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保护这个孩子。
诺米娅拿起一根树枝,添进了火堆里,火焰开始剧烈地跳动,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
她看着跃动的篝火,又想起了今天的晚霞。
她看向身旁熟睡的玖远,莹白色的毛发在月光下泛着微光,像圆滚滚的珍珠。衣服上沾满了褐色的血渍,不知道是属于她自己还是其他人。
沾血的白蔷薇。
——第一次见到玖远时,诺米娅脑海里出现了诗歌般的意象。
像猛兽一样闪烁的金瞳,飞扬的白色长发,和浑身上下的斑斑血迹。在猛烈的杀气中,有种强烈的暴力美学。
如果无视她那潇洒的平地摔的话。
诺米娅喝了一口茶,露出了微妙的微笑。
吃光了她的干粮,问什么都说不知道,甚至还叫错她的名字……玖远就像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孩子,对各种东西一窍不通,如同不事雕琢的璞玉。
但这更让诺米娅感到担忧,她很难把那个充满杀气的金瞳和倒映着夕阳的纯净眼睛重叠在一起,也无法想象到底是怎样的经历才能塑造出这样的纯洁却血腥的人格。
灰色的地方,诺米娅对这个概念不太熟悉
——毕竟上一次战争时自己还是小孩子,对战争的印象大概就是大人们的叹气和报纸上英雄们的照片。
那个灰蒙蒙的地方到底在哪里——这个问题大概只有玖远自己知道。
是半兽人那边又开始内战了,还是又一轮新的边境摩擦?但无论是什么情况,这孩子都不该那么早领略到杀戮的滋味。
虽然完全不认识玖远,但诺米娅的心里涌出一种强烈的保护欲。
何况玖远还特别可爱。
尤其是她的兽耳和尾巴。
诺米娅伸出手,轻轻的抚摸着玖远的兽耳,玖远的喉咙中发出了咕噜咕噜的响声,让诺米娅的心里涌上一种猛烈的快乐。
好可爱......
诺米娅抑制住了自己想直接抱住玖远搓的欲望。
深夜的树林里静的可怕,流水哗哗作响,周围传来树叶的沙沙声和远处动物的鸣叫声。
“呦,这不是我们的大魔法师吗?怎么屈尊来这种荒郊野岭啊?”
令人不快的声音。
诺米娅戴上法袍上的兜帽,提醒自己该进入警戒状态了。
她转过头,面前是一个穿着铠甲的金发青年,表情轻佻而令人厌恶,腰间挂着一把廉价的长剑,背后跟着一大群布衣带剑的跟班,让诺米娅想起了他们在村里招摇过市的样子。
“耶鲁尔?”诺米娅有些惊讶,“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被唤做耶鲁尔的青年有些不满:“啊……原来我们的诺米娅法师已经看不起我们这些贱民了吗?甚至都不肯叫我一声大人了?”
“就是!就是!”他背后的士兵们起哄道。
“抱歉……”诺米娅一直不太擅长应付这种人,“那么,耶鲁尔……大人,您在这里干什么呢?”
就算成为了魔法师,也要耽于人情世故。为不太喜欢的事物消耗精力,这也许是全人类共同的悲哀。
耶鲁尔,诺米娅和他并不熟识,只记得他是村里贵族的公子,以及这人性格不怎么讨喜就是了。听说他带着一群狐朋狗友出门当了佣兵,说是作为继承爵位之前的历练,至于实情如何,没人说的清楚。
他拔出剑来,指了指诺米娅身旁的玖远,“我们的货在你手上,快拿出来。”
“货……”诺米娅愣了三秒钟,瞳孔猛地收缩,随后露出了厌恶的表情,“真没想到……你居然在干这种事情。”
奴隶贸易,从中得到每一块金子上都沾满了鲜血——半兽人的,人类的,甚至还可能有精灵的。里面充满了触碰人类道德底线的肮脏行径,可以说,和这行沾上关系的人,手中都有那么几条无辜者的命。
“有什么关系吗?这世上除了你以外,还有哪个人类会在意半兽人的死活?”他扭过头,看向背后的士兵们,“而且,人类和半兽人打过一仗,怎么处理战俘,不是人类的自由吗?”
人群开始随声附和。
“但是国王早就宣布所有种族一律平等了。”
“听好了,世界的规则并不是只有法律,国王宣布要和半兽人和解,可是,你觉得这个国家里还缺想把它们赶尽杀绝的人吗?”
“……”
难以反驳。
就算诺米娅在这里保护了玖远,这个世界还是不会有任何改变,每天都会有无数的兽人被押送到王城的某个肮脏角落,从此过上猪狗不如的生活。更可怕的是,所有人都觉得这种事情相当合理。
而无法回家的玖远,总有一天会成为兽人奴隶中的一员。
不如放弃吧,诺米娅的脑海里浮现出一个令自己厌恶的想法。
他将剑尖指向诺米娅,用威胁的口气说道:“总之,我是个尊重女性的人,不想让你受皮肉之苦。我就实话告诉你吧,奴隶主已经死了,就是被你面前这个杂种杀掉的。雇主死了,它就是我们佣兵团的东西,把那个半兽人给我,事成之后,我们说不定还能分你一点。”
士兵们纷纷拔刀出鞘,一窝蜂地向前。
诺米娅突然站起身,这群散兵游勇便被吓得停了下来。
她用脚轻轻踢开火堆里的木柴,将火踩灭,四周变得昏暗,只有微微的星光照耀着这个世界。
女孩的影子在星空下被大幅拉长,像巨人的投影。万物笼罩在星光之下,黑暗的森林中,只有她蓝宝石般的瞳孔在熠熠生辉。
两队人——准确来说是一个人和一群人,在清冷的树林里对峙着。
诺米娅面朝着耶鲁尔,轻声做出了自己的回答。
“我拒绝……”
“你说什么?”听到意料之外的答案,耶鲁尔有些惊讶。
“那孩子......很可怜......我不能把她丢下。”诺米娅露出了复杂的眼神,“虽然......我不认识她,甚至也才刚刚知道她的名字,但是我仍然觉得我必须保护她。所以,恕我拒绝。”
她又想起玖远清澈的金瞳,那双眼睛的纯洁不该被任何人夺走。
“……”耶鲁尔脸一黑,“你是在同情她吗?”
“是啊,同情,也许你会觉得我的同情很廉价很虚伪,但我就是这样想的。”
“会同情杂种的贱民,就算成为了魔法师,骨子里的低贱血统还是去不掉的吗……”
耶鲁尔侧过脸,捂住鼻子,仿佛闻到了什么臭不可闻的东西。
“看来,我必须替你父母教育一下你什么是身份和阶级了,这对你将来的生活……大有裨益。”
他活动了一下手指,铠甲的指关节发出金属碰撞的声音。
“......”诺米娅沉默了一会,”一定要打吗?”
虽然不知道对方有多少战斗经验,但是诺米娅自己的战斗经历接近于零——更何况诺米娅本就不是乐于争斗的性格。
“怎么?”耶鲁尔一甩手,往下一指”想投降了?现在给我下跪的话,我可以饶你一命,说不定我还能让你在我手下当个佣兵”
“不......只是......”
诺米娅举起右手,繁星如同回应召唤般发出光芒,夜空顿时亮如白昼。
身上的黛蓝色法袍呼呼作响,喷涌而出的魔力在她周身发出紫色的光芒,少女的娇小的身体浸泡在光芒中,带着无尽的透明感。
“我突然想起来,魔法师好像是默认有男爵爵位的。”
她将右手伸向正前方,魔力瞬间凝聚成法阵,带着紫罗兰色的微光,在周围漂浮着。
“我完全没必要对你使用尊称,耶鲁尔先生。”
诺米娅的语气礼貌而有分寸,但却带着一种令人不适的冰冷——那是面对讨厌的人时该使用的态度。
“所以,能请你们离开吗?现在去自首,出狱后干些正经的活计还不晚。”她操纵魔法阵将佣兵们团团包围,“我不太想......”
她停顿了一下,然后沉默不语。
杀人,诺米娅在心里掂量了一下这个词语的重量,然后决定把它噎回去。
“......”耶鲁尔咬咬牙,看了看自己手中的剑,瞟了一眼魔法阵,一挥手,一字一顿的喊道,”兄弟们,撤退!”
佣兵团一边咒骂一边零零散散地向后退去,待他们消失在树林的深处后,诺米娅双手一拍,法阵飞散,四周布满了紫色的光点,像丛林中飞舞的萤火虫。
她如释重负地坐下,摘下兜帽,露出沾满汗水的脸庞。
一个人和一群人对峙绝对不是什么轻松的事情,更别说对手是一群刀口舔血的佣兵了。
她看了一眼仍然在熟睡的某位半兽人,感慨她强大的心理素质和不太好使的耳朵。
诺米娅探过身,想叫醒玖远,毕竟没办法保证那群家伙不会打回马枪。
诺米娅晃了晃玖远,发现她没有醒,便站起身想要直接把她喊起来。
背后咣当一声,身体失去平衡。
之后后脑勺传来疼痛,世界陷入一片黑暗。
————————以下是作者的闲话——————
无论是小说还是学习,都要当死线战士
你能理解写作业写到三点钟的痛吗
催我交作业的老师真是不讲武德

世界如此冰凉,只有这兽耳娘还能给我些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