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先来解释一下何为十维空间吧。先从最开始的零维空间入手——零维仅仅是一个点，一个没有大小，没有空间的点，甚至只能依靠人类想象而存在。而当零维变成一维空间，便有了长度，经典例子就是“两点一线”。但是，一维空间里并没有宽度，当线与线相交，就产生了二维空间。正方形等多种图形便是二维空间的产物。而目前你们所在的空间就是所谓的三维空间，有了高度，便有了广阔的空间。在这里，你们得以大展拳脚，能随时决定二维与一维空间产物的生死，又能随时创造二维与一维空间的产物，你们是世界的主人，在这里你们能创造一切——只要时间足够长。”
“但与欲望签订了契约的人类永远无法满足自己贪婪的心。为了利益，他们分裂成一个个集体，互相争斗，互相抢夺原本能共同创造、共同享有的资源，只为让一生不那么无聊。最开始人类尚且保留克制，然而伴随冲突、征伐、杀戮，礼崩而乐坏，人类逐渐堕落为傲慢、嫉妒、暴怒、懒惰、贪婪、色欲七宗罪的奴隶，为战争而战争，冤冤相报，赢家尽情地搜刮掠夺，装作不知晓抢到手的资源越来越少——以至于公知们不断鼓吹文明的进步，令繁荣的假象笼罩四方，迷得广大百姓夜夜笙歌，乐舞升平。殊不知这一切都将着透支未来，全人类的未来，使创造一切的可能性越来越渺小。”
“有少部分奴隶在机缘巧合下从全人类手中偷得了起初不足为道的生产资料，他们为了保住眼前的蝇头小利，不惜牺牲全人类的长远利益。他们用种族主义、性别对立、国家仇恨冲突等龌龊下三滥的手段分化着占比大头的普通人，使之不能联合互通；他们宣传着各种匪夷所思却谬称为‘进步’的思想，使神秘的情绪时刻控制着普罗大众的头脑，让绝大部分的普通人沦为奴隶的奴隶，并被驱使着为他们利益奔走效劳却还被时刻惦记着这是‘是自身梦想的实现’、‘这就是成功的人生’。”
小西越说越亢奋，越谈越愤恨，她抬头挺胸站直了身体，仿佛就站在演讲台上，而她正慷慨激昂地演说，振臂高呼斥责那些虚伪可耻道貌岸然表面主义被里生意的衣冠禽兽——尽管她的听众只有两名学生。
在孔向轩和苏鸣琴两人看来，这位明明年纪相仿的大姐姐现在看来好像远远比他们成熟。她似一名政客，游说的热情感染了他们；在冥冥中，她又似一名孤独的斗士，想抗争着所有，但即使手中的宝剑再锋利，也劈不开无边的混沌，强烈的无力感使她只能四处宣泄怒火。
终于，她又坐回了原来的座位上，眼里的火焰逐渐暗淡。
“不好意思，扯得有点远，老毛病又犯了。”
她握着茶杯的手微微颤抖，里面的茶水不时洒在杯碟上。
“没事吧，小西姐？”
“没事，没什么大不了的。”
小西冲孔向轩笑了笑，让他不用担心。
只是她又长叹了一口气。
孔向轩隐约觉得小西的脸好像变得更加苍白了。
“再说回原来的话题。三维空间原本足以满足人类一切的基本需求，但无穷尽的欲望与窘困的现实使得他们迫切寻求更广阔的的空间。在你们这个社会的2000年后，人类文明终于飞升到梦寐以求的四维空间。”
“在四维空间，人类终于征服了百万年来的最终宿敌——时间。现在，人类可以自由掌控运用它了。任何一名人类公民，都将拥有穿越未来与回到过去的权利。你对现在的生活不满意？没关系，你可以随时穿越到未来，尝尝未来时代的新鲜感。想念逝去的亲人？你甚至能回到过去和他们再次见面，促膝长谈。”
“当然，这次飞升引起了广泛保守派的谴责。他们认为四维空间破坏了人类长期以来的既有秩序。事实上，他们的担心不无道理。别有用心的人开始操控时间满足一己私欲。任何一人于现在犯下杀人的暴行，他却能逃到过去躲避法律的制裁；某一人入室抢劫被抓，他却能上午进牢下午便穿越到未来刑满释放。影像时间的蝴蝶效应问题也随之爆发——儿子不小心在过去打扰了父亲与母亲的第一次结识，导致因自身‘在未来出生的可能性消失’而无声无息地原地蒸发；某一人穿越到未来，看见理想的祖国被奸臣糟蹋，一怒之下刺杀了该名奸臣，殊不知他的行为在蝴蝶效应的无限放大作用下抹杀了祖国在未来的未来走向更加繁荣的可能性。人类惊恐地发现，醒来的每一天眼前的现实都会发生翻天覆地的改变，历史也随时会变更成无人熟识的模样，但他们却无能为力挽回。”
“那样人类文明岂不是比待在三维空间时更为糟糕？”
孔向轩倒吸了一口冷气。
苏鸣琴也紧锁眉头。
“确实如此。”
小西叹了口气。
“但我们已别无退路”
“这是当时全球各领域领军人物在激烈讨论后一致得出的意见。”
“一方面是绝大部分人的强烈意愿。虽然‘现在’无时无刻不发生剧烈变动，但至少他们掌控了时间，可以随心所欲地逃避现实，或给自己带来利益——当然，最关键的是当一个人拥有一项权利，即使这项权利随时有吞噬自身的危险，他们仍断难舍弃；另一方面，既然在四维空间人类就能掌控时间，那么五维、六维甚至更高的维度呢？‘更高的维度’仅仅存在于理论架构中，但无法阻止全球各国竭尽资源研发‘升维’技术。”
“这是一场科技的战争，哪个国家率先拥有‘升维’技术，哪个国家便能统治未来。而正是这场战争，永久性地改变了地球及存在于此的所有生灵。为了给实验提供每日都以惊人速度消耗的原材料，环保主义被彻底消灭，昔日的环保者也陷入狂热，亲自驾驶推土机把山地推平；为了集结所有的力量研发‘升维’技术，绝大多数自诩民主的国家纷纷把体制转变为军国主义，全民只为一个目标——升维终生奋斗。他们还下令禁止一切的娱乐，并把所有的娱乐场所改造成实验基地，下令废除文科，烧毁一切文学书籍，从小学便规定所有孩子需要学会如何在加工厂里工作，而偶能对‘升维’有奇思妙想的孩子被集中到一个地方培训，作为国家的战略人才。”
“这样自毁式的发展，真的不会引起人民的反抗吗？”
孔向轩紧皱着眉头提出疑问。
“当然会，可惜反对的声音很快就会被残酷地镇压下去”小西笑了笑，嘴角带有几分无奈“况且对于从小就被剥夺选择权利，只被授予有益研发技术的知识的平民们来说，他们只能接受‘只要努力便有光辉的未来’的说辞，并为这个看似近在眼前的目标劳碌一生。谁不努力，谁就是不忠不孝不义，谁就是人类公敌。‘凭什么这家伙能偷懒，还阻挡我们奔向唯一解脱的希望’抱着这种怨念，人们能对奋起反抗的昔日同胞痛下狠手。而一次‘某国成功研发升维技术的新闻’引发了全球各国争先往此国投放毁灭性武器的事件发生后，更是引得人人自危，地下党的反抗力量也悄然消失。”
“哎，我有个疑问，刚刚你不是说过四维空间的人类可以随心所欲地穿越未来与回到过去吗，那忍受不了的人类不是可以随时逃避‘现在’，或者直接跳过过程，达到‘升维’的年代？”
轮到苏鸣琴侧着脑袋，指出一处盲点。
“不错，这点但凡稍微有脑子的人类都能想到。但是各国政府禁止了私人使用时间到达任何不属于‘现在’的地方，并纷纷为此准备了大量的部队，专门回到过去与穿越未来去抓捕‘逃犯，并相互制衡是否有国家集体穿越到未来‘作弊’。一旦被抓到的逃犯，将会被处以极刑，一旦被发现有‘作弊’迹象的国家，将会被群而攻之，鸡犬不剩。在这样的情况下，所有人只好榨干‘现在’去换取前途未卜的未来了。”
“那他们成功了吗？”
“当然成功了，不然我今天也不会出现在这里。但毫无疑问，代价是巨大的。在95%的物种灭绝与强烈地形变化下，某一个国家前赴后继地足足花费了3000年时间、数不清多少代人的努力掌控了‘升维’技术。当先遣部队偷偷到达五维空间的时候，他们狂喜地发现并掌控了比‘时间’更为重要的东西——‘可能性’。”
“四维空间譬如一条线，人能在线上看到过去，现在，未来。然而人终究只能坐在那一条线上的高铁观赏沿途风光而不能‘出轨’。说到底，人还是一条线上的爬虫，只不过比身在三维时略微高级罢了。但在五维空间，前沿部队在路上发现了一条并行的‘铁轨’——他们发现了另一条线，也就是说他们拥有了全新的可能性，不再是‘一条线上的蚂蚱’。”
“这一发现，让整只部队立刻陷入了疯狂的状态，他们疯狂地跑向了另一条轨道，欢呼雀跃着——直到他们突然想起国家委托他们的另一重任：按时‘回家’。他们又拼命地往回跑，跑回他们原本存在的时间，可一切都太晚了。在竭泽而渔的科研开发下，人类的战争技术也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巅峰，一种使人毫无隐私可言的监察技术悄然流传全球。正是这种技术使得某国前沿部队仅仅从四维消失飞升到五维后5分钟，便被小部分敌对国家发现。短短2分钟，‘某国成功研发升维技术’的消息传遍全球。然后各国抛开了一切成见，在3分钟简短的视频会议后便达成暂时联盟，不顾一切地向某国发动战争。于是，各种昔日被斥责为‘有悖人伦’的武器在某国的土地上肆意绽放，某国还没来得及组织像样的反抗便消失在地狱的烈火中。
现在，前沿部队变成了遗孤，某国最后的火种。在5分钟过后，他们也达成了体现全体意愿的决议。
他们不介意自己更成为全人类的最后火种。
他们立刻回到了五维空间，建立起自己的根据地。在这条全新的轨道上，他们可以随心所欲地加速而不受其他国家的限制。仅仅经过30分钟，他们便跨入星际殖民时代，在太阳系建立了多个殖民地，并彻底掌握了足以毁灭地球的传说中的歼星武器。
在温暖的日光灯照耀下，五维空间的‘新人类’懒洋洋的享受着新生活，甚至没有瞧一眼在光年之外轰然毁灭的母星。
他们脑海里的愤怒已悄然消失——在疯狂的加速中，他们身体中无用的零件被随手抛弃，情绪也位列其中。
支配他们大脑的只剩下欲望。
‘在五维空间便能拥有多一种可能性，那六维。七维。。。。。。甚至是十维呢？’
抱着这种想法，他们又把自己投入到加速状态中。比起更高维度的诱惑，对身边环境如蝗虫般的榨干引发的代价似乎显得微不足道。
在这种不顾一切极致利己的‘升维运动’下，人类很快就爬上了高、再高、更高的维度，最终抵达顶峰的十维空间。
在十维空间里，新人类拥有了无限的可能性。换言之，人在任意一个点，面前就会有无数条往不同方向延伸又相互交叉重叠的轨道。
‘乘天地之正，而御六气之辩，以游无穷’前人的美好遐想在此实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