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餐桌旁，苏玉澄已经将所有事宜都装备齐全，饭盛了满满一碗，筷子搁置在一旁，餐巾纸在中间，简直就像个体贴入微的小媳妇儿。
落座后的楚白阳居然又有些拘谨起来。
想想，她已经很久没有像现在这样，坐在能称之为“家”的餐桌上，用着不是公共餐具与碗筷了。
餐桌上的三菜一汤色泽鲜艳，热气腾腾，全是她喜欢吃的菜（因为她买的都是自己喜欢吃的菜）。
绿油油圆鼓鼓的小青豆，表皮焦黄红椒点缀的家常豆腐，油光锃亮的烧茄子。还有一碗很朴素的瘦肉鸡蛋汤，漂有几根嫩绿小白菜。
看到这些菜的外表，楚白阳小肚子就有些咕咕叫了起来，口舌生津。
看来少年昨晚的说法自谦的得很嘛，没想到还真有一手，不过最终的盖棺定论还得尝过味道之后。
苏玉澄看到楚老师落座后没有马上动筷子，他提醒道：
“筷子和碗都是新的，老师你先尝一下味道，尝尝咸淡。”
楚白阳抿嘴笑了笑，抱着好奇与期许的心情，拿起筷子夹了一块四四方方的焦黄豆腐。
轻咬一口，豆腐外焦里嫩，咀嚼几下后，楚白阳眼前一亮，直觉嘴中豆香味四溢，咸淡适宜，但味偏浓，再扒一筷子白米饭就刚刚好。
“真不错啊！”楚白阳捏着筷子对少年竖起来大拇指，毫不吝啬夸奖。
一直盯着楚老师动筷的苏玉澄此时笑了笑，他放放下心来，只要能得到对方的承认，以后就能不花钱吃白饭了。
“茄子和豆腐味道都偏重一些，适合下饭，青豆我没有放多少调料，尽量保持原汁原味，汤也是，你试试肉片有没有煮老。”
苏玉澄介绍吃食时倒说得津津有味，话匣子打开了。
本来还有些拘谨的楚白阳，看到少年这么热情而不遗余力推荐自己的厨艺，便顺水推舟放开了品尝。
只不过，苏玉澄在介绍完自己右手边的菜后，筷子换了只手，之后，竟然没换回来就开始夹菜吃饭了。
楚白阳有些好奇，在少年疑惑的注视下，她拿着碗筷与他并排坐下，发现自己拿筷子的手和对方拿筷子的手，此时在同一边。
这就让她有些好奇了：
“你左右手都可以用筷子呀？”
苏玉澄微微一愣，又将筷子换到了右手，笑了笑嗯了一声。
楚白阳啧啧称奇。
她刚想起身回到座位，苏玉澄轻轻拉了她一下，他呼吸着饭菜香气之余的另一种芳香，语气平静的询问道：“要不，就坐这边吧？”
“嗯？为什么？”楚白阳有些不明所。
苏玉澄想了想，脸不红心不跳的说道：“我跟我爸经常对着坐，现在换成了老师，感觉有些不太对。”
“这……”
楚白阳偷偷扫了一眼两人之间的距离，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突然开始有些胡思乱想了。
她放下碗筷连人带椅子挪到了侧边，再拿过去筷子，轻轻笑道：“那样太挤了，我坐这里好了。”
少年笑着点点头。
……
这边饭桌和谐相处，另一边可就有些不知滋味了。
餐桌上的清汤寡水一如往常，不过马上上周末了，周母会照例带着小女儿去一趟菜市场，买点鱼肉河鲜，吃顿好的。
可能是因为念着接下来两天的大鱼大肉了，周小艺有一下没一下的夹一筷子菜，扒两口干巴巴的白米饭。
“从小就叫你不要挑食，就不听，你看你是不是又长胖了？”从饿忍到饱的周母实在忍不住，就垮着个脸说教了一句。
这次女儿却没有一扯嗓子用着比她还高的语气反驳她，而是默默扒着白米饭。
周母终于看出不对劲来了，她放下空的碗碟，笑着打趣道：“这是怎么了？也被哥哥说长胖了？”
“……”
“还是你哥又不听你话抽上烟啦？嗯，这事儿你做得对，回头让你爸说他去，这每天一包烟，一个月下来，一年下来得花多少冤枉钱？你看你爸不抽烟我不抽烟你不抽烟，就你哥抽，真不知道他跟谁学的，铁定是正云那小子，年纪比我家小海还小，就已经是个老烟枪了，等他们下次来我好好说说他们，也让小楚盯着点……”
不厌其烦的周小艺干脆放下碗筷说了一句吃饱了，把自己锁进了隔出来的小房间。
周母继续在外面絮絮叨叨的，从天说到地，从南说到北。
周小艺趴在堆满小物件的书桌上愣愣出神，她生气，她难受，她还有些害怕……
心中烦闷，她望见今天学校签发下来的装置，更是皱起了整张小胖脸。
如果把学校解散的消息提前说给老妈听，她肯定得骂骂咧咧去找学校麻烦。
再加上今天上午那件事，周小艺捂住脑袋惨兮兮的呜鸣着。
小小年纪承受着不该承受的烦恼。
……
“我不可能洗碗的，我不会我不想！我结对不可能洗碗的！”
这是苏玉澄让楚老师洗碗时，对方坚决抗议的致辞。
无奈摇头的苏玉澄便顺便强调了一次买菜的事情。
还没等少年说出提议，楚白阳便拍着颤颤巍巍的胸脯说，以后菜都归她买，饭都归你做，碗都归你洗。
苏玉澄表面上无奈答应，心里却在笑。
楚白阳吃完就丢筷子不管，更是轻松惬意。
也是奇怪，两个人都觉得自己赚了，那，到底谁亏了呢？
……
没过多久，楚白阳便接到了楼英豪的来电。
对方打听消息的速度把她给惊到了，连忙追问对方有没有用什么奇怪的方式，得到对方斩钉截铁的保证后她才放下心来。
于是楼英豪开始讲述那个被尘封已久的故事——
“事情要从一年零9个月前说起……”
少女开始讲述，楚白阳收回心神，认真倾听。
“那一年，学校里有一个叫做兄弟会的社团，为首的社长张志海，是本区区长弟弟的外甥子。”
兄弟会？楚白阳可从来没听过。
“白阳姐姐没听过这个社团也很正常，因为这个社团在老师你来学校之前，就因为群狗无首瓦解了。”
“当时，张志海用强硬手段追求初中部校花柳依依，连老师校长都不敢太过干涉张志海的行为，更别提其他学生了。”
“有一天，张志海就带着他们社团的渣子们将柳依依堵在了学校，因为学校里的警卫机器人无法对学生动用武力，被朋友骗到偏僻处的柳依依被兄弟会的团员团团围住，孤立无援。”
“当时就算有学生看到了，也只会连忙走开，通风报信都不敢。”
“老师也不想多管闲事免得丢了自己的工作……”
听到这里，楚白阳心情沉重，即是因为遭受暴力的学生，也是因为冷眼旁观的其他学生甚至是老师。
她深呼吸一次，她在心底问自己，如果当时她看到了，她会站出来吗？
面临着丢掉宝贵工作机会的后果，她会站出来吗？
她知道以前的她会，但现在的她，犹豫了……
“是当时走路都低着头，被许多，男同学，嘲笑是自闭儿童的苏同学站了出来。”
楼英豪很贴心的没有让白阳老师难受，直接抛出了当时事情的结果。
“柳依依只是挨了几巴掌，苏同学被打的比较多……”
听到这里，楚白阳心里揪了一下，她回头望了望在厨房洗碗的少年，心中有心疼有恨有无奈，五味杂陈。
“当时不知道怎么回事，连校外的防暴机器人都飞进来了。”
“虽然防暴机器人只是在旁边看着，但幸好真枪实弹全副武装的模样吓住了那些人。”
“奇怪的是，苏同学没受什么伤，反倒是围殴苏同学的那些人受伤不轻，其中一位也就是张志海，手骨骨折。”
“传言是因为扇苏同学耳光扇的，真实性不大，可能性很高……”
这句话让楚白阳一头雾水，什么叫“真实性不大可能性很高”？这不是自相矛盾的说法吗？那到底是不是真的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