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走过教学区，来到一张石桌前才停下来。
这片摆设数张石桌的区域，起初因校方希望为学生们，提供一个教室以外的学习角落而诞生。但正由于它处于露天位置，并且缺乏空调和暖气等智能设备，使得其使用场合过于受天气、气温等自然因素限制，以至于从摆设至今，都没有真正意义地派上用场。
“就这里说吧。”
“嗯嗯。”
孔向轩之所以选择这个除了拍宣传视频——骗骗不知情人士的地方聊天，也只是因为这里人迹罕至，不用担心其他人的干扰。
也许换作鸣琴或者康迪，就不必那么大费周章，而是光明磊落地在走廊外聊天吧。
但他自知，无法承受那些出于各种目的，而狠狠扎在他身上的、过于沉重的视线。
“学长，你看，这是我的企划书——”
阮枫俞上扬的目光中带着不少期待。
“虽然这种认真的精神值得鼓励，不过好像……稍微有点正式过头了吧……”
手中接过的文件，就连纸面的装饰也极其正式，胜似政府的规划报告书，
“嘻嘻，是学长要求的嘛，我就想稍微做好那么一点点——”
“起码，冲你这个精神，我得好好看看内容了——”
“谢谢学长！”
笑容里不乏骄傲。
轻轻掀开企划书的首页，便有目录框架大致讲解了各部分的主要内容。
“不错嘛——”
纸张在孔向轩手中快速翻动。
“学长，要坐下来看吗？怕你站着看，会累着脖子。”
“没事，那些石椅和石桌太脏了，我可不想在那沾一身灰尘，或者让你精心编制的企划书蒙上尘埃。”
“嗯……谢谢学长的赏识！”
“别高兴的太早，我还没同意呢。”
“唔——”
还好这段课间的时间足够长，足以让孔向轩读完企划书。
“嗯，怎么说呢，想法很好——”
孔向轩试着寻找最合适的话语。
从企划书的字里行间，他不难看出阮枫俞为了创立“侍奉部”所做出的努力。
从创部条件，到创部原因、创部后的主要活动等问题，在企划书上都有详细的讲述。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这些内容证实了她的想法的确不是“一时兴起”。
只是，孔向轩，也有必须拒绝的理由。
“但，单是创立部门这第一步，就无法通过了吧。你看，企划书上也写着，创立新社团至少需要四人以上申请——先不论最后我加不加入，就算是把我算上，不也就两个人？”
“人数不是问题，学长请放心。学长你只管把苏学姐拉上，剩下的一个人和创立社团手续，由我搞定就好了。”
“哈——鸣琴她大概不会答应的吧……”
“只要是学长的请求，我相信苏学姐就一定会答应的。”
“你怎么这么肯定……”
“这可是女人的直觉！”
阮枫俞自信地拍了拍自己并不“女人”的胸脯。
“那好吧……假设创部条件成立，可‘侍奉部’这个名字在不知道缘由的外人听起来，就像是某种神秘组织吧——以后的社团活动可是很难展开哦。”
“那简单”她似乎早已想到这个问题“改一下名字就完全没问题——‘生活互助委员会’，英文名The Council for Activity Assistance——标志就是‘CжB’[1]，简称生互会，听起来就很积极向上、符合校规了吧！”
“总感觉那么耳熟……”
“学长，你就不要在意这些细节啦——”
“那以后的社团活动呢？总感觉难以展开。难以启齿的事才是难事吧，我不相信那些人会把这种事轻易告诉给任何陌生人。”
“关于这个问题，学长也可以放心，我已经事先撒下网，接触过一批在校园生活中出现问题的学生。现在他们对我已经有了基本的信任，时常会对我大倒苦水。”
“等社团成立，我们就一起去找他们，并解决掉这第一批求助人的麻烦。所以，这批人便既能充当我们第一次活动的练习对象，又能在事后化身行走的人肉宣传牌，把生互会的名声扩大。到那时，我们就不愁没有社团活动了。”
“什么，都做到这个份上了吗——”
“我早就说过，创立社团这个想法是深思熟虑过后的产物。”
“……”
看来没办法轻松的推脱掉呢。
孔向轩只好改变策略。
“那，我还有个问题，你为什么要创立这个社团？”
换作从根源上入手。
“因为我想帮助那些遇到困难的同学——”
从她的眼中，似乎散发着坚定的信念。
“我很欣赏你这份胸怀——敢于走上‘奉献’这条道路的人并不多。以后如果你在这条道路上遇到困难，请尽管向我倾诉，我也会助你一臂之力。但，如果你想我陪你一起走这条路，抱歉，我拒绝。”
“哎，学长……为什么？”
“不好意思，‘奉献’一词对于我来说，实在太过于虚伪。我没有兴致在我认为没有意义的道路上，浪费时间。”
“不、不是的，学长！这一切是有意义的！请想象一下，等以后生互会成立，我们就可以申请到一个社团教室。在那里，我们可以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角落——在日光和煦的下午，沏一壶茶，品一小盒点心，再静静倾听他人的烦恼，然后解决问题、并接受他们欣喜的道谢——试想，把他们脸上的愁云惨雾一扫，换上神清气爽的表情，该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呀！”
“枫俞，我知道你说的这些都很美好——只是，你把人心想象得太单纯了。现实会那么完美吗？”
“也许没有那么完美，但也没差——”
“也许这样说有点残忍，不过长痛不如短痛，有些事情，还是尽早说出来为妙——倾听别人的苦恼，真的会成为一件幸福的事吗？解决掉他们的麻烦，谁又能保证他们会衷心感谢你？”
“替人解决麻烦，本身不就是一件很快乐的事？‘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这不是连小学生都懂得的道理吗？学长，你多虑了——”
“你把人类想象得太简单了吧，枫俞同学！”
“哎，学长……？”
胸口逐渐沉闷得让人难受，孔向轩不得不稍微松开领带，小口喘气才勉强维持正常呼吸。
“帮助与回报，可不是什么理所当然的事。这世界上，大概并不会存在单纯的帮助与回报。”
“什么意思……？”
[1] 原型为苏联经济互助委员会（俄语简称：СЭВ，英语：The Council for Mutual Economic Assistance，简称：Comecon）中文简称经互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