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仿佛又回到那日的场景。
他站在二楼抓着栏杆,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我。
“你哥哥死了”他的眼神中比丧子之痛更多的是对某件事态度的决绝“现在你是我们余家的唯一正统继承人,你必须抛弃原来的自己,去成为一个男人振兴家族。”
“爸爸!”不知为何,我下意识地对着那个始终看不清面容却在冥冥中清楚他身份的男人大喊。
“首先,你必须要学会坚忍”可是那个站在楼上的男人没有回应我的呼唤。
他向我背后招了招手,随即我就感觉到有人走到我的身旁。我随即往旁边望去,只见一名壮硕的佣人手拿一捆粗鞭静静地站在那,像一名训练有素的行刑人。
“打”他的嘴里淡淡地吐出一个字,就像喝一口下午茶一样轻松。
然后——
“哗”
鞭子在空中划过一道残影。
“啊!”
强烈的重击毫不留情地打在我的背部,我腿脚一软,就跪在了地上。
“站起来,无论何时你都不能跪在地上!”
我用左手撑着大理石地板,右手扶着膝盖强行挺直了身体。
“爸爸,为什么?”
可他的回答是让佣人又挥出一记鞭子。
我双手紧紧掐着膝盖,才强撑着身体没有跪下。
“从现在开始,少问‘为什么’,多自己摸索,发现问题是一个家族统治者必备的能力之一。”
“是,爸爸”
强烈的疼痛剥夺了我思考的能力。
“痛吗?”
“痛”
明明是关心的话语,此刻听上去却是如此寒冷刺骨。
“疼就对了”
又一记鞭子打在我的后背上。
“记住这股疼痛”
“在将来,你的敌人给予家族的‘疼痛’会比你现在身上所受的要阴狠百倍,痛苦百倍”
又有几记鞭子落在我的身上。
眼前一白,再回过神时,我已经躺在了地上。
咦,怎么眼前一条条赤红的蟒蛇在妖娆地舞动?
他们争相沿着大理石上的花纹疯狂往前爬行,似乎要匍匐在那个男人的脚下。
我害怕这种冷血的爬行动物。我想远离他们。可是好不容易在背部撕裂肌肉的痛楚下让下巴轻轻抬起,眼睛下眺,倏忽发现那一条条丑陋的蟒蛇竟然是从我的身体里爬行而出。
“啊!”
我尖叫着,直至嗓音嘶哑。
我的视线越来越模糊。
恍惚间,一道声音朦朦胧胧地隔着耳膜响起——“记住今天我教你的最后一项内容,你的敌人会趁着你意志最薄弱的时候向你发动进攻”
“所以,作为一名统治者,当你身处磨难时,你必须保持集中力去应对不知何处发动的进一步攻击;当你身处幸福时,你更必须放弃沉溺于这种无聊的**中,小心绵里藏针”
“记住,当你感到幸福而放下手上的刀刃,便是给予敌人割穿你喉咙的机会。”
然后,只感觉有人踩着我背上的伤口站了起来。
我已经抬不起头了。我只能看见眼前有一双肤色雪白却沾满污渍的脚。
看上去似乎是一位女孩的脚。
脚上传来阵阵血腥味。
女孩回答的声音听上去是如此熟悉而又陌生。
“我记住了,父亲。”
刻在后背上的记忆刹那间苏醒然后迅速掠过,强烈的疼痛使我不得不用手撑着身旁的桌子以维持站立的姿态。
“怎么了,没事吧?”
耳根传来关切的话语。
“我没事。”
然后把搭在肩上的手挥走。
“我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我的声音听起来好冰冷。
不,我好不容易才出来,那个人又要追过来了。
“那好吧,我和你一起去。”
身旁的声音好像有点无奈,但还是指引着这具身体前往出现怒吼的地方。
不,我不要过去。
我不想再和那个人共用一具身体了!
一旦过去,我又要被困在囚笼里了!
可是身体却在不受控制的往前走。
不,不要!不要再往前走了!
救救我,为什么窗外的天色这么快就黯淡了?为什么视线逐渐模糊了?
不,救我!谁来都行!
我绝望地伸出左手,试图拉住眼前男生的衣角,可是,右手一下子牢牢钳住了左手的手腕。
然后,灯光完全消失,只剩下一片黑暗。
“还是那么幼稚呢”
我对黑暗里的那个“我”喃喃道。
(二)
眼前的这位女孩听到一声怒吼后,突然腿脚一软,然后双手用力地撑在旁边的桌子上。
我赶紧上前关心:“怎么了,没事吧?”
可是她立刻挥走了我试图搀扶她的手。
“我没事”
她抬起头。身上那股普通同龄少女的气息已荡然无存。她又变回成那个可望而不可即的“男生”。
“我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明明是爽朗的声音,但却异常冰冷。
“那好吧,我和你一起去。”
我却只能这样回答。她对于我来说只是一个朋友未满的人,我只能履行作为陪同人员的职责。
我走在前面,引导着她穿过场地的布置设施。
在一瞬间,我好像感觉到有人拉着我的衣角。我回过头,却只看到她的右手用力地抓着左手,甚至抓出了勒痕。
她的嘴唇缓缓蠕动,似乎在说着什么。
一丝好奇的念头涌现,但很快就被打消。
“不要多管闲事,这是我们的生存之道。”父母的教诲回荡在耳边。
我又回过头继续带路。我从她的身上感到些许不对劲,但我此刻更担心发生了什么不愉快的事情破坏了联谊活动的进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