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过来的服务员谨慎了许多，只是默默地站在一旁听从客人的点餐。
“一碗海鲜烩饭。”
“这不还是有虾仁吗……”
“要你管——”
“好好好，你喜欢就行。”
孔向轩不想再继续争论下去。
“我要——”
“我还没说完呢。”
“行，你赶紧说。”
“你这是什么态度？”
“我——算了，请鸣琴大小姐先继续点餐吧。”
孔向轩强行忍耐着肚子里的怒火。
“哼”苏鸣琴板着的脸稍微放松了一点“这还差不多。”
“再来一份提拉米苏，加一杯‘薰衣草’”
随后，苏鸣琴用脚踢了踢孔向轩的小腿。
“知道啦——”孔向轩立刻会意“麻烦来一份法式羊排，一份巧克力布朗尼，最后再来一杯‘悠闲假期’。就这些了。”
“好的，先生，小姐。你们点的是——”
服务员把所点的菜品重新确认一遍后，便鞠躬离开。
服务员一走，餐桌附近的气温霎时变得比以往更低。
两人一个盯着窗外，一个瞧着餐桌表面，好不尴尬。
这是一家在网上挺热门的餐厅。该餐厅主打以较低廉的价格制作种类丰富的异国菜肴，并且菜品卖相极佳，因此吸引了许多年轻人慕名前来就餐。要不是苏鸣琴提前订好了座位，在这种节假日，两人现在恐怕还抓着号码牌等在店外面。所以，孔苏两人所点的菜式起码要好一会才能送到餐桌前。
“在这段时间里，就要一直这样下去吗……真要命！”
孔向轩想过用手机来消磨这段难熬的时光，可悄悄瞧去苏鸣琴那一边，似乎并没有做其他事情，他也就不好意思把注意力放在手机上、只能傻乎乎地在那里放空了脑袋。
“大哥哥，大哥哥，要给这位漂亮的大姐姐买束鲜花吗？”
娇滴滴的声音在身旁传来。
孔向轩在脑海里正想着今晚回去看什么番，衣角却被什么人轻轻拉了一下。
顺着拉扯的方向望去，原来是一对约莫七八岁、正牵着手的小男孩与小女孩。
“大哥哥，我们这里有全燕京路最美丽的鲜花，要来买一束吗？”
小女孩娇滴滴的声音再次响起。
她小心翼翼地从那挎在肩上、几乎有自己半人高的草篮子里提出一束白蔷薇。
要说鲜花，这束蔷薇确实够“新鲜”。它的花瓣上甚至还沾着清晨的露珠，分明像是今早从附近刚摘下来一样。
如果说到种植白蔷薇的地方，这附近确实有一个花卉园来着。不过——
“大哥哥，你就买一束花送给这位大姐姐呗——”
小女孩仰起头，瞪着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配合身上那套脏兮兮的衣服，显得尤为楚楚可怜。
“如果大哥哥送了大姐姐这束鲜花，大姐姐紧绷的脸一定会绽放笑容的！”
啊，鸣琴呀——
孔向轩抬头看了一眼苏鸣琴，还好，她只是静静地坐在座位上注视着这两名小孩，并没有发脾气的迹象。
“那——”
孔向轩正想开口。
“不好意思，这位客人，让他们打扰到您了，我这就赶他们走！”
身旁突然跑来一名男性服务员，一边向孔向轩弯道歉，一边用双手驱赶着那两名小孩。
“我说你们这两个臭小鬼，不是警告过你们不要再来这家餐厅卖你们那些偷来的花吗，快滚出去！”
“大坏蛋！”
“我们有脚，可以自己走！”
两名小孩不是没有试图反抗，但终究抵不过数倍力量差距的成年男性，遂很快便被轰出到门外。
“快滚，下一次可没有这么客气了！”
男服务员丢下一句恐吓后，便拍了拍手，转身走回店内。
而店内，除了个别客人投出好奇的目光外，大部分的人仍旧泰然日若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毕竟，他们没有任何义务去关心与自己毫无关系的事和人。
不过，一想到小孩身上那套脏兮兮的衣服与衣服下那副瘦小的身躯，孔向轩怎么也做不到放下这件事情不管。
“等一下——”
孔向轩起身追出门外。
“大、大哥哥，有什么事吗？”
刚才一直躲在女孩背后的男孩，这次选择挡在了女孩身前。
“不用害怕，我不是来欺负你们的。”
孔向轩在脸上尽己所能的展现出温暖的笑容。
“我只是来买花的。”
他指了指小女孩挎在肩上的大草篮。
“啊——哦哦，是花，好、好的！”
在短暂的呆滞后，在小男孩身后的女孩终于意识到眼前的大哥哥只是为了买花而追到跟前，立刻喜出望外地就要伸手往篮子里掏。
“不用着急，我不赶时间，倒是小妹妹要当心手指被枝干的倒刺刮伤哦。”
孔向轩连忙道。
“额——嗯嗯！”
小女孩用力点了点头，然后小心翼翼地从篮子挑出了一束白蔷薇。
“大哥哥，这是我能卖出的最好的蔷薇了！”
“嗯，看上去确实比其他的花还要漂亮，我买了。请问小妹妹，这一束花多少钱？”
“10新币。”
女孩害羞地竖起了一根手指。
“这是20新币，剩余的钱拿去和这位弟弟洗个澡吧。”
“可，可是……”
看着被硬塞在手里的多余纸币，女孩的神情变得颇为纠结。
“行啦，难道你认为这束那么漂亮的白蔷薇，连 20新币都不值吗？”
“值、当然值！”
女孩毫不犹豫地回答。
“那可是我爸爸以前经营过的土地，上面盛放的鲜花自然也会比其他地方种植的更漂亮！”
她的双眼此刻充满光芒，语气里掩饰不了都自己所卖鲜花的自豪。
“那就好。那我先走了，小妹妹，小弟弟，再见啦。”
“等等，大哥哥——”
女孩拉了拉孔向轩的裤脚，似乎还要说什么。
“怎么了？”
‘“花——”’
女孩似乎示意着他暂时先把花递回给他。
“怎么了，是花有什么问题吗？”
虽然心中有所疑问，但孔向轩还是照办了。
“花肯定没问题”女孩一边说着，一边把嘴唇凑近白色的花瓣吹了一口气，然后双手合十，握着白蔷薇虔诚地上下拜了两拜。
“这样就行啦！”
女孩又把花递回给孔向轩，并露出了纯洁无瑕的笑容。
“这……这是什么？”
孔向轩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奇怪的“仪式”。
“这是我们家代代相传的一套独家祈祷方式”女孩笑眯眯地解释“只要种植者往花瓣吹上一口气，然后虔诚地向任意方向拜上两拜，就能让欲图送出此花的人的愿望实现。”
“可是——”
“我知道大哥哥担心什么——可是没关系的，那片土地原本是我家代代相传的土地，所以我也算是这些鲜花的‘栽培者’了，而这样以来，大哥哥的愿望一定能实现！”
女孩的眼里充满了坚定的信念。
“那，多谢小妹妹你的祝福啦！”
不管这种“仪式”灵不灵通，孔向轩觉得有必要对他人的祝福表现出最起码的感谢。
“嗯嗯，也谢谢大哥哥的慷慨！那，大哥哥，我们先走啦，拜拜！”
女孩高兴地拉起男孩的手，就往其他方向走去。
“姐姐，终于可以吃上饭了吗？”
刚才腿一直在颤抖着的小男孩，现在重新握上女孩的手后，脸上瞬间绽放出灿烂的笑容。
“嗯嗯，能点上一碗稀粥了。”
“好耶，等一下就和姐姐一人一半吧！”
“姐姐还不饿，你个小馋鬼就连上姐姐那份吃多点吧。”
“可是，我还是想让姐姐吃一点……”
“嗯——那好吧，我就听弟弟的，吃一点点吧。”
小男孩与小女孩身上洋溢着无与伦比的幸福感。
“……”
从只言片语中，孔向轩感觉自己能窥探到了这对小孩身上一些不被世人关心的故事。
不过，对于一名普通的高中生而言，能做到也仅仅是向小孩买一束花，提供一点微不足道的金钱而已。
有的人还在为基本的温饱问题而忧愁，而我却因为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而烦恼。
一股微妙的负罪感涌上心头。
看来得加把劲了。
孔向轩暗下决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