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鲁尔心情大好。
不仅抓到了那个杂种奴隶，还顺便解决了那个贱民，今天真是美好的一天，美好到难以置信。
他抬起头，看着天上的满月，洁白明亮，美玉无瑕，仿佛也在映衬他的高贵。
他整理了自己的发型，继续期待着明天的幸福。
一想起那个贱民威胁自己的样子，他的心里便翻滚起了怒火——明明就是一个才觉醒魔法的平民，却假装自己是个多大的官，居然还敢直呼他为耶鲁尔，甚至还让他在自己的手下的兵面前丢脸。
不过也过去了，几分钟后，那个讨人厌的贱民就会变成一具尸体，被丢在深山老林里，被蛆虫和秃鹫分食。
然后，耶鲁尔再把她保护的那个兽人卖为奴隶，让她做牛做马，风尘一生，最后在王都的贫民窟里痛苦地死掉。
百般武艺，此乃杀人诛心。想到这里，他笑出了声。
所谓贱民和杂种，大概就只有死无全尸一个结局。
话说回来，那下等民居然还会在意杀人，什么年代了，居然还有人会在意一两条人命？战争才过去不到几年，再死几个人，也就只是个统计数字而已。
更何况是那些贱民和杂种的命。
耶鲁尔这么想着，慢慢走到了营火旁，然后，他瞪大了眼睛。
红色的世界。
像颜料一样，铺满地面的，鲜红的颜色。
月光照在地上，也泛着淡红色，带着怪异的美感，血腥而优雅。
森林里传来野兽的吼叫声，像人类凄厉的惨叫。
在血泊中，排满了士兵们的尸体。割喉而死，失血过多而死，颈椎折断而死，窒息而死......就像一座尸体的博物馆，摆满了各种各样死法。
在尸体中间，坐着一个小小的身影，红得像一面旗帜。
她的兽耳，她的长发，她的尾巴，都沾满了红色的鲜血，在月夜中，像鲜艳欲滴的红宝石。
她似乎没有注意到耶鲁尔，正盯着自己手中的匕首，看着干涸的血斑发呆。像捕食之后休憩的老虎，又像等待猎物的豺狼。
快跑，耶鲁尔脑袋里出现了如此的想法。
耶鲁尔扭头就走，脑袋上沁出了豆大的汗珠。
撤退吧。
这杂种绝对不是什么善茬，趁现在赶紧跑路说不定还能保住一条命。
耶鲁尔在心里暗骂，问候那个雇主的十八辈祖宗，怎么绑了这么一个危险人物。
“能......过来一下吗？”
玖远把匕首放下，扭头看向耶鲁尔，耶鲁尔像被关机了似的，啪地一下站住了。
“对，就是你，能过来一下吗？”
她将匕首尖指向耶鲁尔，晃了几下。
耶鲁尔回头，玖远的金瞳看不出任何感情，却像宝石一样在红色的世界里闪烁。
“我吗？”耶鲁尔指了指自己。
冷静，冷静。
既然他叫住我了，说明他还不知道我是这个佣兵团的团长。
只要我蒙混过关，说不定还能留下一条小命。
“是的。你见过一个穿着斗篷，蓝头发，蓝眼睛的女孩吗？看上去有点胆小的那种。”
玖远把手举高，比划了一下诺米娅的身高。
“没有。”耶鲁尔干脆地回答。
“这样啊......“玖远站起身，”那我自己去找......”
她突然停下来，空气仿佛在一瞬间凝滞了。
“......骗人很有意思吗?”玖远淡淡地说道。
”为，为什么这么说？我只是一个路过的佣兵罢了。“
玖远指了指自己的狐耳，一字一顿地说。
”全，部，听，见，了。“
五个字，字字诛心，如五雷轰顶，刺破了他的谎言，也击穿了他的意志力。
跑。
耶鲁尔扭头就跑，完全没有交战的意思。
对于这种嗜血成性的怪物，最好的方法就是逃跑。
总有一天要带人过来把你扬了，该死的杂种。
耶鲁尔在心里发下毒誓，腿却完全没有慢下来。
脚步加快，呼吸沉重，世界变成了走马灯，缓缓融进黑白色的色块之中。
只要跑得比那个怪物快就行了，只要跑出它的视野范围内，就安全了。
其他人怎么样都没有关系，只要自己安全就好了。
背后传来风的呼啸声，刺耳，尖锐。
他回头，只看见莹白色的身影和鲜血淋漓的刀刃。
以及那无机质般，毫无感情的金色双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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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秒，鲜血喷涌，飞溅到玖远的脸上，让她身上的红色又多了几分。
她擦擦脸，瞳孔中闪着红色的光，那是鲜血的倒影。
玖远扔下匕首，从耶鲁尔腰侧拔出长剑，剑身上布满了缺口，看上去饱经风霜。
她强忍住虚弱感，挥舞了两下，感觉有些力不从心。
好累......
她低下身，用剑尖支撑着地面，身体微微颤抖，不断地喘着气。
腿仍然用不上力，肌肉在刚才的厮杀中已经用尽了能量，胸口炸裂似的痛。
肺部在猛烈地燃烧，心脏在不规律地跳动，就像损坏的引擎。
玖远将剑当作拐杖，一步一步地向前走去，大地像棉花一样软，让人难以保持平衡。
身体在重复着机械般的运动，如在荒漠中跋涉，只是不断前进着。
世界变成了黑白色，听觉也在减弱，脑海里传来嗡嗡声。
——不知道为什么，想要去救那个女孩。
没有人命令，也毫无性命之忧，单纯地想去保护她，完全不知道由何而来的责任感充斥着她空洞的心，支撑着她虚弱的身体。
除了执行命令和活下去，这世上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在不长不短的人生中，玖远第一次有了自己想去做的事情。
命令，战争，生命，她原以为在离开这些东西后，自己的生命便毫无意义，就像停战后的武器，只能在仓库里慢慢腐朽。
但，也许只是因为几块发干的面包，也许只是一句可有可无的关怀，就可以为某人献上生命——她从未发现自己竟是如此淳朴的人。
几个黑色的人影站在面前，手中似乎拿着武器，但在玖远看来，他们依然两手空空。
耳边传来他们的怒吼和叫嚣，她没心情听他们到底在说些什么
在令人眩晕的痛苦之中，玖远慢慢站起，用近乎黑暗的视野看向前方，把剑握紧在手中，瞄准着前面的敌人。
她俯下身，用接近崩溃的身体向前飞跃而去，之后凭直觉猛地一挥剑，手上传来切开肉体的柔软手感，耳边传来模糊的惨叫。
一个。
迅速将剑背到身后，刀剑相撞，火花四射，再背身将敌人的剑击落，最后一剑刺穿来者的喉咙，鲜血飞溅。
两个。
侧身躲开飞来的箭矢，对膝盖施以踢击，人影跪倒在地，然后身首分离，视野里染上了红色的痕迹。
三个。
仅仅是重复着机械的动作，如同呼吸般执行着杀戮。
像舞蹈一样精准优雅，像野兽一样万般残忍。
就像红黑双色的连环画，这便是玖远每一天的生活。
枭首。
剖腹。
绞杀。
所有的动作只是为了达成杀戮这一简单直接的目标——无论手法华丽还是简朴，残忍还是简练。
她从未从其中获得一丝一毫的**，相反，在每次厮杀之后，心中只会有无尽的空虚与迷茫。
在战场上举目四顾，横尸遍野，自己兀自独立，像一棵孤独的白杨。
就连食腐的乌鸦也害怕自己的样子，在远处偷食着腐烂的尸体，警惕的打量着一动不动的他。
放下剑便感觉自己两手空空，拿起剑时，她才稍微有活着的质感。
似乎听到了求饶的声音，就像之前的无数次那样。
好吵。
她停止回忆，只是挥起剑，杂音便消失在惨叫声中。
死寂。
原来当时并不是自己没有发现有人想杀死自己。
而是他早已放弃了活着的想法。
耳边传来咔吧的响声，玖远松开了环抱的双臂，怀中尸体的脑袋转了一圈，像头部装反的洋娃娃。
一共十个，不多不少。
好累，但是还不能休息。
玖远慢慢地走到诺米娅身边，将她的脸从水桶里扶起来，然后轻轻地扶起她。
诺米娅的身体并不算重，但在现在的玖远看来，她的重量不亚于两尊大鼎。
她把诺米娅放在柔软的草地上，把耳朵靠近她的胸口，微弱但确实存在的心跳声传入耳中，带着令人安心的节奏感。
按住诺米娅的胸口，用力按出她肺中的积水，祈求她的心脏不要停跳。
在一段努力后，诺米娅发出了无意识的呢喃，这是呼吸道通畅的标志。
玖远看向诺米娅的脸庞，看着她颤动的双唇，微阖的眼睛，湿润脸庞上的泪痕，现在的她如同睡美人般美丽。
该做人工呼吸了。
......
现在自己也是女生，应该没有问题吧。
而且用初吻换初吻，应该扯平了。
玖远用双手捧起诺米娅的脸庞，然后轻轻地将脸靠近诺米娅的脸，那是一张略带稚气的精致脸庞。
她能感受到诺米娅呼吸的热气，嗅到她身上的体香，听到她口中不断重复的话语。
她一边无意识地啜泣，一遍不断地道歉，就像犯了错的孩子，在乞求父母的原谅。
要向谁道歉？
又有什么可道歉的？
绝大部分人都是白色的，只是染上了不属于自己的颜色，变得肮脏而丑陋。
——而对此坚信不疑的你，现在又是黑是白呢？
怀着这样的想法，玖远将脸凑上去。
嘴唇相叠，带着微微的体温。
——无论你是怎样的人。
——只要你给我爱就够了。
人都是这样的吧。
——————又是每天的闲话时间——————
今天是周六，这个点还没起床的人大概很多吧。
而我被迫早上六点钟爬起来码文。
于是，今天大概更新两章。
网文写手没有节假日。
在这寒冬料峭的十二月，只有兽耳娘能给我些安慰。
说起来，魔女之旅完结了，各位不去看看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