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就要落山了,如血的残阳映照大地,而如梦似幻的云雾缭绕在行舟门的山腰处,那里有一个少年正沿着险峻的小道谨慎的攀援。
他的眼睛紧紧盯着小道下的不远处,一棵怪柏边伸出的灵芝。
“只要采到这株野山芝,就可以拜托师兄帮我炼成活血丹了!这样一来,妹妹的腿也便有得治……”少年吞了一口唾沫,坚毅的侧脸因充血而显得通红,他剧烈的喘息着。
树在没有可以攀爬的岩石了,他如果想要去到那棵树上便只能纵身一跃。
可谁知道这一跳能不能抓到那棵树?即便抓到了树,万一没抓稳导致摔下去了怎么办?没谁可以保证这样冒险的举动百分之百安全,尤其是对于一个十六岁的少年来说。
“今日我尤苏是死是活,妹妹的腿有没有治,便看天数了!”名为尤苏的少年猛一咬牙,瞪大眼拼上毕生的信仰与气力对着树跳了下去。
周围的风压如刀,逼的他几乎睁不开眼,但是他还是死死的盯着那棵树,然后精准降落,死死的用双手双脚扒住树身。
“好险!”尤苏承认他有赌的成分,但万幸的是,他赌对了!
尤苏小心翼翼的从裤头边解下一把小铲,从岩缝里把野山芝掏了出来,随后装进自己胸口衣衫处的玉瓶里。
这么巴掌大个玩意,便是凡人称作仙药的野山芝!饶是王公贵族想要取一朵也不容易,他倒也是托了行舟门外门弟子的身份才能在山门所属的山头内找着一朵。
尤苏捧着玉瓶,一想起之后妹妹开心的笑颜便呵呵直笑,然后笑着笑着他脸就绿了。
不为别的,只因他刚刚单想着怎么下来取药,却完全没考虑拿了药之后该怎么回去?
“可见少年一时血性不可取,什么赌不赌的,完全是把自己坑了个有来无回……”尤苏趴在树边动也不敢动,只得苦中作乐的想到。
尤苏看到树边垂下的藤条,再扫视一下来路的地形,轻声自语道:“若是我用藤条缠住铲子,再将铲子甩到那块型似大雕的岩石上,勒住那个凸起的头……可行!”
正当他打算实行的时候,却见下面浓郁的雾气好似被什么东西搅动,似乎正有什么奇怪的东西从下面飞上来。
尤苏心中惊疑不定,正待他猜测时,一头怪鸟就从谷底破开雾障冲了上来,看起来颇为张皇仓促,露出大白天见了鬼这样人性化的表情。
它一飞冲天长唳而去,可却苦了扒在树上苦苦支撑的尤苏,一阵怪鸟飞过带起的烈风直接把尤苏连着怪树还有几块崩裂的山岩一起吹飞,随后尤苏便悲催的朝着山崖底下摔去。
“日汝母,贼老天甚不为人也!”
坠落前,尤苏最后留下一句悲愤的抱怨,空谷传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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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苏本以为自己已经死了,毕竟是从那么高的山上坠落,仙人尚不可知,他这种凡人定是十死无生。
可是他却还是醒来了,既然他还能醒过来,那么就说明他还没有死。
“喔,你醒了啊。”一个娇嫩柔婉的女子声音从他身边传来。
尤苏吓了老一大跳,心念电转:自己既然没死,那么铁定是给人救了,而那种情况救他的必然不是凡人,而能做到御器飞行的修士,据说都已是门内的长老了。
所以他起身便拜:“行舟门外门弟子尤苏,谢过长老救命之恩!”
“呃?”那女子很显然被吓到了,又有些莫名其妙:“什么行粥门倒茶门的,你在说什么啊?”
“啊?”没想到自己猜错了,尤苏连忙抬头看去,却见到让他大惊失色的一幕!
他面前哪有什么女子,明明就是一只通体黑色的猫!这只猫正舔弄着自己的前爪,红若琉璃的猫眼里满是慵懒与高贵,刚刚那女子的声音,竟是这只怪猫发出来的!
他小时候曾在一些志怪小说上看过,世间的兽类也有一些异种可以修炼,而修炼得道便可口吐人言,甚至化作人形!而这一类的妖兽便最喜食人血,尤其是他这种精壮的汉子……
于是他的脸变的煞白。
“可见大难不死必有后福都是妄语!贼老天,我道是你送我一场艳福,没成想却是莫大的灾劫!也罢,若是这位姐姐能化作好看一些的人形,我便被采补一番也值当,起码是爽死的……”尤苏的面色几番变化,看得黑猫是一愣一愣的。
随即她便笑了:“有趣有趣,倒是不枉我救你一命!我被困在这里不知多久,早就要被孤寂折磨的疯魔了!虽说偶有些妖兽误闯进来,可终究无法解闷只能解馋……还是人类最有意思啊。”
随后她又纳闷道:“不过这里不是夜冥一族的禁地吗?你一个小小凡血人族是怎么进来的?”
尤苏不知该怎么答,便见那猫自个儿在那叨叨:“那老头儿算计的好,把我丢进了夜冥小公主的身体里,她本就将死,而我意识入侵便成了她……可恨他却早早与夜冥猫妖串通,只待我意识融合便将我封禁于此,属实可恨……”
尤苏看她咬牙切齿,隐隐便有要将边上吃瓜路人捉来血祭的架势,连忙打断道:“先不要说那些了,我还不知前辈芳名呢?”
“芳名?!芳名……芳名。”那猫儿却似遭了雷劈,半天回不来神。好像思想斗争了很久,才勉强道:“称吾为风寂便好。”
“风姬?倒是个好听的名字……”尤苏听着却以为是风姬,毕竟听来女子娇柔的声音,怎么想都不会是那样煞气四溢的名字。
“风姬?!罢……名字只是一个符号,你爱怎么喊便怎么喊吧。小辈,我问你,今夕是何年了?”风姬没有过多纠结于名字,只是表情如同嚼蜡般不自在。
风寂在那日败亡之后,残魂便被青色剑光送入夜冥一族夭折的小公主身内,此后便被封入禁地祭坛之中不知多久,直到五百年前神魂复苏,却隐隐感觉到这天地发生了些许变化。
沉睡的这段时日内,风寂曾吞噬的万千血魂被作为修补神魂的材料与她融合,因此她苏醒之时记忆驳杂不堪,浑浑噩噩,花费了百八十年才将自己的人格统一。因此如今的她虽仍以是风寂的人格为主导,却也不仅仅是曾经的风寂,曾经种种于她而言已是经年过往的前世。
“呃……修道不论历法,若是按人间历法来说,当今乃是同德二十一年了。”尤苏战战兢兢道。
“你这说了和没说一样。”
风姬凝眉,人间何时有了历法?在她所有的记忆中,凡子的文明应是相当低下的,甚至还有少许人连灵智都未开化,和猿猴一般茹毛饮血,过着简单的部族生活。
“罢了,当下距人魔大战已经过去了多久?”她想着问清楚一点兴许便能得到答案。
尤苏一听,脑子更懵:“人魔何时发生过大战?虽然两族一直不和,不过大道一统之后天下各族皆为道友,便再也没有发生过大规模冲突了。”
风姬一听,脑子嗡嗡的。
没听过人魔大战?这种将世间种族几乎拖入绝境的大战不可能没记入正史吧?除非亘古的岁月流转,生生将这段历史磨灭……那么她这一睡,究竟睡了多久?!
“嗯……这样吧,你告诉我你所知道关于外界的情报,作为交换,我送你一场造化。”黑猫托腮,饶有兴致的看着面前的少年。
一方面是对如今的外界有兴趣,另一方面则是对现在自己扮演的前辈身份产生了些许奇妙的感受。
她的人格统合,代价便是封印绝大多数的驳杂记忆,再炼神魂之时更是相当于重开一次灵智。虽然并非完全如转世一般要经那胎中之谜,可他如今的性情到底不如从前稳重,甚至有那么一点跳脱。
“这,不知前辈所言造化为何?”尤苏的心脏嘭嘭直跳,完全想不到自己在话本中听说书先生讲过的故事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哼,你这小辈甚是心急。”风姬跳了过来,一只小小的前爪搭在尤苏头上,将自己脑海内封存的些许画面传递给他:“也罢,许你点甜头也是无妨。我观你体内灵道混沌,充斥后天浊气,已是修道废体。不过常年在灵气滋润下练皮练骨,倒也血气通畅。”
“你若遂我心意,我便传你后天逆修先天之法!修此造化神功,可改阴阳,转混沌,造乾坤……这是一个让你能够踏上修道一途的造化,你要,或是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