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境之山毁于一旦,仅存的五十多位水妖精逃出家乡,终于逃进加里亚王国的实控区内,摆脱了魔族的追击。
水妖精一族仅剩下一千左右的人口,而魔族却为此出动了四五万之数的大军。本该是足以灭族的危机,幸而保下了最后一丝火种,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现在,逃是逃掉了,暂时算是安全了。但接下来,我们要面临的是一个更严峻、更现实的问题:
该去哪儿。
像现在这样天南海北到处漂,明显不是个办法,我们急需找一个足够安全的地方定居下来,最稳妥的选择,是就近前往加里亚王国的某座城市。
「这附近的情况我不太了解,你们有什么意见吗?」
我看向坐在我周围的其他妖精,开口问道。
在我苏醒之后,其他的妖精迅速就将我视为了团队里的VIP人物。队伍的领头羊是与我有过几面之缘的华莉丝,据说她原先就在族中地位不凡,缇蕾拉钦点了她作为逃亡队伍的领导者,可她现在却毕恭毕敬地坐在我旁边,每次做决定之前都要先问问我的意见。
……我就是个跟失忆了没多大区别的憨批,问我的意见顶个锤子用。
心里是这么想的,嘴上肯定不能真这么说出口。我并不清楚这附近的地理情况,被华莉丝问到接下来该去哪儿的时候,我只能无奈地问回去。
「米缇大人,这附近能去的地方不多。往东边是回头路,北面和南面几乎都是未开发的荒野,只能往西侧的方向走。西侧的话,最近的是一条名为海莱恩的街道,再往西一些则是一座叫伊莱顿的城市。」
「海莱恩具体是什么情况?」
「以前有同胞去那里换去过商品,是个规模不大的小城镇。」
「是吗……小城镇的话,恐怕不行吧。」
我稍微想了想,觉得海莱恩不算是个靠谱的选择。
「那么,米缇大人是倾向于去伊莱顿吗?」
「伊莱顿这个名字,有点耳熟啊……这座城市又是什么情况?」
「没记错的话,伊莱顿应该是王国东部最大的城市。据说上上代的……咳咳,不好意思,是三代前的『王』,与伊莱顿的来往很是密切。」
「大城市吗,那确实可以考虑一下。」
我略略点了点头。
魔族已经深入到艾维尔山附近,并且尚未撤退——换句话说,就是还在加里亚王国的国界线旁边晃悠。他们对我们的威胁依然存在,说不定他们哪天就会跨过边界线,进犯王国的领土。
在这种时候,海莱恩这样的边境小城镇,明显会成为战争的炮灰。
我们需要的是一个稳定的长期居留地,从安全的角度出发,选择防卫水平较高的大城市才比较合理。
我将自己的想法说给华莉丝。华莉丝认为挺有道理,其他的妖精对此也表示认可,于是,我们计划着赶紧前往伊莱顿城,姑且在城里找个地方安顿下来。
五十多人成团的迁移队伍,说大倒没有特别大,说小倒也不算特别小。
对一座城市来说,多五十人少五十人没多大区别;对一支搬家的队伍来说,如何把这极为惹眼的五十多人平平安安地弄进城里,则是一次巨大的挑战。尽管我长久以来一直秉持着走一步看一步的行事风格,想着总之先靠近了伊莱顿城再说,可回头看了眼这支「颜色统一」的搬家队伍,我还是感到一个头两个大。
无论是在好的意义上还是坏的意义上,我们都太显眼了。由人族的审美观来评判,妖精族的平均颜值水平可以说是高到骇人,随便挑个出来大概都是足以令人族的异性甚至同性脸红心跳的主——对此我深有体会,因为我就是受害者之一。
要不是和梦娜她们同住了半个多月、已经有些习惯了,我哪里能心安理得地混在这帮妖精里头。
外貌问题先撇一边,头发、眼睛和皮肤的问题更甚。我和露拉姑且不论,其他同族都是隶属于卡罗莱丝氏族的白妖精,从头到脚都跟掉了色似的,扔进几十万的人堆里也会被一眼找出来。
为了避免惹上麻烦,多穿衣服遮掩身姿也是可行的解决方案之一。从秘境之山里带出的行李中,倒是有很多能挡头遮脸的长袍,可这些袍子……即便从我这个现代人的角度看来,设计和用料也过于高级了,显然不是普通人穿的起的东西。我猜,王族当初买这些玩意儿的时候,根本没考虑过低调不低调的问题。
「华莉丝,保险起见,我先问你个问题。」
华莉丝好像经常来到外界,所以对这附近的路线还算熟悉。她带路走在最前头,我在她身后半步的位置跟着,如此向她发问。
「怎么了?米缇大人有疑问就直说吧。」
她配合起我的步调,微微放慢速度,回头看向我。
「你说你以前经常出去伊莱顿城,我能问问你是怎么进去的吗?」
这个世界的入城制度和古时的地球很像。外人进城要先确认身份,以防入城者是通缉犯或者敌国来的间谍;然后就是交钱拿临时的入城证明,证明过期了还得拿钱去续期,不续的话,轻则驱逐出城,重则抓去做苦役。
反正就是很麻烦。合法入城肯定少不了身份审查这一关,华莉丝这样的元素妖精,公然在伊莱顿露面是会引起骚动的,我很好奇,好奇她屡屡出入伊莱顿却没有暴露身份的秘密所在。
「晚上,飞到足够高,绕过城墙后在比较昏暗的地段降落。」
她一本正经地回答道。
「不是,这个方案……一个人不怎么显眼,倒还可以,五十多个人又该怎么办?」
「您是在问我,我们该怎么进城?」
华莉丝惊讶地反问我。
「是,是啊……怎么了?」
我听华莉丝的语气不对劲,不由得紧张起来。
「您应该已经有了自己的计划吧。问我这个问题,是想以我的看法作为参考吗?」
……我哪有计划啊。
话说回来你为啥会认为我有计划啊,我看上去像是那种脑袋很好的家伙吗?
「华莉丝你是怎么看我的?」
「抱歉,我不太明白您这个问题的具体意思。」
「就是说,从你的角度来看,我是怎样的一个人?」
「呃……」华莉丝竖起食指点了点下巴,开始组织语言,「心思缜密,雄才大略,提蕾拉大人隐藏的秘宝,水妖精族的最后希望?」
啊?
我打了个冷战,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你真这么认为?」
「提蕾拉大人当时是这么和我说的,」华莉丝接着瞟向我手上戴着的戒指,「况且,那位大人连王位的证明都交给了您,想必是对您相当信任吧。」
这也太鬼扯了,那家伙不嫌肉麻吗???
「……那家伙,还和你说过什么?」
「那个,米缇大人,虽然王族的家事容不得我这个外人插嘴……可是,『那家伙』听起来终归不太礼貌吧?尽管是您的父亲对不住您在先,现在她都已经……您就不能,原谅提蕾拉大人吗?」
「哈?父亲??你在说谁???」
「米缇大人,不必隐瞒了,提蕾拉大人全都和我说过了,族里的大家也基本都知道了。」
「……她和你们说了什么?」
我突然有了很不好的预感。
「提蕾拉大人还年轻,一时意乱情迷铸下大错,为了保住王族的颜面才将您秘密寄养给了氏族长大人,这些也都是不得已而为之。她可能不是个好父亲,但是她……」
「我知道了,你别说了。」
我满脸黑线地伸手示意,强行合上了她的话匣子。
……那个可恶的「王」,嘴上真是一点亏也吃不得,净占我的便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