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梦娜向我发出了邀请,她希望我成为这个家的一分子。
我答应了。我知道自己不应该答应。
按理来说,我终归是要回去的。因为斯特莉那家伙的缘故,我意外地来到这个异世界,还重生成了女性的妖精族。但这个世界毕竟不是我的故乡。
我这20年人生所建立起的羁绊,都留在原本的世界里,我的亲人朋友们都在那儿等着我回去。
我本不应该成为梦娜她们的家人。这种多余的情感联系,会在我想要回到原本的世界时绊住我的脚步。
然而我还是答应了。
大概是因为对梦娜的憧憬?对丽丝的怜爱?
也或者是为了给自己留条后路?究竟能不能回到原本的世界还是个未知数,万一回不去的话,这里也好歹能成为我的容身之处。
我自己都搞不清自己是怎么想的,总之我还是答应了。
60岁的梦娜,20岁的我,9岁的丽丝,这就是这个家目前的所有成员。
梦娜和丽丝的母亲在丽丝出生的第2年就死了,她们的直系亲属只剩下父亲。我问梦娜为什么这几天没看见她父亲,梦娜回答说,她父亲常年在外和人类做生意,每隔5年才回来1次,离他下次回来还有段时间。
家里还有两个未成年的女儿,居然还每隔5年才回来1次,她们的父亲未免心太大。
后来转念又想,妖精族能活1000年朝上,平均寿命是人类的10倍不止。它们的时间观念肯定和人类不一样,在它们看来,5年未必是多久的时间。
至于现在,她们的父亲还有1个月左右就要回来了。我还蛮好奇这位「最强战士」是怎样的一个人。
在她们的父亲回来之前,日子该怎么过还是得怎么过。
本来我想的是,伤好了之后就告别梦娜,想办法离开秘境之山。
现在我把这里当家了,那再多留会儿也无妨。
妖精族80岁成年,60岁的梦娜相当于青少年,我和丽丝则还处于小屁孩的阶段。作为理论上长姐的梦娜自然操持起了家业大计——虽然也没什么重要的活能干。
水妖精这个种族,不要吃饭、不要上厕所、很少生病,没有什么迫切的物质需求。梦娜每天要干的活,大致就是挑水和抹桌子,然后隔段时间做个大扫除、出门采个药。
也难怪这个种族的文明程度如此原始。
就算是最低阶层的自由民,也不会因为衣食住行而困扰,他们的物质需求低下到令人发指。清心寡欲的妖精们并没有很强烈的物质欲望,因而始终满于现状,过着与世隔绝、自给自足的生活,其文明自然很难得到进步。
话虽如此,妖精们的精神生活也没多丰富。
至少就梦娜而言是这样的。
空闲的时间里,梦娜最常做的事情是到家门口发呆。每天的家务活大概两三个小时就能做完,剩下的时间里,她总是会坐在家门前的空地上,眼睛望着河流下游的那片村庄,不知在想些什么。
我偶尔会坐在她旁边陪她,也曾提出要帮她分担家务。她最多也就让我帮她擦擦桌子,挑水和采药是从来不许我去做的。
「村庄里的妖精并不知晓你的存在,你最好不要外出,以防被村民看见。至于帮忙的话……就帮我照顾下丽丝吧,她可是很喜欢你呢。」她这么和我说。
她都这样告诫我了,我还能怎么办呢,只能乖乖听话了。
对了,说到丽丝,我头疼的很。丽丝岂止是喜欢我,那是真快把我当妈了,这种情况我也不知道是该喜还是该忧。
有个可爱到爆炸的孩子愿意和我相处,那我肯定是很开心啦。丽丝长得很可爱,性格也很可爱,又温柔又粘人,做个不恰当的比喻,有点像原本世界里的小奶猫;她也很善解人意,对我的情绪变化很敏感,我高兴的时候愿意陪我一起笑,我低落的时候便一言不发地陪着我,直到我愿意开口和她说话。
但是她和梦娜的关系依旧很僵。
丽丝对我是极端的亲近,对梦娜则是极端的疏远。在我到了这个家之后,丽丝逐渐变得愿意走出房门了,可她看到梦娜时就会故意地远远躲开;和我在一块儿时,每当梦娜靠近,她就会紧紧缩进我怀里发抖,不敢抬头去看梦娜的脸。
为此,我不止一次地去找梦娜道歉,梦娜总是摇摇头,笑着和我说没关系。
为此,我也不止一次地问丽丝为什么老是躲着姐姐。
「丽丝,你不喜欢梦娜吗?」
「我喜欢姐姐呀。」
「那你怎么不愿见她?」
「那是……因为……我……」
她声音越说越小,头也是越说越低,说到最后脸都快埋到土里去了。
不是讨厌姐姐,那肯定有其他的什么理由,可是她不敢说。
唉,她这模样,我还能怎么办呢?也不忍心逼问她。
一成不变,喜忧参半,温水般平和。在这里的生活平淡到有点过分,每天的活动也总是重复,没有什么娱乐,让人想起那座永恒静止的始源之湖。我讨厌始源之湖,却有些喜欢在秘境之山里的生活。
或许是因为有「人」的陪伴吧。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很快就走过了半个月的时间。
今天早晨,我像往常那样按时起床,准备简单清理下房间。我想去储物室取块新的抹布,就打开房门,看到梦娜正坐在客厅的大桌旁。
这可真是少见。平常的这个时间段,梦娜还在去打水的路上呢。
「今天没去挑水吗?」
我问她道。
在这个家里住了半个多月,我不再像刚开始那样一开口就紧张。如今,我已经能以平常心与梦娜对话。
「醒啦,早上好,」她向我打招呼,随后从座位上站起,「我还想着这个时间你差不多该起床了,看来我记得没错。」
听梦娜这口气,她好像是在这儿等我。
她睁大眼睛看着我,眼里含有莫名奇妙的期待。
我心生疑惑,不知道她在期待什么。
「在等我?」
「嗯,我还特意起早了去打水,刚回来不久。」
「提早?那会儿天还没亮吧,有必要去那么早吗……」
太阳才刚升起不久,现在差不多相当于早上6点吧。从打水的地方到家里走个来回要花1个多小时,她居然凌晨4点就出门了吗?
「因为今天有想干的事情,所以就起早了。而且,这事情需要米缇你一起来。」
「我?」
我指了指自己,她点头。
今早的太阳打北边出来的?平日里啥活儿都不愿意让我帮忙的梦娜,居然主动要求我和她一起去做事情?
「昨天才想起来的。米斯缇雅你今年20岁对吧?按照卡罗莱丝族里的传统,20岁生日那天起,就要开始学魔法了。」
「梦娜你要教我?」
「嗯。怎么,不愿意?姐姐我自认为还是挺强的。」
不用你说我都知道,你真的挺强的。
老早就鉴定过了。LV55的【元素妖精·水】,MP足足有4000多,智力则是达到了1300的水平,单看魔法攻击能力的话,甚至不比LV80的【泓雨】差。
「瓦伦托德王座」的背景故事里有提到,在神明的创造的众多物种里,元素妖精族是魔法能力最强的种族。梦娜在LV55时就有了人类LV80水平的MP和智力,确实不负这「最强」之名。
「没说不愿意呀,我当然愿意。」
「那就好。我们去后院吧,先让我看看你的基础如何。」
离开家门,绕着房子走一圈,来到家后面的空地。空地周边被乔木环绕,面积不大,用于魔法训练可能略显狭窄。
不过我身为「无翼者」,不能将自身存在暴露给山脚的村民们。梦娜选择这个相对封闭的地方进行训练,倒也合理。
「会些简单的魔法吗?」
「不清楚。」
我搪塞道。
哪里是不清楚,其实清楚的很。曾经身为满级的妖精骑士,各种各样的妖精魔法都是手到擒来,只不过现在被斯特莉给洗了号,能用出来的只剩些最低阶的魔法了。
「那就先尝试攻击魔法吧。拿这个当靶子试试?」
她带我到一株腕口粗的小树面前站好,伸手拍了拍树干。
「怎么做?」
「随便用个你会的攻击魔法,对树干丢出去就行,」梦娜用手指在小树干上圈了个圈,「就打这里吧。」
攻击魔法吗?我能用出来的只有「冰雾」和「冰刺」啊。
先拿最熟练的「冰刺」试试吧。
抬手,掌心向树,凝聚魔力,让深蓝的同心圆法阵自然而然地于掌前浮现。
确认魔法类型为「冰刺」,于法阵上附加特定的咒文,接着进行咏唱。
「冻结的元素呀,遵从主人的呼唤,化为刺穿敌人的尖刃。」
话音落下,法阵中央的冰刺也猛地射出。锋利的冰刺「簇」一声洞穿了树干,随后扎进后面的另一株树中。
打穿了小树,之后继续飞行,深深没入老树的树干中,这穿透力很惊人了,几乎可以比拟地球上的手枪子弹。
之前对灰顶蟒用这招时完全看不出效果,还以为就是个弱鸡技能,原来还挺强的。
这威力还不错吧?
我有些得意地看向身旁的梦娜,发现她正眉头紧皱地盯着我看。
「呃……梦娜,有什么问题吗?」
我看她神情严肃,自觉是不是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战战兢兢地向她问道。
难道这棵小树很重要?我把它打坏了,梦娜不会要骂我吧……
「米缇,刚刚那个咏唱咒文,是谁教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