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4日，中午11点。千江市时代购物广场。
这个购物广场在十年前建成，建成时是整个千江市最大的购物中心，而十年后的今天，很明显地能看出它已经辉煌不再——负一楼和一楼所有门店都被廉价的餐饮店租下，二楼三楼是各种小品牌服装店的天下，四楼则几乎没有什么商家，只有一个设施陈旧的投币式游戏厅窝在角落里苟延残喘。因为离市中心不算远的缘故，五楼的幸福蓝海影城生意倒是还好。即使这样，这里的票还是比附近其它几个影院的好抢一点。
但是时代购物中心却有一个别的购物中心没法比的优势。
它坐落在千江中学、华新中学和墨蓝中学所连成的三角形的正中心，离其中任何一所的距离都不超过一条街。
因此，每天中午这里的餐饮店都会挤满出来觅食的高中生。比如现在。
“完全没有座了呀……”陈雪嘉端着竹筒饭，绕着公共就餐区转了一圈，无奈地作出结论。
“怎么办，要不拿回去给老板让他给我们打包回去吃吧？”和她同行的王晓茹建议道。
“实在不行也只能这样……”陈雪嘉回答道，同时回头看了一眼刚刚买饭的丁记竹筒饭。门口挤的人多得简直要影响到隔壁摊位的生意了。她叹了口气，“不过要是真那样的话，估计我们带到班上来不及吃完就要上课了。”
“要不……”王晓茹的视线在一大堆坐满了人的餐桌中间游走，最后停留在一张只做了一个人的餐桌上，“我们和那位拼个桌吧？”
“呃……”陈雪嘉打量了一番坐在那张桌子前面的唯一一个人。明明是夏天，他却披着一件破破烂烂的斗篷，兜帽把他的面孔罩在阴影里，只能从身材上勉强判断出他是个男性。他面前什么吃的也没有，双手叠放在桌上，枯瘦如柴且苍白得可怕。这种人不是乞丐就是什么奇怪的行为艺术家，陈雪嘉刚刚经过他身边的时候就把他身边的位置排除了。
“别吧……那个家伙看起来好可怕……”
“唉呀，这里这么多人有什么好怕的。管他呢，我们吃我们的又不干他事，快点吃完快点走就是了。快点快点，再不去就真没位置啦！”王晓茹说着率先朝披风男身边的空位走过去。陈雪嘉只能跟在她后面。
“不好意思，这里有人吗？”王晓茹弯下腰向披风男问道。
披风男什么也没说，依然静静地坐在那里，好像王晓茹的话对他来说和周遭的噪音别无二致，是不需要回答的东西。
“呃……”王晓茹和陈雪嘉尴尬地对视了一眼。“那……我们就先坐这里了嗷。”说着王晓茹把餐盘放在披风男旁边的位置上。陈雪嘉赶忙在王晓茹对面坐下。两人埋头吃自己的饭。
“……”
‘她’通过披风男的眼睛打量着两个女孩。
两个女孩都穿着华新中学的红黄两色校服，年龄十五六岁的样子，大概是华新中学的高一或者高二学生。两人的腮塞的满满的，吃饭的时候一句话也不说，看上去有点紧张。
（是因为我坐在这里的原因吗……）
‘她’透过披风男的眼睛看看自己放在桌上的手。苍白如纸。而且右手无名指的骨头其实戳出了皮肉，只不过被自己小心隐藏了起来。
‘她’又看看两个女孩。
四肢健康。脸色红润。眼睛后面的大脑里埋藏着这个年龄该有的喜悦和烦恼。幸福地生活在这个世界上。
如果世界上的“幸福”总量是一定的话，那么她们所拥有的‘幸福’一定高于平均值吧。即使她们自己不这么认为也一定是这样。
分走了那些不幸之人原本应得的幸福。
自己却不自知，擅自把别人梦寐以求的幸福当做理所当然之物。这样的人哪里都是。
让他们把占走的幸福还回来的话，那些不幸之人一定可以变得幸福一点吧。
所以说，这样的家伙……
她又看向身边的女孩。
嘴角扭曲出嗜虐的曲线。
（杀掉好了。）
在陈雪嘉惶恐的注视下，披风男突然掐住王晓茹的脖子，狠狠地吻上她的嘴唇。
“啊！”以为朋友被变态袭击了的女孩尖叫出声。
但很快她发现并不是这么一回事。
王晓茹只挣扎了两下就不动了。她左侧的眼睛缓缓地转向陈雪嘉。陈雪嘉被那只眼睛瞎得尖叫声戛然而止。
那是她从没见过的眼神。但她一下就看出了那个眼神的意思。
（杀了我。）王晓茹的眼睛分明这样说道。
陈雪嘉战战兢兢地把视线移动到王晓茹左边那张从兜帽里滑出来的脸上。
面色苍白。那不是苍白的皮肤，而是顶破了脸上皮肤的白骨。
在附近人们的骚乱中，陈雪嘉身子一软，昏倒在地。
下一秒，王晓茹的双眼急速瞪大，然后“噗”地一声炸开。血肉和其它液体飞溅在没来得及逃开的人们身上。
从那原本放着眼球的黑色窟窿里，在场所有人从未见过的纯粹黑暗像烟雾一样涌出来。
***
明明今天是工作日。明明自己是高中生。明明这个点自己应该坐在教室里。
但是。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安靖天一手握着菜刀，这样嘀咕道。
“土豆……土豆怎么还没切好？你发什么愣呢！”系着围裙的阿飘用小腿踢了一下安靖天的腿。
“男人不能太快。”安靖天说着继续手上的工作，腰却疼了一下。
站在盥洗台前洗菜的陶乐思伸手掐了安靖天一把。“不要站在要吃的食物面前说这些肮脏的话。”
“反正等一下还要洗……”
“别废话。切菜。”阿飘一遍把肉片放进锅里煸一边道。
“安先生，如果您累了的话就换我来吧？”柔柔弱弱的声音从客厅里面传过来。安靖天刚觉得自己被治愈了，就感到后腰又一痛。这回是腾出手来的阿飘掐了一把。
“不用啦安卡酱。这家伙是我的徒弟。主要是让他给我帮忙的时候多少学点东西才让他来的，否则切个菜这种小事我一下就做好了。你去休息吧。”
“禁断！女师傅与徒弟的绝密修行唔唔唔……”甜腻的声音才传过来就被掐断，原因是被阿飘叫作安卡酱的女孩捂住了发话者的嘴。
“不要来干扰大家工作啦……”个头中等的棕发少女拖着黑发的萝莉走回客厅。
“哇哇哇！不要！把我放开……”
“唉……”安靖天叹了一口气。“为什么要让这么多人住到我家来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