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疼……)
阿飘脸朝下趴在地上。温度从腰间的疼痛处慢慢流失。她一只手搂着压在身体下面的舒羽,另一只手紧紧地握着黑色的阳伞,咬牙忍着。
(不是致命的毒。他们不想杀我。否则送葬者没有理由只挖坑而不攻击我。所以舒羽暂时不会有事。)阿飘在心里默默想道。
送葬者和那个女人都是B级特征体中的翘楚。但也只是B级特征体而已。
所以他们不会知道,一个OA级特征体究竟能有多少保命的手段。
“极夜姬”阿飘雪藏了自己的真实身份,把所有的暗子都藏在自己的发丝之间,伪装成“可以自由控制头发的C级特征体”。
看上去是这样。
但人身上与光子接触最少的地方可不是头发。
是体内。
阿飘把大部分暗子都藏在了自己的体内。换言之,阿飘的血管和骨骼缝隙里布满暗子。因此即使是内脏受伤,阿飘也有办法立刻把伤口封住,不会流一滴血。
想通过外伤让阿飘中毒无异于痴人说梦。阿飘可以在0.1秒内把与毒液接触的血管堵塞,让毒液无法流向全身。
事实上她也确实这么做了。之所以假装中毒还故意让血从伤口流出来,是因为她需要一个机会。
一个近距离接触敌人的机会。
在自己没能把灯全部砸掉的时候,阿飘就知道估计自己没机会打碎天花板逃走了。既然如此,索性留下来杀人。
送葬者和那个女人不杀自己,肯定是想从自己身上得到什么。这样他们就一定会与自己接触。
而阿飘就是要在那时一击制敌。
所以在机会到来之前,自己要耐心等待。
体温不断流逝。夹杂着灰尘和血腥味的空气呛得阿飘几次想要咳嗽。最严重的一次,她不得不操纵暗子阻止自己喉部肌肉的运动。渐渐地,保持意识也变成了一件困难的事。连腰部的疼痛也模糊起来。
(……阿飘……)远处似乎有人呼唤自己。
右手握着的不再是折叠伞的伞柄,而是一只纤细的手。
(……小雅。)
闭着的眼睛所能看见的特有的黑暗里,一张稚嫩的脸浮现出来。
那是一张和灿烂的笑容很配的娇颜。阿飘也曾无数次看过绽放在那张脸上的,比太阳还要耀眼的笑容。
但眼前的这张脸苍白如纸,毫无生气。让人联想起搁浅在沙滩上的奄奄一息的海鱼。
那时的小雅,也是如此痛苦吗?
不,恐怕不知道要比这痛苦多少倍。
六年前的那个夜晚,淹没她的不止极夜,还有旁人无法理解的恐惧和绝望。
那时的她在想些什么呢?如果有机会,她会对我说什么呢?
她还会对我投以笑容吗?
还是……
可怕的幻想让阿飘猝然惊醒。这时,身下的地面出现了变化。
(来了!)阿飘一咬舌尖。腥甜味在口中绽开。精神为之一振。
(要把我运到什么地方去吗……)
坑坑洼洼的地面开始向坑底的中心倾斜。石块和丧尸的碎块砸在阿飘脸上。阿飘保持身体自然放松,从斜坡上向下翻滚,同时不引人注意地用自己的身体护住舒羽。
斜坡越来越陡,终于变成了垂直的墙壁。石块和金属撞在底部的声音传进阿飘的耳朵。阿飘在体内布置好暗子,做好承受冲撞的准备。
预想中的冲撞没有到来。
到来的是撞进沙砾里的柔软触感,以及皮肤被沙砾摩擦带来的针扎一般的痛楚。
阿飘用暗子保护住了骨骼、内脏和大部分肌肉,却没办法保护身体表面的皮肤。鲜血从细小的伤口中渗出来。但阿飘和舒羽下坠的速度也因为这摩擦力而迅速减缓。
在阿飘肺里的空气快要耗尽的时候,失重感突然消失。重力像是变了个方向。怪力把阿飘和舒羽推出沙砾堆。冲出沙堆的那一刻阿飘才反应过来,是送葬者用特征操纵这些沙砾对自己产生了推力。
身体斜着飞起,又摔在地上。这回身下不再是沙砾,而是坚硬的石头。痛楚传遍阿飘全身,但只造成了皮外伤。
一根纤细的手指在自己满是鲜血的脸上划过。
“到手啦!”方才听过的女声。是那个女人。
一个男声接着响起:“到手了就快走。再拖我的猎物就闷死了。”
(送葬者!)阿飘暗道。(猎物是陶乐思?他们两个怎么样了?)想到陶乐思和安靖天,阿飘不禁有些心急。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一边通过送葬者的声音推算出他的位置,一边隔着眼皮估测附近的光照强度。光照比刚才小了很多。暗子可以用。
“不要急呀。等我再给她们两个补一针,别到半路睡醒了。”
尖锐的针头碰到阿飘的脖子。
(就是现在!)
一切都发生在一瞬间。黑暗顺着注射针爬上女人的手臂,进而把她整个人包裹住。
女人握在左手的红酒杯掉在地上,殷红的酒液在地上绽放。
土刺几乎是同时从地下刺出。但阿飘早有准备。暗子聚集成的黑云把阿飘和舒羽的身体托起来。触碰到暗子团的土刺寸寸粉碎。
两团暗子电射而出,一上一下控制住送葬者的四肢。上百根土刺和数十条泥土触手同时朝阿飘攻过来,却被阿飘身前护体的暗子团一一挡下。
阿飘缓缓地爬起身,用右手背擦了擦左边脸颊。昏暗的灯光下面,鲜血呈黑色。
“疼死了……”轻哼道,“作为让我流血的回报,本来应该直接捏死你们两个。但我打算给你们一个机会。告诉我你们抓的人在哪,我就把你们移交给特征体公会走手续处理,否则就把你们变成泥土的一部分。十秒思考时间。”
沉默。十。九。八。七。六。五。四。三。二。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尖锐的声音拖着回声在地下洞穴里响起。
阿飘心里一阵发毛。
“吵死了!”阿飘收紧包裹女人的暗子团。
(嗯?)
只是让暗子团向内压缩,这对阿飘来说本应该易如反掌。
但“收紧包裹女人的暗子团”这个动作却困难无比。
(怎么可能?!)即使是身经百战的阿飘此刻也不禁花容失色。她毫不犹豫地加大力度。
但没有效果。无论阿飘怎样努力,暗子团就是无法把女人柔软的身体压碎。
不仅如此,那无法收缩的暗子团甚至渐渐开始向外扩散。
简单来说,包裹女人的暗子团,越来越不受阿飘控制。
阿飘立刻操纵控制着送葬者的暗子,试图把送葬者的手脚压碎。但情况与女人那边相同。
这时,娇媚的声音幽幽地传来。“你在想‘怎么可能’,是吧?”
不等阿飘回答,女人继续说道:“大概,每个被我抢走特征的可怜虫,死前都在想同样的事情吧。即使是你极夜姬,恐怕也不能免俗。”
(抢走特征?)
娇媚的声音。破碎的酒杯。
海量的信息在阿飘的脑中流窜而过。所有的信息都指向一个名字。
已知的唯一一个复制系特征体。
“猎血的罗曼尼·康帝”。
“品酒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