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呀，极夜殿下？”
“……你想怎么样？”
“我要你和那个会闪现的家伙的血各三百毫升，另外把会闪现那家伙的妹妹带给我。否则我就把这视频发到油管B站和P站上去。虽然不太可能火，但是感兴趣的人总会感兴趣的，比如特征体公会那个到今天都没废弃的‘极夜事件专案组’，再比如说你那一众仇家……”
“我拒绝。而且我建议你小心点。要是你暴露我的身份，我一定会把你拖下水。我不觉得在我有充分准备的情况下，你靠你偷来的力量能活着离开我的视线。”
阿飘很火大。倒不是为品酒师要挟自己这件事，而是因为她把陶乐思作为自己和安靖天的血液之外“另外”附加的条件。这说明在她看来，陶乐思还不如那点血重要。就算撇开这点不谈，她拿自己的朋友当做交换条件这件事也已经足够成为阿飘让她从人间消失的理由了。
“呵，我劝你不要因为图一时口快而毁了自己的人生。你根本不可能阻止我把视频传到网上，更不可能真的在特征体公会找上门来之前把我杀掉。但我却能确实毁掉你的人生。我能让你至今为止构筑的一切都轰然倒塌，还能让你的余生都在逃亡里度过。我甚至能把你变成毁灭人类文明未果的罪人，让你极夜姬的名号遗臭万年，让大骑士成为你这个罪人十恶不赦的帮凶，让大骑士死有余辜……”
“……你最好立刻闭嘴，免得逼着我动真格地追杀你。”阿飘的声音变得低沉沙哑。她动了真怒。
品酒师的声音也变得一片冰冷，“我劝你听从我的忠告，免得逼着我不得不亲手毁了你。你自己仔细想想。据我所知，你和那对兄妹才认识没几天，你没必要为了他们把自己的一切都搭上。言尽于此。我给你二十四小时准备，明天这个时候，带着我要的东西来京华维景顶楼的总统套房，否则后果自负。如果你想追杀我，尽管来好了，我一概不追究，但浪费的是你自己的时间。言尽于此。”品酒师挂断电话。电话那头只剩下令人烦躁的“嘟嘟”声。
阿飘咬着下唇，看了一眼床头上方挂着的时钟。十二点四十。她深吸了一口气，对着床边上的落地镜调整了一下自己的表情，然后走出房间。
没了自己的餐桌依然热闹。大家脸上的笑容那样耀眼，交谈声和笑声没有一刻停下来过。
如果能心无阴霾地融入他们，那是多么美好的事情。
美好的像个白日梦。
阿飘坐回自己的位置。夹进碗里的牛肉已经有些凉了。
***
千江天下独栋别墅区的某栋房子里。
品酒师挂掉电话，把背靠在沙发上，握着手机的手垂在身侧。
好累。
虽然捉弄治安分会的笨蛋很好玩，看着他们一步一步走进自己布下的圈套也很有趣，但自己毕竟是人，在压力下面生存久了自然会疲惫。如果可以的话，谁也不会想被一个OA敌对。但她有不得不这么做的理由。
她瞥了一眼挂在客厅墙上的钟。十二点四十。如果继续这么懒在沙发上，很快身体就会变得完全不想动，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起来。品酒师这样判断，于是扔开手机，拍了拍自己的脸。现在可不是偷懒的时候。
她站起身，摘掉傻乎乎的圆框眼镜，脱掉白色运动T恤和牛仔短裤甩到沙发上，扯下脚上的白色运动袜，裸足踩进拖鞋里。
她一边走进书房，一边拽掉麻花辫下端的皮筋，抓了两下然后甩了一下头。棕黑色的头发柔顺地披散在背上。
走到书房中央的大书桌面前，抠了一下桌面下方的某个凸起。大书桌慢慢地向一侧滑开，露出下面的地板。地板上有个暗门。品酒师熟练地拧了两下暗门上的圆形数字锁，暗门“嘭”地跳开。狭窄悠长的楼梯通往黑暗。
品酒师脱掉拖鞋，赤脚踩上粗糙的红砖楼梯。走到第七层台阶的时候，她拍了一下墙旁边的活砖。昏暗的灯光慢悠悠地填满整个地下室。
地下室整体呈圆形，大小和整个一楼的面积差不多。墙面上贴满了复古的红砖，贴着墙壁摆放着两圈黑色的木架，上面摆满了各种各样的酒瓶，房间的一侧甚至还放着几个硕大的木桶。
这些酒架和酒桶只占了地下室的百分之二十。在房间的正中央，一个注满酒红色液体的大玻璃球占据了地下室的大部分空间。这个玻璃球半径足有两米，底部接着各种各样的管子没入地下，顶部则有一个看上去可以打开的活门。球体的一旁安着一具看上去颇有年头的木梯。
迎着地下室里昏暗的黄光，隐约可以看见那玻璃球里漂浮着一个人影。人影全身蜷缩，双臂抱膝，姿势宛如母亲子宫里未出世的婴儿。品酒师眼睛盯着那隐约可见的人影走到一个木架旁边，看也不看地拿起一瓶酒，拇指一翘，木塞噗地一声弹出来。她看着那水晶球里的人影，举起酒杯“咕噜”灌了一口酒。一滴深红色酒液从她的嘴角溢出，顺着她修长的脖颈流下，润湿她雪白的锁骨。
品酒师脸上的表情柔和起来，注视球中人影的视线温柔如水，仿佛在看她在这世上最爱的人。
那就是她在这世上唯一的爱。
她的弟弟。
“……可还（huan）……”品酒师嘴唇翕动，气声从唇边漏出。
品酒师看了一会儿，又灌了一口酒，突然把酒瓶高举过头顶，把暗红色的酒液倒在自己头上。酒液濡湿她的头发，滑过她的脸、脖子、胸脯和小腹，又顺着双腿滑到脚上，从趾间和脚背两侧渗入地面。单薄的贴身衣物被浸湿，皮肤则像掺了红酒的牛奶一样白皙动人。品酒师闭上眼睛，感受着冰凉的酒液把温度带离身体，直到最后的几滴酒液顺着手臂滑到腋下，她还保持着高举酒瓶的姿势。
她嗅着弥散在附近空气里的酒香，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仿佛要将酒香送进肺的最底端，直到再也不能吸入半毫升空气，她才把空气从肺里缓缓吐出。
（可还。）
她睁开眼睛，目光变得坚定起来。她抬手把站在脸颊上的鬓发顺到耳后，然后走到墙边一个躺在地上的大木桶旁边，弯下腰，把手中的空酒瓶的瓶口放到酒桶桶面上黄铜龙头的下方，右手用力地拧开开关。看上去不那么清澈的酒液从龙头里汩汩流进酒瓶。仔细看的话会发现，这酒和原先瓶中的酒完全不一样，不仅浑浊，颜色还很奇怪。不如说，那液体的颜色比起红酒更接近人血一点。
品酒师接了半酒瓶酒，然后把龙头拧紧，直起腰。
“谢谢你，尸巫小姐。”这样轻声说道。
也许是她的错觉，她看见躺在地上的酒桶轻轻摇晃了一下。品酒师没有理会，而是从放在酒桶旁边的小储物架上拿起一个小瓶，用拇指弹掉塞住瓶口的橡胶塞，把小瓶里的液体全部倒进手上端着的红酒瓶里。如果有人看见那小玻璃瓶，就会发现那就是那天古典乐酒馆里黑衣男子递给品酒师的小瓶子。品酒师把酒瓶举到面前，握着瓶颈摇晃了几圈，确认小瓶中液体和酒液混合均匀以后昂起头，把酒瓶里的液体一饮而尽。
“啊……”嘴唇和酒瓶分开以后她吐出一口酒气，把酒瓶和玻璃小瓶随手扔在身后，一步一步朝大玻璃球旁的木梯走过去。
（可还。可还……）
品酒师爬上木梯，在木梯最上面一层坐下，仿佛害怕吵到谁休息一样轻轻打开玻璃球上面的盖子。
（可还……）
坚定的眼神掺入一丝迷离。
品酒师褪去身上仅剩的两件衣物，把布匹甩到地上。
然后身体后仰，跌进玻璃球中的酒红色液体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