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梦娜，毫无疑问是梦娜。
我有对她用出【鉴定】的技能，现在她应该察觉到了我的存在。
【鉴定】的副作用会将我的位置暴露出去。当然，暴露的仅限位置，她只察觉到有人在远处偷看她，但不清楚正在偷看她的人是谁。
她不知道，不知道在这里的其实是我。
梦娜的HP和MP快要见底了，而且她身边还围着数以十计的魔族士兵。魔族士兵的具体战斗力我并不了解，不过也不需要了解，反正我肯定打不过。
上去和打不过的敌人硬拼属于变相自杀行为。命比什么都重要，打不过就跑天经地义，从理性的角度来思考，我现在最佳的选择是开溜。
就算我真的不会死，对痛苦和死亡的恐惧仍然铭刻在我作为生物的本能中；更何况，在某些极端情况下，不死会是种痛苦的折磨，能够轻易的死掉反而会比较开心。
能力不足。在这种情况下，救人的风险很大，搞不好会把自己也给搭进去。
正所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如果因为一时冲动，在这种时候被逼得走投无路，我就只能选择传送回「秘境之门」的旁边。
那样的话，丽丝和缇蕾拉就都没救了。
可梦娜也是我想救的对象。
……我有选择困难症啊，我讨厌做选择题。
我呼出系统菜单，检查了下自己的状态栏。
MP恢复了少许，现在有28点MP，只能放出1次低阶的攻击魔法。
足够了。
纯水的元素——
我在心中默念起咏唱的咒文。水魔法的咒文念起来有种阻塞感，应该是【歌月的群星】在阻挠我咏唱水魔法。
我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遵从主人的呼唤——
浅蓝色的法阵逐渐深化为藏青蓝色，大规模的冰元素在阵的中央聚集，低温使得我周边的火焰迅速熄灭。
掩饰不住的魔力波动变作实质的冷风，迅速向四周扩散；百米外的魔族士兵和梦娜，都察觉到这大到异常的魔力波动，纷纷将视线转到我所在的方向来。
【提醒：检测到水魔法「水刃」的发动，因「歌月的群星」影响，该魔法将被强制转化为冰魔法】
【由于魔法是以默念咏唱发动，魔法威力和魔法作用范围下降70%，发动速度提升50%】
——化为，切裂敌人的利刃。
咏唱完毕。
【正在释放「源魔法·零结」，MP不足的部分将由技能自动补充】
这就是我唯一知道的、能打开目前局面的手段。
比记忆中小了几圈的冰球，脱手飞出。
冰球旋转着飞出，在距离魔族士兵们还剩几十米时轰然爆裂。满溢的冰元素以纯粹的能量形态向四周放射，刺骨的暴风裹挟着堪比极低的冰寒之气，将为数十几人的魔族士兵全部吞没。
冲击波持续向周围推进，在距离我仅剩几米时缓缓平息。我因疲劳而跌坐在地上，大口的大口的喘息着，心里一阵后怕。
极度的低温带来浓厚的白雾，在冰球中的魔力消耗殆尽后，气温开始回升，白雾也逐渐飘散。我远远地望见，雾气的后面，立有十几座冰雕，而那位白头发的妖精还安然立于原地。
我不禁松了口气。
努力爬起身，跌跌撞撞地向那测的白妖精靠近；白妖精应该是认出了我的魔法，她也支撑着自己受伤的身体，朝我的方向缓缓走来。
她穿过栩栩如生的冰雕群，我翻越房屋的残骸，我们在道路的中途相遇。
靠近了，我也看清了她的脸。【鉴定】技能没有出错，那张脸的主人，的确是我所熟知的梦娜·卡罗莱丝。
我上下打量了她的身体。肩膀上插了根箭头，漂亮的衣服上有许多划痕，有些划痕里隐隐能看见发干发黑的污迹，有些划痕中还在不停地流出血来。
伤的很重，不过没有一处看上去像是冻伤的痕迹。
我没有误伤到她。看来，我这次的运气真的很好。
「源魔法·零结」，如果全力放出的话，简直就是形同自爆的招式，别说梦娜了，我自己恐怕也会被连带着冻成冰雕。
这个魔法的威力大到过剩，想要用出来的话，就得想办法削减它的爆炸范围。于是，我想起了默念咏唱。
默念咏唱能提升咏唱的速度，可同时也会大幅度削减魔法的威力。
我反过来利用默念咏唱的副作用，抱着赌一赌的心态，向那些魔族士兵丢出了一记「零结」，并看准时机将之引爆。所幸，「零结」的作用范围果真大幅度缩小，我和梦娜没有被卷进爆炸中。
「还在流血啊，没事吗？」
我指指她身上的伤口。
「……还剩点魔力能用，暂且没事。」
她神情复杂地低下头，看向自己的身体，然后伸手捂住不停流血的伤口。
掌下亮起温和的白光，又很快熄灭。她放下手臂，我看到她的伤口居然已经愈合结痂。
水系统的妖精魔法中，确实有几个具有简单治疗效果的魔法。梦娜应该是对自己用了那个吧。
「没事就好。刚刚的爆炸动静很大，估计又会引来不少魔族，」我转身背向她，「赶紧走吧」
我向前踏出脚步。很快，我听到自己的背后也响起她的脚步声。
「米缇，你为什么会在这儿？是来不及回到山顶，被困在山下了？」
走了有段距离后，背后的她如此向我问道。
「我自己下山来的。」
我回道。
「你是从山上下来的？你在想什么？」听我这么说了，她加快脚步走到我身边，满脸怒容地向我斥道，「你疯了吗？知道下面有多危险吗？」
她接着抬头，望向天空。
我知道她在看什么，她在看那道保护着山顶的巨大结界。
那个结界一旦启动，山下的人就再也去不了山上的宫殿——直到负责维持结界的缇蕾拉力竭。
「我是下山来救人的。」
「你……救人？米缇……不是我打击你，你的实力我清楚，像刚才那样的魔法，已经没法再用了吧？山脚这儿已经没救了，你——」
「我在找丽丝。」
我打断了她的话。
「诶？」
「我在找丽丝。丽丝不见了。」
我又重复了一遍。
扑通。
不知道是受了我那句话的惊吓，还是伤得太重使不出力气，梦娜突然就摔倒在了地上。
「梦娜？！」
我赶忙停下，扶起她的上半身。
她的身子软趴趴地搭在我的手臂上，看样子是真的很疲劳了。
刚刚她强行提速，走在我身边，恐怕已经花光了所剩不多的力气。
「你，你说什么？」
「丽丝她……不见了，」我犹豫片刻，还是决定对她道出实情，「我来村子里之前，去过家里。家里谁都不在。」
她的瞳孔在剧烈地颤抖着，呼吸声渐渐变得粗重。
我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赶紧向她补充道：「梦娜，你先冷静下。家里我看过了，没有遭到破坏的痕迹，丽丝应该是自己离开的。」
「……」
「梦娜？」
她没有回话。我察觉到怀中的她开始挣扎，像是想从我的臂弯中挣脱出来。
「梦娜？你怎么了？」
「米缇，请你……扶我起来，我得去找丽丝。」
「说什么蠢话，你还走得动吗？」
她在勉强自己。她昨天受的伤还没好，今天又不知在村落战斗了多久，HP早就所剩无几，体力也已经快要见底，能保持意识清醒就很不错了。
「我得去……我必须得去……丽丝她……咳咳，咳咳咳！」
她说着说着，猛地开始咳嗽起来，嘴角跟着溢出夹杂了红丝的唾液。
「你，唉。你休息下吧，别说话了。」
她能拖着破破烂烂的身体撑到现在，恐怕有丽丝的原因在里面；我告诉她丽丝失踪了，等同于击溃了她的精神支柱。
我……是不是不该把这个消息告诉梦娜啊……
「可是……丽丝……」
「我帮你，我去救丽丝。」
「这……」
她又努力尝试起身。可惜，她的身体里已经丁点力气都不剩了，尝试了半天，连腰都直不起来。
「看吧，你状态都这么差了，还逞强呢？让我去找吧。」
「……那，拜托了，米缇。一定要把她，带回来。」
「嗯。放心吧，我知道丽丝的大概位置，我去去就回。」
我摇摇晃晃地抱起梦娜，望了望周围，跑到附近一处比较深的草丛里，轻轻把梦娜放下。
这附近难得的没有起火，正好利用一下。
「抱歉，我背不动你了……梦娜你先在这儿休息会儿吧，我找到丽丝之后就来这儿和你会合。」
梦娜轻轻地点头，我伸手拨乱草丛，将梦娜的身形遮掩在里面。
起身，我望向视线的彼端。根据我的感知，丽丝应该就在那个方向。
于理，是该我去找的。
我和丽丝之间有【眷属化】相连，我能感知到她的魔力气息，进而确定她所处的大概位置。
另外，不能把梦娜放在草丛里太久。附近仍然有魔族出没，梦娜本身的伤势也很严重，时间拖久了，容易出意外。
我给自己最后一小时时间。一小时，追着丽丝的魔力气息，如果还没能发现丽丝，那我就回来接梦娜。
至于缇蕾拉……
我想救她，可时间不允许，梦娜的伤势不允许，我这疲劳的身体也不允许。碰碰运气吧，能遇见就顺手救走，遇不见就带着丽丝和梦娜逃跑。
以前经常在网上开玩笑说，「我全都要」。实际上，真正面临现实中的选择题时，往往很难有「全都要」的机会。
鱼和熊掌不可得兼，在这种时候，我必须下狠心作出决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