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亮的天雾蒙蒙、模糊糊,像是蒙了层毛玻璃,早上的太阳本就懒洋洋的,发不出什么像样的光和热来,再加上今天的雾还挺大,就更加显得天色昏黑。
此时,天上那轮橘色的球形天体,比起太阳,更加像是个鸭蛋黄。
一觉睡醒,我打了个哈欠,习惯性地摸了摸口袋,摸了半天没找到手机之后,又抬起手腕瞅了瞅,发现腕上也没戴着熟悉的手表。怔怔地看着这纤细白嫩的手腕,我眨了眨眼睛,这才想起自己已经不在九州国了。
若只是单纯地在国外走失了,那倒还好。现在的情况是,我其实穿越到了别的世界里。
——还变成了个女人。
我望向远方天边那圆黄澄澄的鸭蛋黄,不由得思念起家乡的咸鸭蛋,再进一步想念起家乡的早餐——那顿经常因为我睡过头,而被我错过的饭。彼时的我压根不怎么在意早上的这一顿,现在,直到失去才追悔莫及。
以后,还有机会吃到有味道的早饭吗?
「米缇大人,您醒了?」
「……是华莉丝啊,早上好。」
我这时才从远望天边的呆滞状态中回过神来,环顾四周,发现绝大多数妖精都已经收拾好行装、准备出发了。
「不好意思,我好像又睡过头了。」
摸了摸后脑勺,接着腰腿运劲、尝试从背靠的树干旁站起身。腰腿上阵阵钝痛,试了好几下都没能成功站起,我只得尴尬地坐回原地,向着华莉丝露出苦笑。
「您是伤员,当然得多休息会儿。我看您走路也挺辛苦的,要不我来背您吧?」
「不了不了,我自己走就好。」
在华莉丝的帮助下,好不容易才摇摇晃晃地站稳,我向白妖精的队伍走去,寻找起那个家伙的身影。
「是在找梦娜小姐?」
「嗯,」我点点头,「唉,还是不在吗……你这几天见过她么?」
「见过,」华莉丝的回答是肯定的,然而她接着补了另一句话,「不过,只在晚上见过——在您睡着之后。」
果然,是在故意躲着我吧。
那天晚上,我把丽丝的魔核交还给了梦娜,当时我坐在她身边,就这样在湖水旁睡着了。第二天早上,我是在白妖精的营地里醒来的,梦娜则不知去了哪里。
后来我才知道,梦娜每天天不亮就会离开大部队,晚上直到我睡着后才会回来。我不清楚她这么干有啥用,我唯一能肯定的事情是,她不大想见我。
「要我帮您给她传个话吗?」
「不必了,老让你围着我转,别人会对我有想法的。我不清楚接下来要走的路线,带队搬家还得靠你呢,快回去领路吧,不是准备出发了吗?」
「可是——」
「你老实和我说,你究竟是怎么看我的?」
我打断了她。
「那当然是……」
「你不会真认为我是个有远见的大人物吧?」
「……」
她答不出话。
我表里如一,是个心智尚未成熟的「年轻」人。这样的我,谈不上有多么雄才大略。她尊敬我、跟随我,不是因为她相信我有才能。
只是因为,身为「王」的缇蕾拉指定了我作为继承人。
她相信的,是缇蕾拉的眼光。
「去吧去吧。」
我很强硬地推走了她。
她回头,满脸担忧地看向我,我朝她瞪了一眼,她才有点不情愿地离开。
我松了口气,再次望向迷蒙的天幕。
伊莱顿城,差不多快要到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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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为菲莉切视角)
房间里满是淡雅的花香。
即便在这肃杀的冬天,即便是一枝从树梢上折下的花,也能永远保持在最美艳的那一刻。
魔法就是如此便利的东西。只要不停供给魔力,花瓶中的花束便可永久地鲜活下去。
那朵花,是我刚来到伊莱顿时摘的。
推开窗户、面向窗外,想呼吸口新鲜空气,然而映入眼帘的却是灰蒙蒙的天空。
乍一看还以为是要下雨了。嗅了嗅鼻子、感觉到一股呛鼻的气味儿,我想了想。认为只是单纯的空气不好。
「不知不觉又到了那个日子吗……」
我喃喃着关上窗户。
「天气真差,」我抱怨着,很随意地套上自己的长袍,「可是,还是得出门。」
叮铃~
下楼,拉开店门,悬挂在门框边的铃铛发出好听的声音。走到店外,反手合上门,顺便运转魔力敲两下门边,待得听到「咔哒」一声,我拉了拉门把手,确认店门已经锁好,于是准备离开。
「啊,差点忘了。」
还没走出几步,赶紧回过身,我把门口写着「休息中」的牌子转了个面,换成了「今日歇业」。
告示牌上的字,是我自己写的;当然,挂在店门正上方的招牌也是我自己写的。
字迹很工整,路过的人都夸我这字写得漂亮、能和书法家的名作媲美。
「这不是菲莉切爵士吗?怎么,今天不开门么?」
背后有人在和我打招呼。
唉,麻烦的家伙来了。
「是子爵先生啊,」我硬挤出一副笑脸,回头向他回了一句,「早上好,今天天气不错。」
「早,早上好。天气……不错?」
子爵抬头看了眼雾蒙蒙的天,眼皮跳了两跳。
「子爵先生今天起的早啊。还是没带护卫?」
「当然。有护卫跟着,束手束脚的,散步也散的不舒心。」
「原来是散步来的,您还真有雅兴。今天有事要出门,就不营业了。」
我收回看向他的视线,半阖上眼。
「这样啊,啧……那,说好的那个,药剂……」
他朝我搓了搓手。
「子爵先生,您也不是不知道,城里的水最近出了些问题,显然不适合用作炼药。在水质问题解决之前,强化药恐怕要停售了。」
「那不是谣言么?」
「您认为是,那就是吧。我还有事要办,就不奉陪了。」
「等等!」
他似乎不肯死心,小跑着追了过来。在他伸出手、要抓住我肩膀的那个瞬间,我反手递出法杖,一杖顶在他胸前。
「我的时间有限,请您适可而止。」
杖尖上镶嵌的宝石亮起红光,魔力开始于宝石中汇聚。子爵以为我要释放攻击魔法,吓得惨叫一声,别过屁股就慌慌张张地逃走了。
「唉,真烦人。」
撤去魔力,将这段小插曲抛之脑后,我继续向原定的目标进发。
顺着大路移动,不一会儿就能看到内城的东侧城门,出了这城门便是外城的东街了。我要是有什么事情想出城去办的话,一般是不太想从东街走的,可今天非比寻常——因为我得去趟艾维尔山。
要从内城去艾维尔山的话,要么走东街,要么绕远路。
我的时间不算宽裕,还是从东街过吧,这样省时间。
东街的道路准时久未修缮了,青石板上时不时见得几处坑洼,踩上去稍有点硌脚。我走在凹凸不平的路上,沿着街边前进,不一会儿,街边的那家水果店便逐渐进入我的视野。
「……没人?」
上午,理应是平常的开门时间,可水果店里并未见到人。
见到店里没人,我不禁松了口气,但心底紧接着又萌生了一丝担忧。
蹑手蹑脚地来到店前,我在店门旁站定,闭上眼睛、屏住呼吸,施展出强化听力的魔法。
「咳……咳咳……」
里屋内传出中年女人的咳嗽声。
我沉默着离开,顺手关好店门。
前进,不停前进。离开东街,离开外城,甚至将伊莱顿外围的贫民区都甩在身后,我穿过一片小树林,来到林子后的一片空地前。
这片空地下有着一处蕴藏着丰富魔力的地脉,借住它,我能施展一些规格外的强大魔法。
这次,我要借助地脉的力量,用魔法直接把自己传送到艾维尔山下。
将法杖竖在地上,让地脉中的魔力沿着法杖流淌进我的身体,我闭上双眼,在心中默念起「空间转移」的咒文。
「米缇大人,前面不远处就是伊莱顿城了。」
「『离城市不远了』,也就代表,附近很有可能会有人类出现。华莉丝你不怕半路上撞见人类?」
「按照您的想法,既然我们得想办法住进伊莱顿城,这就代表,我们不得不与人类产生接触。当然了,如果在城外遇上了落单的人类的话……」
「的话?」
「杀掉就好了。」
「喂!华莉丝你……」
谁?
我立刻睁开眼睛,警惕地注视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这地脉附近早已被我布下了驱人的结界,正常情况下,应当不会有人靠近这里才对。
……而且,理论上,这附近是「不可能」有人靠近的。
「先说好,华莉丝,就算半路上真遇见落单的人类,也决不能贸然下杀手,你听见没——」
说话声再次响起。
银铃般清脆的声音。这声音的主人,肯定是个美丽的少女。
要问我为何能如此肯定,那是因为,我已经看见她了。
当然,她也看见我了。
她从草丛后探出身来,正准备回头向身后的某人说些什么时,她注意到了我的身影。
紧接着,她停下动作,睁大了眼睛,视线一直锁定在我的身上,一副吃惊的模样。
「……你好?」
我满脸尴尬地向她问候道。