口气，至于面试官所说的话，他打心里也早就认同了。
“你看，你自己也同意吧。”
面试官面带笑容，拍了下手。
“所以，你来对地方了，我们这里，招收的就是你们这些有想法的年轻人，培养你们这样的人才！”
面试官的话，使杜苹猛地睁大了眼睛。
感觉到全身的血液都在沸腾，这是杜苹第一次觉得，自己与自己选择的工作，接上了轨。
“领导……这是不是就是说……我的面试，通过，了？”
“恩。”
听闻对方用鼻音发出了“嗯”的声响，杜苹的嘴角，终于露出了一丝希望的笑容。
“但我们，不是招收你来做业务员的。”
咯噔。
杜苹的心跳，又是不寻常的蹦了一下。
“是让你来做储备主管。”
“储备……主管？”
那位面试官听闻少年那疑问的语气，又是笑了一笑。
“我当年，也跟你一样，什么都不懂，就一股脑的跟着我师父入了这个行业，但我只用了两年半的时间，便发展成了如今的这个规模，知道现在我手底下的主管，一个月工资大多有多少么？”
杜苹轻轻的左右颤抖了下，示意不知。
面试官，伸出了右手的五根手指。
“五、五千？”
“是五位数。”
“五……！”
“不用惊讶，只要你晋升到管理层后，你也可以做到。”
咕噜。
杜苹喉咙长长的蠕动着，大脑也有些空白。
不过，面试官对此显得倒有些平静，他笑呵呵的站起身来，然后友好的伸出了手，道：
“如果没问题的话，待会出门找招你进来的主管办一下手续，然后就……”
“领、领导。”
“……嗯？”杜苹的插话，令面试官不由稍微收敛了下面色。
“你不是在……骗我吧？”
“哈哈……”听到这个问题，面试官宛若平常的摇了摇头道：
“就算我骗了你，X企还能骗你不成？”
X企，就是这个世界上，一等企业的统称。
——这是昨晚，杜苹来这之前，从科普上查询的资料。
“也对……”
杜苹独自点了点头，转而在面试官的咳嗽声中，赶紧用双手握住了对方递过来的手掌。
“哼。”在握手之时，那位叔辈的男人又是笑着说道：
“小伙子，有问题就得像你这样，要赶紧问，不然的话，疑惑越多就越影响做事效率。这点，我很欣赏你。”
“谢谢领导……”
杜苹明显的弯了下腰，同一时间，面试官也是用另一只手拍了拍杜苹的胳膊。
“哦，对了。”
在面试官撤回手的同时，杜苹问了最后一个问题：
“领导，您贵姓？”
“免贵姓周，以后管我叫周经理就好了。”
“好的，周经理……”
二人说完，周经理便拉开了屋门。
接着，他做了个请的手势，示意让杜苹先走。
杜苹见此，也赶紧再度弯腰示意了下，就离开了屋子里面。
外面，人声鼎沸，依然很是嘈杂。
……
“我……找到工作了。”
中午，正在食堂吃饭的李果，闲来打开了手机，发现了杜苹上午发来的这句超乎常理的话。
“什么叫‘你’找到工作了？”
她回问了他。
只是她不知道，杜苹要过多长时间才会回复自己，但她真的希望，此刻杜苹就看到了这条消息。
可事与愿违。
直到李果从餐桌离开，名为“海阔天空”的少年，也没有出现新的消息。
“摁……”
嘴里有些慨叹，收起手机的李果，奈何有些不安。
而将手机调成静音的她，确实也没有发现，当她将手机放入兜里的时候，她的手机屏幕，亮了起来。
“……总之，有机会见面在说吧。”
手机上，出现了这么一行小字。
……
当！
扎啤的酒杯重重的拍在桌子上。
周围的人无不一楞，略带困扰的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搞什么嘛你这家伙！结果你还不是先把自己安排好了！到头来我才是受害者好吧！”
“呃……”
坐在李果对面，杜苹的面颊涌现出了几滴汗水。
本来，找到工作的杜苹是想开开心心的请李果吃顿饭的，可他怎么想得到，一进自助餐厅，那个奇葩的女人就化身成酒鬼，一股脑的喝起了酒来。
再加上她那依然戴着的长头假发，和身上白色的装束……
披头散发、游荡于酒桶和餐桌之间……
说她“生前”是因为没喝到酒而化身为冤魂，估计在场者没有人不信。
“李果姐……请你相信我，我一定会帮你……”
“我才不信你这个魔鬼的话呢！我可警告你啊，趁我还没喝大之前，你最好老实交代，你是不是敌国派来的间谍，来故意砸我的饭碗，然后拿自己的工作来气我的？！”
……你确定这还不算喝大了么……
杜苹一脸汗颜的望着对方。
此时李果从嘴里发出的声音，甚至已经不能用醉汉来形容，她的声线，更像是卧床不起、且每个字都带着浓重鼻音的重症患者。
不过，想是这么想，就算是面对醉酒的李果，杜苹也还是要否认对方的想法：
“真的没有，姐姐……我就是无意得知了这份工作，经过沟通之后，觉得挺好的，所以才……”
“所以工资多少？”
“哎？”
“交五险一金吗？”
“额。”
“一周工作几天，班制是什么样的？”
“啊这……”
灵魂三问。
这些问题，杜苹也只是偶尔会听自己同学没事时念叨两句，说家里人怎么怎么问的。
他未曾想过，灵魂三问的那一天，会来的如此之快。
且对方还不是自己的亲爹。
“……我也只是，大概了解了一下。”
作为第一次回答这样的问题，杜苹还是没什么自信的。
“快说。”
李果一边催促着，一边摆弄起了手机。
杜苹，也只能一咬牙，回答了对方：
“……底薪三千左右，交五险，每周周一到周五工作，早八晚四。”
“诶~？”放下手机的李果，露出了一丝鄙夷的神情：“那你们中午就不休息？”
“休息啊，十二点休息到一点半……”
“这还休息一个半小时……呵，那这工作时间，可就只有六个半小时了。”
杜苹眨了眨眼，他是听出来李果在调侃着这个话题，但他并不清楚缘由。
说话间，一旁的服务员端着烤好的牛肉走了过来，为二人切了两块，随即端起器具继续向后走去。
“我说。”
李果一边开口，一边用手擎住了歪过去的笑脸。
“啊？”
“你不会是进什么传销组织了吧？”
“哈？”
杜苹甚至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可看着对方那神秘笑容下的嘴脸，他自然也赶紧辩驳道：
“怎么可能！我进的X企！X企怎么可能搞那些玩应？！”
“哦……”一听到X企，李果也才多少收起了一丝戏谑的表情，转而讲道：
“原来是X企么……哼，没想到，你小子真可以啊，连那种企业也进得去……但这反而让我更好奇了，你们企业是做什么的？”
“……听说是，卖保险的。”
“卖保险……噗，原来如此。”
“……什么原来如此？”
“没什么，就是有了点别的想法……
……啊！话说我干嘛要回答你这臭小子的问题！我又不是来给你祝贺的！你还没告诉我，我这周耽误的打工，你打算怎么赔偿？！你可别异想天开的让我跟你一起去卖保险，我还有学业任务呢！”
“……可我听说，大四的学生不应该没有……”
“那是正常的学生，我又不正常！”
她那亢奋的回答，再度引来了周围几桌异样的目光。
“那……我在给你找，别的……可以吗？”
“给我找？”
也不知是不是酒劲上来了，李果一听便伸出了手，用手指指向了杜苹，说道：
“我说，你不会觉得你请我吃顿饭，再跟我说起这些，我就一定会原谅你把我工作搅黄了的事，对吗？”
听闻此言，杜苹的神情，不由沮丧了下来，而他的双眼，也内疚的瞥向了别处，没好意思在与她对视。
“那……你想怎么办？”
“怎么办？”
李果带着讥笑重复了这个三个字，只是后面，倒也沉默了下去。
时间，悄无声息的流逝了起来。
只是这每秒对杜苹而言，都像是过了一个小时。
“这样吧。”
好在，在历经了“数个小时”之后，杜苹终于等到了对方开口说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